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吉川英治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48
|本章字节:8158字
死尸倒在后面人的肩膀上。其他六人看到对方如此轻松地就将一个人砍死,一时慌了神,乱作一团。
在这种情况下,人多反而不占优势。美少年乘胜追击,挥舞着长刀,奔向第二个人。
那人惨叫一声,横着飞进芦苇丛。虽然对方的腰并未被斩断,但伤势也一定很重。
“下一个!”美少年环视着其余五人。这几人自知不是对手,便立刻摆出梅花阵,将少年团团围住。
“不要后退!”“别被他吓住!”
他们互相鼓励着,觉得多少有了些胜算,便一拥而上。“臭小子!”
此时突发的勇气,只是一种麻醉恐惧的小伎俩。敌我对阵,本无须多言,但其中一人为了给自己壮胆,竟然边喊着“拿命来!”一边向美少年冲了过去。他本想一刀砍倒对方,谁知刀尖在距离对方两尺远的地方,竟然扑了空。
这位过于自信的吉冈门弟子一时收招不及,只听“铿啷!”一声,刀砍在了石头上。他的脑袋不由自主地探了出去,屁股和脚面高高扬起,简直是将自己完全置于对方的利刃之下。
此时,美少年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但是他却迅速跳开,迎向身旁的敌人。
“哇!”又是一声惨叫。胜负已定,剩余三人全无战斗力,慌忙逃窜。
看到他们抱头鼠窜的狼狈相,少年心中陡然燃起熊熊怒火,他双手握刀,杀气腾腾地追了过去。
“这就是吉冈门的武功吗?”“真可耻!你们给我回来!”少年一边厉声骂着,一边追赶。
“等等!你们特意把我从船上喊下来,现在竟然先逃跑了,有这种武士吗?如此狼狈逃窜,京八派的吉冈门将会贻笑天下!”
被同样身为武士的人如此嘲笑,对学武之人而言是极大的耻辱,甚至比当面被吐口水更加无地自容。但是,那几个只顾逃命的人已经听不到这些话了。
此时,毛马堤上寒风凛冽,偶尔传来几声马铃响。浓重的寒霜和映在淀河的灯火,将周围照得很亮,根本无须提灯笼。骑在马上的人和跟在马后的人不断吐出白雾,他们行色匆匆,早已顾不上寒冷。
“啊!”
“抱歉!”被美少年追赶的三人只顾逃命,差点儿撞上迎面来的马匹,三人慌慌张张地向后退去。
六
马上的人急忙勒住缰绳,马儿一声长嘶,坐在马上的人看着对面三个神色慌张的人。
“咦?是你们几个呀!”马上的人感到很意外,随即怒喝道:“你们这群笨蛋,一整天去哪儿闲逛了?”
“啊!是小师父!”接着,植田良平也从后面赶了上来。
“瞧你们这副德行!出了什么事?你们是陪小师父来住吉的,竟然只顾喝酒胡闹,不知道小师父现在要回京都吗?都给我收敛些!”
这几个人被误认为喝酒闹事,心里觉得很委屈,再加上少年在后面穷追不舍让他们非常害怕。于是,他们将自己如何维护武馆和师父的声誉拼死应战之事,一股脑儿地告诉了清十郎,语气中尽是不满,三个人讲得口干舌燥。
“你看!是他追来了!”听到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三人不禁惊恐万状。看到他们吓得体如筛糠,植田良平不由得心生怜悯。
“你们慌什么!没什么可怕的!说是想维护我派的清名声誉,却反受其辱!真是没用!好!让我来见见这个人。”
说完,植田良平让马上的清十郎和那三名弟子站在后面,自己往前走了十多步。
(等着瞧吧!臭小子!)他拉好架势,侧耳听着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此刻,美少年并不知道前面发生的情况,他挥舞着长刀,虎虎生风。“你们这些家伙!等一等!逃跑是吉冈门的绝招吗?我不想杀生,可这把‘晒衣竿’不答应啊!回来!回来!把脑袋留下再跑!”少年一边喊着,一边从毛马堤上追下来,霎时间就来到植田良平近前。植田良平朝手心里吐了几下口水,握紧刀柄。少年就像一阵风疾驰而过,根本没注意到已经拉好架势的植田良平。他快步如飞,差点儿从植田良平头上踩着过去。
“喝!”植田良平大喝一声,双手握刀,拼命向上砍去,刀尖几乎要斩落夜空中的星星。少年一个金鸡独立,停住身子,回头一看。“噢?又来个人!”
嚓!嚓!嚓!“晒衣竿”不断砍向植田良平,植田良平踉跄着频频后退。
植田良平从未见识过如此凶狠的刀法,他只感到一阵阴风直扑面门,转眼间人已跌落在毛马堤下面的农田里。还好河堤不算太高,农田里的泥水也已上冻,才不致太狼狈。很明显,他已彻底失去了战机,等他爬上河堤定睛一看,敌人恰似饿虎扑食一般,接连砍倒了那三个弟子,正朝着马上的清十郎杀奔过去。
七
清十郎以为此事无须自己出面,便在马上悠然自得地观战,谁料到危险转瞬即至。
对方刀法凶悍,“晒衣竿”向自己直刺过来。突然,那把长刀对准了马的腹部。
“岸柳先生,等一等!”清十郎大喊一声,迅速将马镫里的一只脚放到马鞍上,本以为他要跳下来,他却站在了马鞍上面,马儿从少年头上跃过,像离弦之箭一样,狂奔而去。而清十郎则飘然落在少年对面四五米远的地方。“好身手!”夸奖他的并非自己的弟子,而是美少年。少年重新握好“晒衣竿”,朝清十郎杀过来。
“刚才你跳马的动作十分漂亮,想必阁下就是吉冈清十郎。你来得正是时候,看刀!”
“晒衣竿”直刺向自己,少年的熊熊斗志从身体一直蔓延到刀尖。清十郎不愧是吉冈拳法的长子,他显得游刃有余。
“岩国的佐佐木小次郎的确眼力过人,但无论如何,我清十郎都不会毫无理由地与你比试。我们可以定一个时间,一决胜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先把刀收起来。”
最初,清十郎称呼少年“岸柳先生”时,他并未听见。此刻,对方指明了自己的身份——岩国的佐佐木,这令他非常惊讶。
“咦?你怎么知道我是岸柳佐佐木小次郎呢?”清十郎一拍大腿,说道:“果然没错!您就是小次郎阁下!”说着,他走到少年近前。“你我虽然初次见面,但您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从谁那里?”小次郎有些茫然。“就是你的师兄,伊藤弥五郎。”“噢?你与一刀斋是好友?”
“直到今年秋天,一刀斋先生都住在白河神乐冈附近的草庵。我经常去拜访他,而一刀斋也经常莅临寒舍。”
“哦!”小次郎轻轻一笑,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如此说来,师兄和您并非泛泛之交喽?”
“一刀斋先生经常谈到你,他常说,岩国有一个名为岸柳佐佐木的人,与自己同为富田五郎左卫门的门人,师从钟卷自斋先生。虽然同门师兄弟中,他的年纪最小,但放眼天下,能与自己并驾齐驱的人,仅有他一人而已。”
“但你仅凭这些,怎么就能断定我是佐佐木小次郎?”“我看你年纪不大,又从一刀斋那里得知了你的脾气秉性,也知道你自号‘岸柳’,总之,我对你可是知之甚详。刚才又见你使用长刀,心中便更有把握,于是试着叫出声,果然被我猜中!”
“真巧!实在是巧遇!”小次郎大呼快哉。当他看见自己手中沾满血迹的长刀时,不禁困惑起来。
事情怎么演变成这个样子?
八
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佐佐木小次郎和吉冈清十郎仿佛老友一般,并肩走在毛马堤上。植田良平和那三个弟子,则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一行人朝着夜幕低垂的京都走去。
“哎呀!我也是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战争的。其实,我并非好事之徒。”小次郎解释着。
清十郎自小次郎口中得知了弟子祗园藤次在船上的所作所为,气愤不已。
“岂有此理!回去之后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他不敢记仇,一切只能怪他学艺不精。”
听闻此言,小次郎不得不客气一番。“不、不!我也是这种性格,喜欢说大话,与人争执从不相让。也不全是贵弟子的错。他们今晚这样做也是为了维护吉冈门和老师的颜面,只不过武功略弱。他们也是用心良苦,可以原谅他们!”
“是在下教导无方!”清十郎自我检讨,面色凝重。小次郎表示,如果大家能摈弃前嫌,过去的不愉快就一笔勾销了。听到这儿,清十郎立刻说:“这是求之不得的!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就交个朋友吧!”
跟在后面的弟子,看到两人已经化敌为友,顿时放下心来。这位美少年身材挺拔,一派贵公子气,谁能想到他就是被伊藤弥五郎一刀斋赞为“岩国麒麟儿”的岸柳佐佐木。祗园藤次以为佐佐木年少可欺,不料却惹来大祸,自取其辱。
知晓少年的真实身份后,植田等人不由得暗暗倒吸一口冷气,庆幸自己从小次郎的爱刀“晒衣竿”下捡回一条命。
(他就是岸柳!)每个人都睁大眼睛,重新打量起小次郎。此人的确英武非凡,只怪自己有眼不识泰山。随后,一行人来到毛马村沼泽,也就是之前少年会斗吉冈门弟子的地方。那几具丧命于“晒衣竿”下的尸体,已经冻僵了。植田良平吩咐那三个弟子掩埋好尸体后,找回了刚才跑走的马儿。同时,佐佐木小次郎吹了几声口哨,召唤那只自己驯养的小猴。
听到口哨声,那只小猴不知从哪儿跑出来,跳到了他肩膀上。吉冈清十郎极力邀请小次郎去四条武馆暂住几日,并把自己的坐骑让给他。然而,小次郎却摇头说道:“这怎么可以。我只是个资历尚浅的晚辈,阁下却是平安武学宗师吉冈拳法的长子,拥有数百弟子的一流武者!”
说完,他抓住马缰绳。
“请不要客气!比起一个人走路,我倒愿意为您牵马而行。俗话说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去您府上叨扰了。我们可以一路聊着天儿赶往京都。”
本以为小次郎是傲慢无礼之人,没想到他却如此谦恭。马上就到新年了,与武藏比武之日也迫在眉睫。没想到会在此时巧遇小次郎,他正想借此机会将对方邀至家中,如此也增加自己的信心。
“那么,我就失礼了。你走累时,再换你骑乘。”清十郎也十分客气,随后便跳上了马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