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巧云与翠云山里和尚一起跑了，跑到一个是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

张虎，自知罪孽深重，共产党饶不了他，国民党也饶不了他。然而国民党部队节节败退，大半个江山已不在手上，共产党势如破竹。他如惊弓之鸟，眼前无藏身之处。

张虎与莫慧君一席话，“记得当年，唉！旧事仿佛如梦。要知今日，何必当初。自从那天起，我在菊石坊，第一次，第一眼见到你，惊为天人。当年你正十九岁，是蒋官玉七姨太。我当即发誓，一定要得到你。我记得那一年，是1932年的一个冬天，那天下着小雪，你项上围着白狐皮围脖子，雪花飘落在狐毛上，一切都是白净的，衬托出你瓜子形脸蛋，简直狐媚美极了！”“谢谢将军器重！”

张虎今日坦言，“春去秋来，转眼间过去了十五六年，这十五六年间，你我相爱，想起来很有意思。同时我也喜欢过雯雯。”“我知道！”

“当时，我与雯雯来往，你有意见吗？”

“没有，真的没有！”

“你不要骗我，我从你眼睛里看得出来。你在偷偷落泪，你偷偷哭了！我看见了！雯雯不能和你比，她的本性就是一个妓女。你比她好，而且要好很多。你起码重情重义，还讲诚信，还有想替叔叔报仇。我没有完成你的心愿！也许辜负了你的期望。”

张虎吻别了莫慧君，女人将舌尖伸入张虎口内，男人长长地吸食津液。

但愿时间停止下来，地球忘记了转动。张虎仿佛听到追捕者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不会的！将军！”“我这一生，我这一生完了，吃了蒋官玉的亏，我上了蒋官玉的贼船。蒋官玉大大方方送给我黄金，还有你，雯雯，还有蒋府漂亮小丫环。”

雯雯本是日伪特务，代号梅花。她的任务是保护蒋官玉的同时，又在监视蒋官玉，目的是搜集抗日根据地重要情报，从张虎口中多次探得重要情报，刺杀抗日英雄祝同君，几次下手可惜没得逞。1945年日本投降了未及时撤退，也许还有其他任务。

解放后，雯雯跟着鸡叫寺里的和尚悟净跑了。悟净是日本人，他的工作任务很多也很复杂，除接应梅花，配合梅花外，还要配合其组成员其他活动，送信、刺探情报。他是潜伏在中国大陆多年的老特务，身负重要使命。原来鸡叫寺里人员混杂，一些借出家人身份都是为掩人耳目。个个证实自身的能力，他是姓汪，他是姓蒋，干出来的全是神秘的事业。

雯雯与悟净是一对相爱多年的情侣，为了日本帝国主义，割爱舍身求大义。日本军国主义精神鼓励了不少日本青年上当受骗，两人如今见大势已去，形已败露，一路逃奔，中间还有一段辛酸历程，终于在一座与世隔绝的小海岛上隐居下来。

悟净是同门特务师哥，一边暗中保护她，一边痴迷不悟地爱着她。想当初为了掩人耳目，又看着雯雯像妓女一样，从妓院里被人接走。然而又像妓女一样被人赏玩。然而她趁其不备，出其不意地次次趁虚而入窃得重要情报。她认为无限光荣，为了日本帝国主义野心家，所谓东南亚共荣体大金融圈而效忠。她一直在完美地表演，想是被帝国导演输入了灵芝菌孢子，这一生，她无怨无悔。她说她已经成功了。张虎、蒋官玉尔等之辈都被她玩弄过，莫慧君也被她戏笑过，而且坚持到最后。

张虎问，“我的黄金，你知道从哪里来的吗？”莫慧君点了点头，“好像听你说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部分来于战备军响，再大部分来自日本人。”

“我的娘呀！”莫慧君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不是一个大汉奸？”

“可以算是。”张虎承认，自知罪大恶极，难逃人民法网，“我估计了，国民党最多只撑上一年两年就算不错的。兵败如山倒，将死如芦草。他们已在台湾准备好了退脚点。我什么也不牵挂，八十岁老娘无人伺候。我想，这个忙你一定可要帮我。”

人将死，言也善。张虎扑通一声向莫慧君下跪。

“你要干什么？”莫慧君一时慌了神。

张虎哭了，“我娘养儿，想老来有儿在身边，有人来伺候，行孝道。这么多来，我所谓的打仗，没有孝敬过娘亲啊！这后半生就拜托你了！”连磕三个头。莫慧君连将其扶起，心中有点生气，但是，想到张虎这些年来对她有情有义，摇头痛哭泪如雨下，“你不应该当日本人走狗。一切我都可以顺你，你不该啊！”

张虎泪如雨下，“我求你的事，你要答应？”

“嗯！我答应！将军，你不会有事的！”

“不可能！”张虎拿出一只牛皮箱当着莫慧君的面打开，“这里面还有五百两黄金，也是我今生剩下的唯一财富。过去积蓄了金山银山，曾想留下你和我过好日子。后来都用去摆平一些事端。事端没有摆平，金银全被那些大骗子骗走了。如今就只剩下这么多了，你把它拿好。”莫慧君看到的这不是黄金，分明是用生命用鲜血凝聚的物质。

张虎搂抱莫慧君，抚摸着她的身体说：“想起人生，快如过隙之马，二十岁至三十岁十年，那是烈火冲天的十年，三十岁至四十岁十岁，那是麻木不仁的十年。四十岁至五十岁十年，那是贪赃枉法的十年。人生感觉是快活，图享受，几十年那么快。还是一句古话说得好，行善积德福寿多，”莫慧君接后句，“吉人自有天相助。”

“没有了，天不助我了。”张虎眼含泪水，“我一生从没落个泪，子弹把大腿打得瑟了也不叫句痛，回家看了老娘一眼，老娘白发苍苍，方知亲情难舍难割。当年处死犯人，而且处死了那么多犯人，我连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只要我大红朱笔划个勾，一条生命立马就结束。当年以杀人为痛快！如今想起来他们也有亲情，他爹娘割舍的了他们吗？他们能割舍得下自己的亲情吗？这都是为了一个理想！为了什么理想？开始几年，我真是有理想，后来变成了金钱、美女的追求者。现在想起来为什么？我真想当初认识你后，去做一对小夫妻，有一亩三分田地养活一群子女就足矣！”

“共产党厉害呀！共产党终于成气候了！”

“辽沈一仗就决定了江山走向，平津这一丈就不用说了。而且共产党消灭的全是国民党自以为不可一世的王牌师，也是美式装备机械化性能上最精锐的部队。”

“兵败如山倒！兵败如山倒啊！首先，国民党从气质上就输给了共产党一步，再从精神上要输光。一首诗词做得多好。《沁园春雪》，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国民党上下这么多人才，没有一个对答得上。才是王者之气！共产党官兵上下一致个个士气旺盛，然而国民党个个想开小差。”

“慧君，在国民党部队里，贪生怕死的，吃里扒外的，内通外国的，像我这样上层军官太多了，不是我一个张虎，而且有千万个张虎，也许更多。这仗跟共产党怎么打？部队反水了起义了，转过背，调转枪口打自己人，这就是劫数。”

莫慧君明白，只要是日本汉奸走狗，蒋介石也不会饶恕他的。

张虎惶惶不可终日，“我是上了蒋官玉的贼船！我想出家当和尚，然而寺院里尽是一些巧言令色的假和尚。个个会骗，个个吹毛求疵骗人一些金银。然而一想：出了家共产党也不会饶恕如我，国民党也不会放过我。”

解放军的步步胜利，说明他的末日更近了。

张虎也想过在寺庙里剃度出家，后来想了想，无非是掩耳盗铃。

佛说：众恶、没做，众善、没欺。

不是不报，时候没到。借佛行骗，大恶。

“祝同君反水，跟了共产党，我看他骨子里本就是共产党。在一起共事十多年，半点痕迹也没有发现，可见他伪装得多好，潜藏得有多深。”

“你要去哪里？”“不知道，能逃到哪儿，就到哪儿。”

最后一吻，再次拥抱，张虎落魄到逃命去了。

人人都痛惜自己的生命，为什么当初有些人就不痛惜其他人生命呢？到了今天，张虎也贪生怕死了。他杀死别人的时候想过没有？血债要用血来还的。与张虎少年有父命媒妁的女人潘巧云，跟着翠云山上翠云寺里另一个小和尚跑了。后来跑到一处人生地疏的地方买旧房子居住下来，两人在新社会里过上男耕女织的新生活。

不久，裴如海寻找上门来了，开始以礼相待，时间久了，裴如海少不了要行那个，小和尚绝对不答应，“不行！”两个和尚为了潘巧云打了一架，裴如海被打败。小和尚要了结裴如海的小命，潘巧云跪下求情，小和尚放过了裴如海。

裴如海就在附近一处竹林里，林里正好有间被人遗弃的草屋，居住下来。看着小和尚与曾经相爱过的女人生活在一起，那是一种什么滋味。打，打不过；斗，斗不过。

裴如海气病了，“师妹，你……”潘巧云经常偷偷摸摸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