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克曼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5
|本章字节:3518字
1828年12月16日,星期二
(歌德的诗歌创作和文化修养)
今天我单独和歌德在他的书房里进餐,席间谈了各种文学问题。
“德国人总是无法免俗,”歌德说,“他们现在仍在争论不休,为的只是他们发现席勒的集子里印了某些诗,在我的集子里也有这些诗。在他们看来,彻底分清楚哪些诗属于席勒,哪些诗属于我,真正是一件大事,仿佛这关系重大,仿佛这能带来什么益处,仿佛客观事实摆在那里仍然不够似的!
“席勒和我这样的朋友多年结合在一起,兴趣相投,日复一日地接触和交流,生活已难分彼此,根本已说不清楚有些个思想到底是属于这一个,还是属于另一个。我们共同作了许多诗,常常是我出构思,席勒将它写出来;常常又刚好相反;还有许多时候是我写这一首,他写另一首。在这种情况下,怎么好分我的他的呢!一个人只要还把扯清楚这类问题当作是件事情,那他真的还深深陷在庸俗的泥沼里。”
“类似的情况在文学界屡见不鲜,”我接过话头,“例如人们常常怀疑这位那位作家的独创性,力图找出他的文化修养的一个个根源。”
“这非常可笑,”歌德说,“就好像一个营养很好的人,你去追问他有力气到底是因为吃了牛肉、羊肉或者猪肉似的。我们固然生来就有某些能力,可我们的发展有赖于大千世界的千千万万影响;从这个世界里,我们汲取了一切我们能够汲取并且适合我们的东西。我从古希腊人和法国人处受惠多多,我对莎士比亚、斯特尔和歌尔斯密感激不尽。然而,这仍未说清楚我的文化渊源;要说清楚将没完没了,也没有必要。关键是人得有一颗热爱真理的心,有一颗能发现和吸收真理的心。
“这个世界原本已如此古老,”歌德继续说,“几千年来已有那么许多杰出人物生活过,思考过,能再发现和说出的新东西已经不多。我的颜色学也不完全新;在我之前,柏拉图、达·芬奇和其他一些伟人已就这个那个问题有所发现,作了阐述。不过我也发现了,也阐述了,并且努力在一个混乱的世界里重新开辟一条通向真理的路,这便是我的功绩。”
…………
短暂的来访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可不久又只剩下我们俩,谈话随即转到了文学方面。我告诉歌德,这几天我重新读了他的一些短诗,有两首读的时间特别久:一首为写孩子和老人的叙事谣曲
这首诗的题名就叫《叙事谣曲》(balde)。
,一首题名为《幸福的夫妻》。“我本人也颇重视这两首诗,”歌德说,“尽管德国读者迄今还不大能够欣赏它们。”
“叙事谣曲的题材内容很丰富,”我道,“您却用各式各样的形式、技巧和手段,将其压缩在极狭小的篇幅里,其中我特别欣赏的是一当接触到现实,老人对孩子们讲述的故事背景就戛然而止,余下的情节便在我们眼前自然地展开。”
“我在写下叙事谣曲之前,”歌德说,“曾在心里酝酿了很久;里边藏着我多年的思考。我曾经试着写了三四次,直到最后才写成现在这样。”
“《幸福的夫妻》这首诗母题同样非常丰富,”我继续说,“极富地方风情和生活气息,到处撒满了春日的明媚阳光。”
“我一直喜欢这首诗,”歌德说,“因此很高兴你对它特别感兴趣。而且最后欢乐气氛以两个孩子的洗礼达到高潮,我想的确是很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