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饶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2
|本章字节:6076字
冬天,那个冷,真叫冷!高山大地被鹅毛大雪严严实实覆盖。
蒋王树大湾旁边三百步之外,葫芦塘四户人家,三户是佃户。陈仁贵大骂次子陈细玉总是闲在家中,不出门干活。“你今年十九岁了,你还要爹养活你不成?俗话说,男大十五当丈夫,女大十五当佳(家)人。下这么点雪,就冻死你呀?”
陈细玉双手插进衣袖里说:“爹,外面冷呀!”
“冷?你去牛栏,叫老水牯下个牛蛋给你当祆子穿。”
“好呀,爹!”“好你个头!你还当真了!”
“爹,我不当真,我去拾粪好了。”
陈细玉戴顶瓜皮帽子,耷拉着用狗皮做的毛耳朵,扛着四子钉耙,提只竹篼拾粪去了。出门转了一圈就返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粪了!”“没粪?”
“爹,雪下大了,猪怕冷,猪在家里不肯出门,雪地里就没有猪粪了!”
陈仁贵大声斥责,“懒鬼,中午我要饿你一餐。你这么懒惰,怎么办啊!老子打算给你找个媳妇,让你早点成家立业,只怕你又养不活媳妇!”
陈细玉嘿嘿地笑。陈仁贵怒他一眼,“还有脸笑。”陈细玉心想爹说要给我找个媳妇,让我早点成家立业,我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陈仁贵家底殷实,可是俭朴节约出了名,舍不得吃舍不得穿。陈仁贵每天忧心忡忡的,一时担心粮仓里长了虫又有老鼠,一时又担心人家赊账不还,最怕放出去的高利贷收不回。青黄不接的时候,一石谷子放贷给穷人家,到了新谷子收获时,这中间不过一个月,就要还利半石。一年利是放一石收两石,一年没还,第二年还四石,第三年变八石,倍数递增。每年放贷的粮食所获得的高利,就足够他家生活富裕无忧了。借贷之前,陈仁贵还要看你有没有还贷能力,不是你想借就可以借。
隔壁邻居云锡连家日子清苦,但从没有见到他愁眉苦脸过。陈仁贵想不明白,“为什么云锡连家里日子那么苦,吃了今天没有明天,他却一天乐到晚的?”
陈仁贵把粮食藏在粮仓里,上面堆上稻草,简单一看是稻草堆。有个柴草屋,外人看是用来放柴草的,其实陈仁贵会在半夜把粮食挑到柴草屋里,把粮食藏在柴草下面。红军战士征粮买粮,陈仁贵一粒粮食也没有卖给红军战士,在云锡连的劝说下,才卖给红军战士一石陈谷。
突然,村头传来了几声清脆的枪声,“呯呯!”
只见一个青年朝葫芦塘这边跑来,追他的一群人离他不过百十步,在他后面大声叫喊,“站住!你跑不了!”青年见无路可藏,一头钻进一户人家。主人云锡连叫声,“不好,是红军战士被国民党士兵追。”青年看了云锡连一眼,云锡连看他一眼,“跟我来!”
国民党士兵追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接着是破门而入的声音,“老乡,看见一个红军士兵没有?”
云锡连不慌不忙回答,“有,我正好站在窗户前,看见一个青年,从我这边屋旁边跑过了,应该跑到那边去了!”
国民党士兵追了一会儿不见人又返了回来,“你骗我?”
“没有,长官,我看见有个青年,是朝哪个西边跑过去了!”
“你刚才不是说,朝北边跑过去了吗?”
“长官,我是这么一指,你看错了!”
“你的话,我不信。有人看见红军士兵跑到你的家中,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云锡连知道对方是在诈他,如果他们真的知道藏在我家,还跑来问我干什么,“长官,你进屋搜吧!”“哼!”“请吧!”
“我可告诉你,只要你马上把红军士兵交出来,一切还好说。我要是把红军士兵找出来,就把你全家人当作通共,无论男女老少,统统杀光。”
“把他家里人,全给我看住!不准他家里人跑走一个,鸡狗也不行。”
国民党士兵先在屋里仔细搜了一遍,床底下,衣柜里都翻了,连阁楼也上去搜了,又到后院里搜。后院有片紫竹林,大雪把竹子压弯,枝叶被压到接近地面。
看到一口水井,雪地上有脚印,“这脚印是怎么回事?”“长官,我自己走的,天亮起来就要打井水吃!”国民党士兵望了云锡连一眼,又看看雪地上的脚印,此刻国民党士兵心急,又怀疑红军战士跳水井,略微朝井下瞄了一眼。云锡连心中咯噔一下,但是马上带上笑容。国民党士兵没找到要找的人,又到邻居家搜了一遍,没有找到,怏怏地走了。
红军战士躲藏在水井底下,井壁侧面有个暗道。井底阴暗,井上的人根本看不见井壁有暗道,周边又有一片紫竹挡住光线,作为掩护。
“大爷!谢谢您救命之恩!”
“不用谢,红军战士与老百姓是一家人。”
云锡连救下了红军战士王奇。
云锡连本有三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儿子云鹤,次子云山,三子云飞。家境虽然贫穷,可还是乐意助人,一生乐呵呵的。“笑一笑,十年少,笑笑好。”这句话常挂在云锡连嘴边,他的笑脸总是给人慈眉善目的亲近感觉,次子云山很是像他。
云家三个儿子都长大了,可是祖上无基业,没田没地,家里日子就这么穷过。有句俗话:“好儿不要田打底,好女不要嫁妆衣;穷人生来受欺凌,哪朝天子不爱富。”好在云锡连从祖上那儿习得医方,有些草药还管用,他在方圆十几里有名,经常救助穷人。云鹤继承了父业,懂医方,而且少年时跟游方道士练习过武当功、太极八卦掌。
只因家穷,云鹤错过了结婚年龄。
云家人生来个个勤劳,老太太一天忙碌,不是纺棉就是织布,有时候笑丈夫云锡连,“老了,还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和个三岁伢差不多!”厅堂左侧有架木头织布机,三个女儿都在六七岁时就学会织布,长大嫁人后又把织布手艺带入婆婆家。
夏天,把织布机搬到门前大树下织布,既乘凉又遮荫,用棕树皮搭盖成凉棚以防老天下点小雨。偶尔有邻居过来借用织布机,云锡连一笑:“用吧!不用也是放在一边糟蹋。”邻居织布忙,忘了吃饭,在云家粗茶淡饭还要蹭上一顿。
云家领回了一个十二岁小姑娘,小名叫小玉,大名郑玉勤,准备做云家媳妇。穷人家多是收养“童养媳”,也叫“黄毛媳妇”,养大成人做儿媳。
陈仁贵家不但殷实,应该还算得上是个富户。当然,要是比起同一个村里蒋官玉家中土地和财富,最多算是个佃户。陈仁贵想要次子陈细玉读点书,可惜他就是读不进,骂他打他也不行。请了私塾先生教他学打六百六,学了几天加几个晚上也学不会,先生大声斥责,“学习六百六蠢如牛,也只要一盏油。”
云山从窗户偷看,看两遍就学会。然而,陈细玉学习种田,一学就会。陈仁贵笑儿子天生就是个种田的命。一定要给老实的儿子,找个厉害的女人当老婆才是。陈仁贵家有好田十八亩,草料场上的稻草,堆了几大堆。
雪天放晴,草垛上冰凌不化。
天气刺骨的寒冷,不知从何地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乞丐,将稻草堆当家。天冷躲进草垛里,用来防御风寒,小乞丐在前后村乞讨了好几天。雪下大了,地上雪厚厚地有一尺多深。雪太厚大人上路就吃力,有更深处大人也不能行走,小乞丐必会饿死在草垛里。云锡连大儿子云鹤看见,把他领回了家,收养了两个多月。
开春后,陈仁贵家正好需要一个放牛娃,就收了他。人家问他叫什么,他回答:“我叫炎牛儿。”“姓什么?”“姓仇。”
“求”?“刘”?“尤?”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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