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猫子小五的带领下，小贵州很快回到了集合地点。我看着他们跑过来，对早已经上车的汉杰示意，汉杰打开车门，让两人上车。小五和小贵州喘着粗气，坐到了座位上，我看人来齐了，刚想发动马达，小贵州突然喊了一声：“等一下。”大家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小贵州理直气壮地推开车门：“我饿了，要吃煎饼果子。”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贵州已经小跑到摊口前去了。大家目瞪口呆，不远处的警笛还在叫嚣着，警察追捕的声音还依稀可闻，这群惹事者，不着急逃走，而跑去买煎饼果子，除了小贵州，不做二人想。我被他逗笑了，他这样，也挺可爱的。

可齐淞冽不这样认为，他收回看向煎饼摊子的目光，对我们说：“你们说这人他的脑袋是放在脚后跟上了吗？”我们来不及回答，因为他话音还未落，一双手从车窗处伸到了他面前，原来是嘴里已经在大口嚼着饼的小贵州。齐淞冽嫌恶地躲开他的手：“干吗？”小贵州理直气壮，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地说着：“给钱呀，我还没给人钱呢。”齐淞冽的表情，好像吞下了一只苍蝇，但他知道，时间紧迫，不能跟小贵州啰嗦，直接从口袋里摸出钱来给小贵州，小贵州拿了钱又小跑到摊口。车上的几个人看着齐冽淞的脸，哈哈大笑。

没有笑的齐淞冽从脚底下拿出那个黑皮箱子，拎了拎轻重，笑了：“头儿，吉田出手还挺大方，我们发财了。”齐淞冽打开箱子，数十根金条露了出来。我点头：“收好，这是我们给后方的军费。”小五斜睨着箱子，一副看惯大世面的样子：“这还不是那些日本人搜刮我们中国人的钱，取之于民，我们就拿来抗日。”坐在一边的汉杰冷哼一声：“如果有人肯把兜里的金条拿出来，那也足够我们置办一些最好的轻武器装备了。”汉杰是看着齐淞冽说这句话的，他警告他，别把我们这里变成浑水摸鱼、偷鸡摸狗的地方。齐淞冽当然不承认，他很气愤：“张汉杰，别阴阳怪气的，有话你就说清楚，别以为是你开枪打死了吉田就有多么了不起！如果不是我们这么多人配合你，你能这么顺利地瞄准目标，然后还大摇大摆地逃掉吗？”张汉杰并不跟他辩论，他只是点到为止，之后，就不再理他，调转视线，望向车外面。

这是小组成员相互了解、相互磨合的时候，我可以容忍大家为了生活，可以做些自己的生意，在不影响抗日和道德的前提下。如果他们公私不分，影响了任务的完成，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管了。汉杰不是一个胡乱指责别人的人，他这样说，肯定是看到什么了。我没有扭头，看着后视镜。后视镜中，小五和齐淞冽两人对了一下眼神。我问齐冽淞和小五：“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他们俩并不打算交代，齐淞冽有点虚张声势，为自己辩解：“头儿，你可得说句公道话，张汉杰他在血口喷人，箱子是小贵州趁乱偷回来的，后来才给了小五，他们刚回来，箱子也刚回来，我可没机会中饱私囊。”我不动声色，张汉杰冷冷地说：“你和他狼狈为奸。”小五则有些做贼心虚，他不敢看我的眼睛，装作忍不住怒气，探身过去扯住张汉杰的衣领：“你小子别在这阴阳怪气的，我受不了了。”坐在中间的齐淞冽赶紧伸手来劝架：“别动手，别动手，大家是好兄弟。”

三个大男人在车内拉扯起来，在张汉杰故意的拉扯之下，小五和齐淞冽动作过大，藏在身上的几根金条都掉了下来。张汉杰用鼻孔“哼”了一声，不再理他们，坐正身子，冷冷地看着他们，意思是“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这两个小偷，当然有话说，虽然人脏俱在，但要他们亲自承认，还有些难度。小五有些尴尬，讪讪笑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金条跑身上来了……”齐淞冽装腔作势，故作惊讶地捡起金条，要放回箱子里：“这金条也是，怎么跑我们身上来了……”小五眼珠一转，指着张汉杰道：“慢，看看张汉杰身上有没有？”正人君子汉杰，被他这倒打一耙气得脸色铁青，立即要破口大骂：“你……”但小五立即截住他：“这金条能跑我们身上来，就能跑你身上去。”说话间，小五已经快速伸向张汉杰的衣袋。张汉杰想躲避，可是不及小五手快，瞬间，小五从张汉杰的衣袋里取出了一根金条，得意洋洋道：“你看这是什么？贼喊抓贼啊！”张汉杰气急，一把抓住小五的手，扭到身后：“你陷害我！”

我看着两个人又要打起来，出声喝止他们，让他们把金条都放回去。小五和齐冽淞听话地把金条捡起来，放回箱子。正在这时候，小贵州抱着几个煎饼乐颠颠地跑了回来，高高兴兴地坐上车，说自己好了，可以开车了。上了副驾驶座上的他，回头举起袋子，问后面的三个人：“你们吃吗？”三个男人都黑着脸，不理他。神经大条的小贵州瞄了他们一眼，不以为意：“不吃拉倒，我自己吃。”然后真的自个儿高高兴兴大口地嚼起来。

我发动汽车，朝前开去。张汉杰一直盯着我，我知道他是想让我说一说小五和小贵州，但我并没有开口。这并不意味着我纵容小五和齐淞冽这种偷盗行为，只是我明白，小五和齐冽淞积习难改，长久以来形成的偷盗习惯，让他们面对这么多金条而不动手，是不可能的。关于这一点，事后，我跟汉杰好好解释了。我对小五和齐淞冽的要求是，慢慢改正自己其他的毛病，不要打着抗日或者其他任何名义中饱私囊、偷盗他人。你可以偷，我也可以拿回来，只要你抗日，这些相对小的毛病，要慢慢改。这就好比一个饭店的老板，你聘用一个厨子，他做一手非常地道的川菜，吸引了很多顾客，可这个厨子有一个毛病，就是非常爱喝酒，每天都要灌一瓶黄汤。但他喝醉了，只是蒙头睡大觉，不会发酒疯，也不会影响我的工作，我还是会雇用他。每一个领导都要抓大放小，抗日小组也不例外。我知道张汉杰听得似懂非懂，但这没有关系，我是领导，掌控这个小组的人是我，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