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保明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3
|本章字节:8230字
送走了“朝廷”的赵时敏总办大人,王云堂和大家都心事重重地走回到屋子里。
大家坐下来,只是默默地瞅着王云堂。
是啊,这个事情来得有些太突然啦。但只要细细地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真是又喜又忧。
这喜,自然不用说了,给“朝廷”做御酒,这在一般的烧锅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从此积德泉的生意将会一下子更加红火起来,而且接着便是名声大振,发财致富指日可待。这也是王家祖上的德呀;可这忧的是,为“皇帝”做御酒,一旦不成功,误了期限,或弄出个三长两短来,将会受到严厉处罚。这是“皇差”呀,这关系着他一家老小和所有股东的财产与身家性命啊。再加上这先期投入,到底是多少,是不是个无底洞,谁也不敢说。
王云堂倒背着双手,在地上慢慢地踱着,他一言不发。
大家也不动声色。
走了一会儿,王云堂停下来。
他低声地问大家:“诸位,你们看怎么办?这件事情,咱们现在不接还来得及……”
齐成山抽了一口烟,说:“东家,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王云堂说:“成山,你只管说。”
齐成山说:“东家,假设这个差事不是给了咱们积德泉,而是给了洪发源或别家,你作何想?”
“我?”
“对。”
王又反问:“如果是你,那么你作何想?”
“我,我先有点羡慕,然后是设法把这个差事弄到手……对不对?我首先想的,并不是干不成怎么样……”
大家也说:“事情既来之,则安之;世上的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办不到的。”
王云堂听了大家的分析也点点头。然后他双手一拍说:“就这么定了。立刻动手!”
当下,积德泉的全体人员立马行动,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没钱又没力的就出主意。徐绍武找到王云堂说:“东家,我看把我的小子派出去,让他去松花江和乌拉一带去寻觅酒方。一来他这些年在外走南闯北,也跟我学过几招防身的本领,咱们也放心;二来我在那一带也有些个朋友,紧要关头,也能帮上一把;这三来吗,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以前办过对不起你的事,这一次就算戴罪立功补过吧……”
王云堂说:“绍武哇,你从今往后能不能不提这事。派徐刚去乌拉一带寻药方、酒方一事就这么定了!赶快安排吧。”
当时王云堂立刻让账房维子给徐刚打点盘缠;这边,又安排大儿子浩良找赵时敏大人,开具“进山令”,前往东山里的“高寿屯”,拜见老寿星,以便寻得他们的饮食制品和制作方法,参考制“御酒”。
事情也巧,齐成山的小女儿和同学被蒙古王爷的女儿邀请,秋季要去草原乌兰搭拉参加那达慕大会,她让爹爹和王云堂说说,能否顺便把去草原一带寻方子的重任交给她,并提出和齐家的小妹妹秀子一同前往。
这倒也是个办法。正好西部觅方一事没有着落,干脆给这小姐俩委以重任,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
事情万分紧急。王云堂对这三伙外出讨方之人再次重申,一是此次外出讨方绝非儿戏,要慎之再慎;二是一定要在秋末立冬前赶回来,因为还得验方、试制和送审。就这样,这三伙人马第二天便分头出发了。
单说徐刚,这天带上积德泉柜上的盘缠,骑上一匹白马就直奔吉林乌拉。
当年,从长春到船厂已有像样的一条土道,那是从前的驿道,加上徐刚对这一带那真是了如指掌,他晓行夜宿,第二天的头晌,就进了船厂小镇。
进了船厂他打眼一看,咦,今儿个这儿咋这么热闹呢?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帮一伙地都往北山涌去。他下了马一打听,才知道今儿个北山有“老道坐罐”,民间俗称药王庙会。
原来这老道坐罐是北山玉皇阁道士们举办的一种“秋祭”活动,主要是为着给民间的残病老弱筹集治病吃药钱,所以老道“坐罐”打坐,四方人众都来参加这个道场。
徐刚一想,这也是一个“讨方”的机会,何不借此良机看看这些老道们如何生活呢。于是他把马拴在一家客栈里,自己也随着人流,就奔了北山。
北山,是指吉林北山。此山虽然在世界名山之中不见经传,但却以其特殊的庙群而闻名于世,山上除了北方民间常见的关帝庙、药王庙、观音堂外,还有道教的玉皇阁。此地最有名的就是玉皇阁和药王庙了,特别是这儿的药王庙会和辽宁大石桥四月十八的娘娘庙会一样齐名。在东北民间,药王和人生活至关重要。农户人家种大田,江上人捕鱼使船,生老病死都和药王有关。所以一到药王庙会,家家户户都借机外出游山访友,是个民间交际的好机会,所以山上山下,满山遍野的人都挤满了。
古时吉林北山庙会和辽宁千山庙会统称为中国北方的两大盛事,而民间又有“千山寺庙甲东北,吉林庙会胜千山”之说,而最有特色的就是那老道坐罐。
坐罐道场在山最顶上药王庙后边的庙地空场子上,今儿坐罐的是玉皇阁德高望重的老道德源道长。
徐刚匆匆爬上山顶一看,人们早已拥挤在道场的周围啦。
只见场子中间放着一个木笼子,这时,几个小老道已将坐罐的德源道长扶了出来。只见这道长,大约已有八十出头,一绺雪白的长须飘洒在胸前,面色红润和善。他向众人合揖一会儿,便有小老道给他端过一大海碗水酒一样的东西,道长接过,一饮而尽。
徐刚问旁边的人:“他喝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卖糖葫芦的老者说:“你不知道哇?这老道长喝的是咱们东北这疙瘩的霜。”
“霜?”
“对啦。”
“霜怎么能喝?”
“这你就不明白了。咱们这疙瘩的江,冬春起雾气,这雾气就会在树草上结霜挂,德源道长每年冬春采集树草之上的树挂霜挂,熬制成这种‘霜汤’,专门留着在坐罐时饮用,此种霜汤能平肝熄火,补心安神……”
徐刚一听,大吃一惊。心想,这不正是自己要寻找的御酒配方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正思考的当儿,德源道长已坐进了木笼子里。但见德源道长,长发长须,头发绾成个髻,双手合掌,闭目端坐,上身挺直,纹丝不动。在这慈善的老道人的头前脑后,身左身右,头心上和双耳处,都从木笼外往里钉透了大铁钉子,而且尖朝里,几乎就挨上皮肉了。更可怕的是他的两只眼睛,朝里的两只钉子,尖正对着眼珠子,只要他稍动弹一点儿,那钉尖非把他眼睛扎冒不可,围观的人一个个惊讶地张大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木笼旁边放一张三尺高二尺宽的大木牌,上面糊着白纸,用工整楷书写道:
请君观看,诚为行善。快来募捐,积寿延年。少给不恼,多赐不烦。功德簿上,美名流传。
落款为德源道人。
再看旁边的大树上高悬着两副条幅。一副是:劝君莫打三春鸟,雏在巢中盼母归;另一副是:举足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落款是北山诸庙。
条幅下的树下放一张桌子,桌前放着个“斗”形的“行善积德”的募捐箱,桌子后面,端坐着一位年轻的小道士,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功德簿”,上面已签了许多人名。
围观的人,见这德源道长诚心行善,舍身募捐,一个个深为同情感动,纷纷掏钱投入募捐箱内;有的太太和买卖人家的千金小姐被德源道长感动,一个个的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把手指上的金戒指和耳朵上的金钳子都摘下来,“扒搭”一声丢入箱内。
其实,东北民间的庙会又是民间各种身怀绝技之人的集会之地,特别是各种来上香火的人,各类小吃名厨,民间艺人,各种武功杂耍艺人,甚至二人转民间艺人,各路艺人都以能在北山庙会上施展身手而感自豪。
可是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瞧哇,日本浪人来啦。
突然,人群乱了套。大伙儿炸营一般散开。
“八嘎呀路!开路!开路!”
随着一阵吆喝,转眼间就见一个日本浪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那人腰上挂的腰刀碰着他那肥胖的屁股叮当作响。
来的这个日本浪人叫矾谷武郎。本来日本人大多数是小个子,可这小子偏偏是个彪形大汉,长得虎背熊腰,挺大的脸上生了一对小得可怜的绿豆眼,贼溜溜地转。他今儿个也是上吉林北山来游玩的。
这小子一见老道端坐在木笼中十分好奇。他睁大绿豆小眼睛,张大嘴巴,围着木笼子前后左右转了两圈儿,“呀……”地喷了口气,指着木笼子旁边的字问小道人:“这个,什么的干活……”
“化缘。”
“什么?”
“募捐……”
“什么的募捐?”
“就是举办慈善事儿,要大家捐钱,修桥补路,助残帮弱……”
“募钱?要钱?哈哈!这全是他妈骗人的干活!”说完,这家伙窜至木笼后面,使劲把木笼往前一推,只见木笼中道人的脸朝前扑去,“哎呀——”一声惨叫,再看,两根尖尖的铁钉一下子就刺进了德源道长的双目之中,鲜血顿时从老道人的眼窝里淌出来……
围观的人们也都一齐惊叫起来。
见此惨状,小道士赶快跑过去,扶起木笼子大叫:“师父啊——!师父啊——!”已是泣不成声了。
可是,那日本浪人矾谷武郎却哈哈大笑起来。他走到“行善积德”的募捐箱前,伸手从里面抓出一把票子,狂笑着往空中这么一扬,一阵风刮来,那道长千辛万苦募来的血汗钱,像雪花一样在空中飘开了。小道士目睹此情此景,口中连连默念:“罪过呀!罪过……”
矾谷这小子哪管这一套,他顺手又从箱子里抓出一把票子,又要往空中扬去。就在他想扬还没扬的空儿,忽听人群里传出一声怒吼:“你给我住手——!”
接着叭叭两拳打在矾谷这小子的手腕子上,他攥钱的手一松,钱票子哗哗地落入了箱内。
徐刚定眼一看,矾谷跟前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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