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特殊求婚(1)

作者:查舜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8

|

本章字节:9642字

从杜英英家的院子里出来,张丽丽又茫然无措了,不知该到哪里去才好。其实,队上开会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自己不是有意要说给杜英英听的,是爹派她做另一件事情时候的随口提及。她心里清楚,自从老庄子地里发生过队干和社员打架的事情以来,爹从未到公共场合去过,只是凝神屏息地等待上边来人,给他这个副队长撑腰出气。


爹总认为,副队长这个角色,手里没多少实权,却关系到自己的地位和前途命运,绝不能轻易放弃。并一直觉得,对于打架那件事情,决不能就事论事,确与当下的时局有很大关系。若是发生在以往那种强硬政策的岁月里,自己就可以凭借着手中的权利,把海文在整个梨花湾狠狠批斗一通。轻则说他是篡夺生产队的领导权,想把整个生产队搞垮,重则说他是搞无政府主义,最终要走资本主义道路。


现时这政策,对待平头百姓的尺度愈来愈宽松,话路也愈说愈宽广。否则,他一个生产队的二把手,怎能受这种窝囊气。公社和大队的领导,往往体会不到基层干部的艰辛,总嫌他们对各项工作抓得不够扎实。如果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轻易放过,往后其他社员一旦效仿开来,自己这领导还怎么当?也就意味着,到处都会开辟战场。


再说,这病人也不是好装的。并非自己要做这种硬心硬肠、不仁不义之事,是被光阴逼得无路可走的孤注一掷。对海文那个野性十足的家伙,若不采取强硬措施制裁,往后自己就别想过上安稳日子。即便是副队长,总还是个领导吧,他非但不尊重,还想把自己赶下台,最令人恼火的是当场篡权的那种自不量力和不知羞耻。发现目的不能达到,竟然伙同众人欲将他置于死地。


医院出具的病假证明,本来早已到期,按理自己就该继续去履行副队长的职责,至今他却依然呆在家里,一边养病一边等候上边来人解决那个遗留问题。万一处理不当,或海文一家不肯接受处理方案,自己还可以继续在家养病,以耗费的更多时间和看病的更多开销,给对方施加更多更大的经济的和精神的压力。


今天婆姨保玉凤开罢会回来,向他述说了社员大会上的整个情况,虽说有些地方听得不甚明白,从总体来讲,还是做到了心中有数。为了感谢给自己挡风堵浪、撑腰出气的杜石朴,他让女儿张丽丽提只鸡请尔撒满拉马存惠去宰,临走时候又叮嘱道:


“马存惠是个风都能吹响的灵钟钟,人家要问你宰鸡干啥,你就说我的病还没好,是为了给我补身子的。其他任何人跟前,你都不要提这件事情。”


“知道了。”


“人家要问我的病情,你就说还不太稳定。”


“我记住了。”


“说的时候,要尽量自然一些。”


“这个我懂呢。”


女儿宰罢鸡刚回来,他又让她去找杜石朴,他们夫妇则蹲在地上动作频频地挦鸡毛。这里的人吃鸡,一直把用开水烫除鸡毛的做法,当作是一种不卫生、不清真的行为。而是先将浑身的鸡毛挦干净,再掏干净脏腑,继而用柴火燎去绒毛,再一遍又一遍地拾掇和清洗。


张丽丽本以为,队上的会议已经开过,杜队长定然已经回了自己的家,登门来找的时候,未见他回来,无聊之中向杜英英谈起了社员大会上发生的那些吵吵闹闹的情况。说话时没加提防,竟在对方面前讨了那么大的没趣。若不是杜队长进屋干扰,没准她俩还会打起架来。


走出杜家院子,张丽丽却又不太甘心。如若再次返回到里边,莫说杜英英那副骇人的眉眼无法面对,就连用大嗓门将自己撵出厨房的杜队长的嘴脸更叫她难以承受。若不留心,还会招来更大的麻烦。然而,若不再去找杜队长,爹交给自己的任务又怎么完成?一旦无果而终,就得做好遭骂甚至挨打的准备。


正在她犹豫之际,发现马贵从杜家院子里提个晃荡秤怆惶地趔趄了出来。如此情景,让她格外疑惑。方才自己在杜家院子里的时候,并没发现里边还有个马贵啊,即便往这里走来与在这里等人的时候,也没见过他的什么影子。那么,此刻马贵又怎么会从那个院子里慌慌张张地走出来?


“嘘——嘘嘘——”


只见对方嘬着嘴,打着口哨甩着秤盘,径直向自己跟前走来。色迷迷的目光一拨儿接着一拨儿在她的脸上吻来吻去,尽管有些反感,又无不让她心慌意乱,继而还有些春风得意的感觉。是啊,对方从未这样打量过自己啊。


“嘘——嘘嘘——”


他那神情举止里的神秘而又忍俊不禁的劲儿,让张丽丽感到特别不可思议。以至误以为是自己的脸上糊上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才使对方那样关注和好奇。她急忙用手背感觉了一番,未发现什么的时候,才知道完全是多此一举。她正惶恐不已,马贵已来到了身边,乐不可支地说:


“先前那一声喊,把你吓坏了吧?”


“我一直都站在这里,啥声音都没有听到呀?”


“哎呀,我的姬丽哈小姐,之前杜家厨房里的那一声呵斥,你难道真把我当成杜队长了吗?”


“怪不得那声音不寻常,原来是你在搞鬼呀!”


“你可知道,先前我为啥要到杜英英家去吗?”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你心里的想法?”


仔细打量过张丽丽脸上的每一处令他心醉神迷的部位之后,马贵又将目光转向了她的胸脯。由于看到的毕竟是衣物,眼睛闪烁出的光芒里,也还荡漾着如丝如缕的缺憾与贪婪。让她的稚嫩身子禁不住地打了一个寒颤,以至脸颊痒酥酥得仿佛有一群蚂蚁在上面抓挠。真不知该怎样了结这番说不出名堂的滋味,她赶忙低下了头。


这时,忽然发现对方的手里提着个没有砣的秤,便以为是摆脱窘境的极好机会,想用一句非凡话语将他套住,同时还想通过这句话,发泄自己对杜英英的嫉恨,也让他觉察到自己的言外之意:“达乌德,你的魂让谁勾去了?来借秤,怎能连秤砣都没拿上?”


“亲爱的姬丽哈小姐,你知道我为啥那样慌张地跑出来吗?我是怕你走远了,会让我的指望落空。”没想到,脑袋向来够用的自己,竟会在杜英英面前,露出如此之大的破绽,但他却巧妙地将破绽改编成向张丽丽献殷勤的故事。


张丽丽先是从马贵的脸上发现了马存惠的影子,也很自然地想到了他那蹲班房的霉晦之事,立刻心里凉了半截。忽而,又从马贵的眼神里看到了马华那颤栗着诗一般潋滟的秋波,担心再次放过这般的机会。是啊,自己毕竟不算小姑娘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急忙打问:“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今儿晚上八点钟,咱们公社礼堂演意大利电影《求婚》哩,我给你也买了一张票,哪里都瞅不见你的影子。后来我才想起,你时常都会来杜英英家。你快说,你想不想看?”他把秤杆挟在腋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团,却没能立即递给她。


深更半夜与一位小伙到公社看电影,倘若叫爹妈知道,就闯下了天祸。想到这些,张丽丽没有一点勇气说去看,却又抵挡不住他那慑人魂魄的目光。再说,这年头,能得到一张在公社礼堂上演国外电影的入场券,就像听天书一样。一阵犹豫过后,想先把票搞到手再说,她立马反问道:“你到底想不想给?”


“你要知道,我是有意模仿杜队长的声音,把你从杜英英家吓出来的。不然,仅仅一张票是给你,还是给她?当时,又怕让杜英英看出来,我是专程去找你的,只好说是借秤去了。其实,这些年,我们家一直都有几杆秤,还用的着到她家去借吗?”


“那就谢谢你了。”


“别说谢,说谢就见外了。记住,晚上八点钟,电影准时开演。”


发现张丽丽那水嫩手儿欲伸欲缩的样子,马贵立马一把抓住并捧到了自己的心口。就在这种时候,将那纸团塞进了这个颤栗的宝贝中。由于再也顾及不了腋下的事情,只听咣当一声,秤盘秤杆一起跌落在路边的坡地上。面对这种忘乎所以的钟情,她真有点舍不得拒绝或反对,只是乖乖顺顺地由着对方。


自长这么大,除马华之外,张丽丽还未曾被其他任何一位男儿这般欣赏过,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疯得像是立马要飞出去似的,急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马贵走了之后,她的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又像得到了什么,那么缺憾而又那么富有。一阵风吹来,使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头脑也立刻清醒了许多,又想起了爹交给自己的紧迫任务。


此时暮色已经来临,麻雀们毫无规律地在空中飞来飞去地找窝,总让她误以为是打派仗的孩子们由于失手而扔过来的坷垃蛋儿。她刚走到队部门口,发现三间大屋里的灯光一下熄灭了。只见买胜和郝云抱着账本走在前面,杜石朴匆忙锁好门,耸耸山羊皮袄,跟随在他们的后面,一起向她这边走来。


三人同行的这种场面,不禁让张丽丽有些犯难。出门时,爹曾反复叮嘱过,自己去做的事情,务必不要让二家旁人知道。她心里清楚,爹之所以那样,不是心眼太小,是这个生产队里的情况太复杂。想到这里,她连忙躲到一棵树后,等到前面两位过去之后,又匆忙地向杜队长跟前走去。


她怕对方加快脚步,赶忙低声说:“大伯,我爹请你呢。”


“噢,我正想把处理的情况,给他达示知道呢!”说毕,他毫不犹豫地朝张丽丽家走着。


她又追上来噘着小嘴央求着:“大伯大伯,今儿晚上,公社要演一部好电影哩,我也买了一张票,恐怕爹和妈不让看。我知道,他们最听你的话,你去了,就说是你给我的一张票,让我和你家阿依莎一起去看电影呢。”


“行行行,还有女伴吗?””


“好多人都去呢,怕啥?”


“去了,可不敢乱跑呀!”


“哎,我一定记住你的话。”


“阿依莎你不要喊,她妈有病呢!”


“哎,我知道了。”


张佐铭的家离队部最近,当初盖房的时候,本来被安排在大户第二排排头,恰好与杜石朴家为邻。哪知马家发现两个队长都拣没遮没拦的亮堂地方住,就抓住张家人少不符合住大户排的把柄,要求将自己家调换到张家的地盘上。再说张佐铭那时还没坐上副队长的位置,其余人家又已大兴土木,调整哪家都不是一件容易事,自觉理亏的张家,只好同意与马家调换了位置。


其实,当时张佐铭之所以能接受这个方案,也有自己的另一番盘算。最后排没有第一排那样风光亮堂,但也有人们还没发现的一些好处。这里特别僻静,房后不远处恰恰是队部,万一搞个什么顺手牵羊之事,人们也不便发现。后来的实践也证明,的确有不少从容与方便,家里缺个柴草或牛粪什么的,腿脚一动、胳膊一伸,就可以随便得到。


当然,也有当初没估计到的苦恼事儿。队上草院的柴草垛,仿佛一座座山峰似的。每当刮北风,芦花和草秸就会到处飞扬,致使自己家的院子里总是不得干净。一旦刮南风,他家又总是不敢往墙后的圈里倒有火星的柴灰,甚至填炕做饭的时候,也得小心翼翼。尽管如此,那年冬天,他家烟囱里的火星被风刮过去之后,使得队部草园里的草垛燃起了熊熊大火。如若不是城里的消防车来得快,整个草院的柴草都会燃得一干二净,他家的房子和队部以及牲畜棚都会点了天灯。


杜石朴刚走到张佐铭家附近,发现保玉凤正在自家房上用砖头给烟囱遮风挡烟。这种情景,让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当初盖房时候的那些纠风,心里无不阵阵歉疚。看来,世上最让人难忘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弄巧成拙而给他人带来的无法补救的遗憾或痛苦了。若是起先自己就给她家安排一个别人无空子可钻的合适位置,哪能落到这种境地。


杜石朴到张家来,已是熟门熟路了。一直以来,都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大事,仅仅是一丁点儿难以吐诉于世人的可怜目的。谁都知道,多年来,几乎整个庄里人,都眼巴巴盯着他。只要一队之长随意到外边去捞外快,整个生产队的劳力就别想再拢起来。他的手脚总是被捆得特别死,婆姨又长期生病吃药,日子过得格外紧啬。平日家里的饭菜总是清清寡寡,几个月还尝不上一次荤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