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饶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2
|本章字节:7496字
春去秋来,转眼间又过了一年。陈三娘生了儿子,为其取名和坤,仇炎牛把他抱在怀里像亲弟弟一样照顾得无微不致。三娘对仇炎牛说:“炎牛,你今年十八岁了,我没见你穿一件好衣服。今年过年,东家一定给你做一件新衣裳。”
仇炎牛认为东家在与他开玩笑,拿他寻开心就没有回答。
陈三娘又问:“好不好?”仇炎牛不好意思有点脸红了,“好!”
陈三娘果真给仇炎牛做了一件蓝布长衫过年,仇炎牛穿在身上人也精神了,真像是一个后生仔。他每天满面笑容,做起事来更加勤快。“东家,你真好。你比我爹娘还要亲。”感动得鼻涕直流。仇炎牛心想,“我仇炎牛长到十九岁,第一次穿上了一件新衣服。”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东家。
仇炎牛用实际行动来回报东家,表现得真是勤快,天天大清早把东家水缸里的水挑得满满的,把屋前屋后扫得干干净净的,把菜园里的草锄得一根也不留。菜园里的白菜萝卜长得特别好。仇炎牛不怕吃苦,转眼间,仇炎牛如菜园里白菜萝卜一样长得又高又青嫩。仇炎牛这一年不只是长高了,而且还是一个棒棒的大萝卜小伙子。
陈三娘的丈夫陈细玉年年穿着一件黑布粗衫,有几个年头了也没有换过一件新衣裳。三娘对丈夫讲,给长工仇炎牛做新衣过年,让他好好干活。开始陈细玉认为自己听错了,再问几遍,得到证实,真是大吃一惊。心想:三娘是吃错了药。
“有没有搞错?你给长工做新衣服过年,老子几年都舍不得穿一件新衫。”“你呀,就少一个心眼,头脑不管用。长工一年到头干活,从不偷懒,也不会耍花招。这样的长工哪里去找?如果有人对他耳边嘀咕嘀咕,说给他多几个工钱呀,什么什么的。他还会待在俺家干活吗?我知道你痛惜那八尺青布,八尺布要不了二三两银子。长工干一年,就只是在俺家做出一百斤稻谷出来吗?”
陈三娘揪着陈细玉的耳朵说:“他穿一件新衣服,胜过你给他十两银子。可能比二十两、三十两还要管用。人心难收买,你知道吗?年轻人长大了,要好看。只是八尺青布,能换回八个人才有的一种力量。你心眼白长了。”
陈细玉说:“三娘,我听你的就是了。你心比我更灵巧。”陈细玉一笑,“三娘是呀!自从炎牛穿上了那件新衣衫,做起事干起活来没白天黑夜的,全是卖尽力气干活。你看他精神也爽了。可就是,他一穿上那件新衣服就是舍不得脱下来。如果照他这样穿下去,很快就会穿破的,穿旧的,你要告诉他,好衣裳要爱惜穿呀!”
陈三娘笑眯眯说:“新衣服,哪个人不喜欢穿。多穿几天,穿旧了,穿脏了,他自己就会脱下来清洗。过年几天,让他多穿一穿,也显得在陈细玉家的长工能穿上新衣服,在别人家长工的面前也显得体面。细玉你知道吗?别人会羡幕他的,他也在别的长工面前有脸面。这样不是很好吗?他心里也舒服,就会死心塌地地干下去。”
陈三娘手指点了一下丈夫的脑壳,“不要把长工不当人看,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也是人,只是生来命苦一点。古话说死了,风水轮流转。我五岁那年死了亲娘,后娘对我一直不好,如眼中钉、肉中刺。小时候,我家二叔常给我讲一些道理,说世事在不断的变化。说风水会轮流转,世事无常。说不定哪一天,我们还不如人家呢!”
陈细玉哈哈大笑,“三娘,你这句话危言耸听,这是不可能的!穷人想闹翻身,那是永远不可能的。别看当年那几个穷鬼,又打土壕又分田地,闹得鸡犬不宁。才搞了多长时间,后来还乡团一回来,哪个不是乖乖的。该杀的就杀,该镇压就镇压。就如蒋官玉说的一句话,‘拿去的,给我立马还回来,吃进去的,给我立即吐出来’。穷人想过上富人家的日子是不可能的,富人家里房屋再多也是不可能让给穷鬼来住的。我们家有良田十几亩,旱地十几亩,一个穷长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翻得了身呢?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如果哪一天长工真的比我们家要好了,哪太阳真是从西边出山了,我就认命了!”
打死陈细玉,他也不会相信世界要大变,“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东边落山。”
陈三娘微笑说:“我只是这么说说的,并不是说长工怎么好,我们就不好。”陈细玉说:“三娘,你这个人,我真的还是有点弄不明白。吃东西省了又省,连一片山芋皮都要捡起来吃。一个月舍不得煮一餐白米饭吃,天天吃芋头粥、红薯粥……今年我本想少栽点山芋。我怕吃山芋吃腻了,嘴都吃毛了。”陈细玉对三娘有点不服气,也不理解。
陈三娘说:“吃东西,吃多吃少,只要吃饱就行了。吃白米饭不也是变成一堆屎,拉出来了。吃粥喝水不也是拉一堆粪便。吃得再好,不也是变成一堆臭屎粪,知道吗?”
陈细玉嘟囔,“你吃得,我吃不得,吃得我手脚无力,做事也没有劲。”陈三娘瞪眼,“吃不得也吃,喝不得也喝。粮食屯在仓里又烂不了,三年十年也烂不了。”陈细玉不明白,“留那么多粮食干什么?人不吃粮,谁还去种粮。”
陈三娘点着陈细玉的脑门,“我说你有没有头脑有没有长心眼,一到明年春青黄不接的时候。放一石粮食出来,卖两块银钱,是现进现出。如果赊一石出去,粮食上岸时一石还咱一石半。如果到明春,一石还一石,就变成二石了。赊出去十石粮隔一年十石变二十石。二十石隔一年就是四十石,四十石再隔一年那就是八十石了。有了八十石,第四年就有一百六十石,第五年就有三百二十石了,三百多石粮食要用一间房来装,知道吗?”
陈三娘在缝补旧衣服,放下针线篓子,笑眯眯地说:“有那么多粮食多好,变成现成的银元。再用来买田买地,再多多招上几个长工。人家不叫你陈员外才怪呢!也和蒋官玉那个样,白天抽抽大烟,拄上文明棍,想要出门,找几个轿夫来抬着你出门,闪呀闪的。”陈三娘用手指点在陈细玉的脑门上,“心眼长在哪儿?”“是啊!”
“出门拄根文明棍,我真没想要。”
陈三娘喜不自禁地说:“到那个时候,我也不叫陈三娘了,人家尊称我是陈老太太。古话说实了,金钱大人三十岁。你知道吗?大哥、二伯、三叔、四爷,为什么兄弟四个有四个不同的称呼。一个人口里称四兄弟,老大为大哥,老二为二伯,老三为三叔,老四为四爷。老二要比老大富些,能叫二伯,老三比老二强些,喊三叔,老四更富,人家称他为四爷。”陈三娘语重心长地对丈夫说,“细玉,小时候我爹对我说过,起家犹如针挑土,败家好比水推沙。想成个家不容易呀!细玉,云山家里在去年三月借了俺家一石谷,该到期了吧?你要他今年还账,再欠也要把成本要回来。”
在做生意买卖面前,陈三娘绝不含糊其辞,“是讲好了的,就按规矩约定的办事,任何人都是一样,不可讲情理和人情。”
陈细玉有点难却人情面子,“三娘呀!云山在我面前讨了几次人情,说他家里口粮不多,叫我们暂时缓一缓。”陈三娘说:“我早就想到了,我就怕你这个人心肠软。口中骂人家穷鬼,心里又同情他人,你答应人家了?”
陈细玉抽起旱烟,嘴里吸烟,鼻子眼里出烟,“我怕你不答应,我说回家和我家三娘商量。他对我说,务必叫三娘多宽限些时间,等他送完一趟烟叶到了湖州,回来就还钱给俺们。”陈细玉手中的烟袋又装满了云山送他的黄烟丝叶。
陈三娘说:“你要多催他几句,响鼓不宜重敲,也只能等他回来再说。去一趟湖州,他中间来回要多少天?”陈细玉说:“听他说要一个月,如果慢点要一个半月。”
陈三娘嘀咕:“又要拖一个半月,要少收二钱银子。以后再也不赊粮食给像云山他们这样的人家。我还有话想对你说呢!”“想说什么,三娘?”“今年应该多种两分地芋头。”陈细玉最怕吃芋头,“为什么?五分地就很多了,我不多种。”
陈三娘苦口婆心地说:“你听我说,我给你算一下细账,二分地要挖六到七担芋头,播谷最多才只收一百二十斤。一百二十斤谷推成米,才八十斤多一点的米。七担芋头有千儿八百斤,算一下,比粮食产量七八倍还多。吃起来,一斤芋头折三两米,三两米煮一小碗饭,一个人一餐吃了还不够。一斤竽头一大个,肚子吃得饱饱的。按八百斤芋头可折稻谷五百斤,最少算四百斤,一年要节省四百斤谷。四百斤谷赊出去,一本万利,三年可收三十多石粮食回来。年年收利,十年收一千石,你懂吗?”
陈细玉听了要吃芋头心里发毛,“竽头吃多了麻了嘴皮,听你的意见好了。从此以后,天天吃芋头,餐餐吃芋头,蒸芋头、煮芋头汤、磨芋头粉、吃芋头粑!”
陈三娘又是那句话:“算你聪明,你想对了。起家犹如针挑土,败家好比水推沙。想要起家,就只能吃毛芋头。还有,山上荒地里要多种些芝麻、红豆、白豆、绿豆。多插些红薯,饥荒之年什么粮食都值钱,能卖高价钱,一斤要比平时多十斤。”
陈三娘精打细算是出了名,“红薯藤能喂猪,干薯藤叶子可以泡泡炒菜吃,别小看了,那都是粮食。多吃一口杂粮,就省下来一顿口粮。”陈细玉也晓得婆娘太苛太省了,抓着头皮说:“三娘,照这样下去不是要苦死我了吗?我看你省钱比我娘还要厉害!”
陈三娘瞪眼:“苦死了你,就苦不死我?我不也是一样子的吃吗?吩咐方二狗,多耕二分塝田。把田坎塘下面一个细二分也种上芋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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