作者:王志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8
|本章字节:8812字
我带着汉杰和小五进城,是为了跟何耀祖“意外重逢”。
其实,老夏告诉了我军统天津站的地址,但我不能敲门进去,说:“你好,何耀祖,我是救过你的那个司徒,现在我也在天津抗日,我们联手合作吧。”这样做的结果,除了让何耀祖怀疑我的身份,就是让他以为我是一个傻子。我要找他,和他重逢,必须在他意料之外,在我意料之内。一句话,就是我给他制造一个意外,然后再亲自消除这个意外时,出现在他跟前。而在这个乱世,他又是国民党,过着刀尖噬血的日子,蒙面暗杀他,是最合情理的意外。
制造这场意外,我们三个足以。小五还是老岗位,刺探情报,引蛇出洞。我们埋伏在军统站外面,等着何耀祖走出院子。
军统天津站,表面上是一家货栈,院子很大,堆着各种各样的山货,院子里面是一栋日式的四层小楼,左右两侧是一排配房。一些人在货堆上像模像样地干着活。
过了一会儿,曹涤平从里面出来,刚走出货栈大门,他就掏出手帕,用手帕擦了擦汗,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微笑——何耀祖找他,应该是为了他昨天跟吉田敏夫见面的事情。不出老夏所料,何耀祖放过了他,而这样看来,除了曹涤平,应该还有其他军统的人在舞厅里。曹涤平毕竟是何耀祖的副手,如果他出了事,或者这件事被cc或者戴笠知道了,那何耀祖这个站长,也就当到头了。所以,他虽然对曹涤平这种财迷疯行为极端不满意,但他们毕竟在一条船上,因此,他应该只是训诫了他两句,并让曹涤平打一份报告,就说为了铲除日本奸商干扰我后方经济,军统特采取特殊行动,给与日奸商沉重打击。这样轻而易举地把不明人士的暗杀之功占为己有,不仅无罪还立了功,曹涤平当然喜出望外,当然会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对何耀祖言听计从了。
接着,骑着自行车,一副邮差打扮的小五出现在巷子口。骑到军统站门前,他推开门,进了院子。然后,他一边从车后座的袋子里往外掏信件报纸,一边四下注意观望着,目光紧紧地盯在停在院里的一辆黑色别克车上。
小楼里的门卫接过小五递过来的信件,检查了一下,挥手让他走。但小五不能走,他装作内急的样子:“大哥,实在憋不住了,这院里有没有可以解手的地方?”卫兵不耐烦地一挥手:“左边有一个,你快点。”小五支好邮车,小跑过去。过了一会,他偷偷从门里面出来,看看门前没人,蹭到了别克车身后,把一个胶状的东西粘在了一个车胎上,弄好后便大模大样地走了出来,骑上邮车走了。我发动了汽车,载着汉杰到了伏击地点。
又过了一段时间,天空中飞过来一只断了线的老鹰风筝,这是小五放飞的,他最爱老鹰,如果可以,他可能在自己的内裤上都画上老鹰的图案。我要求他做一个风筝来报信时,他兴高采烈地做了这只老鹰风筝,虽然,我怎么看,它都是一只没有头的麻雀,但叫它老鹰,又不会损失什么,所以,我们都按照小五的喜欢,叫它老鹰。这是监视军统站的小五看到何耀祖的车出来,割断风筝线,放飞风筝给我们报信的。别克车开进一条小巷子,巷子里没有什么人,别克车加速,粘在车轮上的化学黏胶在车轮的滚动中渐渐膨胀。“砰”的一声,黏胶过度膨胀后炸开,把车轮炸了一个洞,汽车马上就倾斜到了一边。我连忙让汉杰下车,自己则开着车绕到巷子的另一端,等着合适的机会,往里开。
汉杰朝汽车开了一枪,子弹穿破了后座的车窗玻璃,擦着何耀祖的耳边而过。何耀祖本能地把头一侧,伏身在车座上。驾驶汽车的军统女特务,听见了玻璃的碎声,也反应迅速地伏倒,两个人惊魂未定地在车上趴了一会儿,女军统反应很快,她掏出枪来,示意何耀祖下车。两人弯着身子,各自把车门打开,钻了出来,以车身作为掩护。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显得诡异。女军统捡起旁边的一块石头,朝外面扔了过去。石头咕噜噜地在路上转着。女军统悄悄伸头朝刚才子弹飞来的方向看,刚一冒头,一颗子弹又飞了过来。女军统赶紧缩回车身后,不敢再动,气氛再度紧张起来。双方对峙着,都等着对方先动,
平衡是被一个不相干的路人打破的,那是一个行人,他似乎没有听到爆炸声,也没有看到那辆停着汽车后面隐藏的危险,而是朝这边走了过来。我并没有看错,何耀祖还真是有担当的,他不愿意伤及无辜,挥手示意这个路人赶紧走开,路人看见他们的情景,急忙抱着头跑开。女军统又动了,她示意了一下何耀祖跑开,自己突然向上开了一枪。在枪声发出的瞬间,何耀祖弯腰冲了出去。但,几乎同时,汉杰的枪又响了,一颗子弹擦着何耀祖的身边过去,女军统这次看清了子弹飞来的方向,举枪站了起来,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开了一枪。汉杰隐藏的大树后面,传来了一声闷响,随即听到了有物体滚落下对面房顶的声音。女军统面上一喜,以为伏击的枪手挂了,和何耀祖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冲出小巷。但他们快到巷口的时候,一个蒙面男人突然闪身出来,站在巷口举枪对着他们。何耀祖和女军统猝不及防,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蒙面男人的枪下时,一粒子弹飞来,蒙面人倒了下去。何耀祖和女军统非常诧异,但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身后又飞来了子弹,擦着他们的耳边而过。几乎同时,巷口突然驶来了一辆黑色福特车,我一手摸着方向盘,一手举枪,在车上朝他们示意上车。何耀祖还有些犹豫,身后又飞来一颗子弹,打掉了何耀祖的帽子,女军统转身朝后面开了几枪。何耀祖顾不得太多,率先朝着汽车跑来,打开车门,立即钻了进来。女军统随后也上了车,我发动汽车,飞速离开这条小巷。
收好自己的枪,我特意打量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何耀祖,微笑不语。何耀祖也一直在打量我,在他眼睛中看到一抹惊讶之后,我开口了:“何少校,还认得我吗?”何耀祖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司徒?”我点头。他惊讶我怎么在这里,我笑着给他解释,自己刚好经过,看见巷口有一个蒙面人站着准备开枪,我也不知道是他们在里面,先撂倒再说,没想到这么巧,竟然是老朋友。
何耀祖既庆幸,又感慨:“你救了我们,真是缘分!我们怎么每次见面都遇到打仗啊?每次救我的还都是你。”接着,他给我和女特务介绍了一下,我这才知道,这个女军统叫。何耀祖本来是要会见从北平来的重要人物,他带着这个,说明他非常重视她,我不由从后视镜中,多看了她几眼。她长得很漂亮,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说实话,我不是那种见到漂亮女人就迈不动腿的人,但看到她,我确实感到一丝心动。我赶紧移开目光,专心开车。这种心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自从她那个爱笑的纯真女孩从我生活中一去不返之后,我的心就像一潭死水,平静而没有一丝涟漪。也许那双眼睛,和刻在我心底的那双眼睛一样,都热情如火,又纯净得像一块水晶,所以,我的心才又被触动了吧!
向我道谢,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赶紧克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这个非常时期,怎么能走神呢?我笑着客套,问他们怎么被人堵在巷子里了。何耀祖很坦率,说在天津,想要杀他的人,就只有日本人了,今天真悬,如果不是遇到我,他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因为伏击他们的人,是个高手,他没有把握从他枪口下安全离开。我暗自为汉杰的神枪感到自豪,同时也暗笑,如果没有我出现,也就不会有这次伏击了。
因为这里离军统站并不远,何耀祖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也为了表示他的诚意,把我带到了他军统站的密室。
给我们奉上茶水之后,退出去了。坐在他接待贵客的梨木太师椅上,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不错,是上等的明前龙井。我笑着夸奖何耀祖,何耀祖很大方,立即打开门对外面站立的小特务说把这样的茶叶包一包,一会儿给我带上。我笑纳了,这点小意思,拒绝了反而不好。
待何耀祖安排好这些小事、也在太师椅上坐下来之后,我知道,我们的见面才真正开始。听说我受家族委托率领一个民间抗日组织在天津抗日,何耀祖表现出适当的惊讶,虽然我可以跟你赌一瓶1921年木桐山庄的红酒,他百分之百早就知道了我们,而且我们刚到天津在码头上和日军发生冲突时,他肯定就知道了。他应该连我们几个人的喜好都在找人打探,但我相信,目前他所掌握的,也就是我现在能告诉他的。
他很赞同我们这些海外华人回国替父辈尽一个中国人应该的责任,听说这些海外抗日精英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且身怀绝技之后,他又发自真心的赞美:“一片赤子之心,尤为可叹!司徒老弟,此举当英雄大义,可敬可佩!”我慷慨激昂:“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们身上都流着中国人的血,这四万万民众难道还真的要怕了这小日本不成?打日本谁都有份!”何耀祖很激动,他想说什么,却又控制住,但这毕竟事关他跟我以前的友谊,以后的合作,他必须要问,所以,在地上踱了几圈之后,还是委婉地问:“司徒老弟,大家既然都是同心为了抗日,我也冒昧问一句,你们的情报来源于何处?”这我当然早有准备,回答也就从容不迫:“有一些海外人士在国内有线人,给予重金购买情报,再转到我们这里。”但他还是不信,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担心的问题:“海外人士……他们可否有党派信仰?”脸上还挂着坦然而真诚的笑,我装作不解的样子:“党派信仰?难道你们都是先有党派信仰才去抗日的吗?我们不像你们国内这么讲究,分什么国民党和共产党,都是中国人,抗日就是我们的信仰。”他被我一激,有点尴尬:“司徒老弟说得对,抗日不需要分党派。只是你刚回来,不知道国内的形势,我们秉承的是孙先生讲的民族、民权、民生,全党上下都为这三民主义奋斗,也绝对不允许外来侵略者践踏我们国家的主权。”看他还算明白,我趁机表明自己的立场:“我认为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不管八路军和,目前大家首要的任务是要把日本人赶出去再说。我是相当敬重孙中山先生的,只是我不太理解蒋先生,为什么要提出‘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自己打得一塌糊涂之后不是让敌人有可趁之机吗?我们在外的游子看见了报纸的报道,也很是痛心,打来打去都是我们中国人自家的兄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耀祖显然不赞同,但他也没有急于纠正我,只是说过一段时间之后,就慢慢了解了。我摆手,不跟他抬杠,只是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们不想理会这些党派斗争,我们只想把现在占据我们国土的日本人给赶出去。”
听我这样说,何耀祖就不再坚持,只是顺着我的话说了两句,但我知道,抗日大事,是要看行动的。所以,他后来很真诚地表达对救命之恩的感激,我就有些敷衍,虽然没有表现在脸上,但语气就有一些淡然。何耀祖似有察觉,起身送我出来时,向我保证但凡我需要他,他一定鼎力相助。我告诉他我们的驻扎地,既然以后要合作,不妨先表示我的诚意,而且,我们是抗日的民间组织,和他的军统并没有冲突,第三嘛,当然是我不告诉他,他也会想方设法派人跟踪,把这个地点找出来。何耀祖果然被触动,就在我发动汽车离开时,他在车窗前突然问道:“你们有电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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