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兰泊宁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52
|本章字节:7814字
危言耸听含冤入狱
司马召之心路人皆知,何况齐泰、黄子澄乃先帝托孤大臣,他们对于同时代的司马先生的野心洞若观火,自然他们也就会密奏于建文帝,说:“燕王此番名义上虽然是入朝参拜,其实是窥伺动静探听虚实的。他见陛下而不拜,藐视朝廷,既经御史、侍中弹劾,就该敕法司拿下,以绝祸根,实在不宜纵虎还山,以留下无穷之后患。”
建文帝道:“燕王乃先帝爱子,今山陵骨肉未寒,即以其有失小礼而惩治之,不独有失亲戚之义,而且也并非孝治天下之道,朕实在不忍心如此呀。”
齐泰又奏道:“陛下以仁义待人,真乃尧舜之心也,但只恐人不以尧舜之心待陛下!听说燕王现在正以张玉、朱能为心腹,招军买马,聚草屯粮,又广招天下异人,其不轨之意图已昭然若揭,若再不剪除,必有后患。”
建文帝道:“燕王既然所为不法,也当慢慢地想办法,决不可因为他来朝不拜这件小事,而对他加以严惩,这样也会让诸王分心的。”然后建文帝望着黄子澄道:“先生还记得东角门之言吗?”黄子澄道:“臣怎么敢忘记呢!但削藩这件事须得渐次想法解决,不可一下子冒然行事。”
建文帝道:“渐次当从哪个王国开始呢?”黄子澄道:“燕王预备已久,一旦对他进行削藩,他本来或许还不会起事,这便也会促使其反,削藩必将是给燕王的最好口实。臣听说齐王与燕王,关系非常亲密,两邦结为唇齿。若是先削齐王,以使燕王知道警醒,这样最好;若是燕不知收敛,继续图谋不轨,到那时再对他加以削夺,则势弱而可取。”建文帝道:“容朕熟思而行。”
到了次日,建文帝阅览群臣的折子,看见在一个小官儿四川岳池教谕程济的奏本中居然奏道:“臣夜观乾象,见荧惑守心,此兵象也。臣以术数占之,明年七月,北方有大火起,侵犯京师,为害不小。乞陛下先事扑灭,无贻后悔。”
建文帝不觉非常担忧恐惧,于是便命群臣合议程济的奏章。群臣经过一番会议,得出的结果却是:“程济以一个区区教谕的身份,居然敢妄言祸福,且事关江山易主这样的大事,所以说程济真乃大逆不道,罪当斩首。”
建文帝听了没说什么,他心里暗想道,北平燕王图谋不轨,现在已有形迹外露。程济这样的一个小官,敢于出位进言,看来其是必有真知灼见的,且其用心必忠。现在他说的对或不对、妄与不妄,尚未可知,这样就把他无端先斩首,岂不冤枉。于是次日建文帝上朝,召程济来叱责道:“你多大个官儿,有何才能,辄敢妄言祸福!?现在朕命你细细奏明。”
程济道:“臣子的官阶虽然有大小之分,而忠君爱国之心,却无大小之别。出位言事,固有大罪;然知而不言,则其罪更甚于出位进言!臣济幼年时曾遇异人传授天文术数之学,今臣观荧荧光光惑守于中心位,久而不退,且王气见于朔方,不但明年北方兵起,且弑夺之祸也必定会发生的。陛下躬尧舜之仁,以至诚治世;文武群臣,又皆白面书生,但知守常,而不知驭变,恐一旦事发,悔之晚矣。臣明知其故,岂敢惜自身之一死,而不向陛下说明白吗?”程济一面上奏,一面痛哭失声。
建文帝被这话深深打动了,不忍治程济之罪,可左右朝臣却一齐跪下奏道:“圣上治国有道,臣子论事有体。今天下太平,国家全盛,而程济借术数荒唐之说,竟敢痛哭流涕,妄言祸福,以危言耸听来惑动人主,因此程济当与妖言惑众者同罪。陛下若不明正典刑,则谶纬之学必将风行起来,而仁义道德之政制则会受到严重的冲击,如此何以治世?何以示后?”
建文帝虽然明知程济是忠心良言,但屈于群臣的压力,也无可奈何,正要传旨拿人,忽见程济又叩头奏道:“臣罪至大,固不敢求赦。但求陛下缓臣之死期,将臣羁捕狱中,待到明年七月,北平若无兵起,臣到那时虽被斩首也心甘情愿。”
建文帝立刻便点头,说:“此时斩你也真是太没有名义了,那就到明年再斩也不迟。”于是程济被押入狱中监禁。
真妃翠儿玉碎井中
程济此举是让建文帝与群臣意想不到的,但是世事从来乱纷纷,世理却自有公道,非人言可改变,程济今日触怒皇上之日,异日可显忠臣之日。程济更有一个让世人也让建文帝与群臣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荣辱沉浮居然和最受建文帝朱允炆宠爱的真妃翠儿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建文帝自登极以后,册立德配马氏为皇后,翠儿晋为真妃,追赠黄香菱为贞妃,把钟山的坟墓重行修茸一番,又替她立祠塑像,春秋祀祭。
真妃翠儿现在十八岁了,更加的貌既可人,才又轶众,处于深宫的她早就察觉到了燕王有异志,如今听说了程济的事,她更是劝帝早日翦除燕王,切不可再迁延时日,否则将有不测发生难以控制。
谁知建文帝反斥她离间骨肉,竟然降隶为宫娥,罪名是祖上有明制,嫔妃不得干预朝政,否则即为罪。这是对外公开说的,其实建文帝正为这事烦得很,本想到真妃翠儿这儿来放松一下,可她偏偏不识时务,一味地说个没完没了,建文帝越听越烦,真妃翠儿自以为自己的所见不凡,其实这些建文帝早已在亲信臣子们那里听了上百遍了,自作聪明是让人讨厌的,建文帝当时心里就是这个感觉;而真妃翠儿更不识时务的是,她不仅不肯建文帝在阻止她说下去的时候住嘴,反而越说越激烈。
真妃翠儿的本性就是如此,在美貌如花的外表下,包裹的居然是一份坚强如钢、执着如铁的意志和不惜一切的勇气,尤其是在被蔑视并严厉地告诫为“你们女人只要让男人开心就算赢了,你们女人根本不配谈论这样高级的智慧的东西”时,真妃翠儿居然反唇相讥:“为什么我们女人就得做一个弱智的玩物?我不甘心也不服气!”
建文帝终于由烦而躁,再由烦躁变成了恼怒,于是就在程济入狱的那天,真妃翠儿也被贬为一般的宫娥。
真妃翠儿在做了几年真妃后再次成为一般的宫女,翠儿本是个生性非常倔强的女子,她如果肯说几句软话,完全可以让建文帝回心转意,可她偏不肯,后来她以宫女身份几次被难忘旧情的建文帝召幸,这样的时候,如果她稍稍肯加以利用也会恢复自己的皇妃身份,可是她仍然没有!就是没有!她就一直认了死理地咬定说燕王必反必篡位。其实真妃翠儿还有更把握的武器,那就是她已经怀孕了,她同样也没有加以利用。
就在真妃翠儿因劝帝早日翦除燕王,而被建文帝一时恼怒降隶为宫娥之后的几个月,燕兵便发起难来,建文帝常常忆起真妃翠儿以前的话,几次想把真妃翠儿复位,偏宫中多怀妒忌,暗进谗言,致使这一想法没有实行。后来翠儿生下来一个男孩,建文帝非常高兴,在翠儿的月子里,再次要把她复位,可偏偏她就是不肯服个软,以便让建文帝有个台阶可以下,惹得建文帝火起,也就没有原谅她。
宫中那些势利小人对一个失了圣眷恩宠又被夺了真妃封号的本性纯真纯洁纯正、倔强不会讨好、又没有什么辉煌家室背景的女子,不会例外的是投井下石狗眼看人低。受了太大的委屈、愤无可泄、忍无可忍的真妃翠儿在满月后不久,便来找建文帝评理说事论个是非辩个黑白,可建文帝此时正为迭失城池颇为伤感,接连的败报,也让他益觉惊惶无措,大有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之慨,忽然见真妃来说些琐琐碎碎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小事,并且还死死扯住他的衣袖、不由他回避、不容他不理地大哭道:“陛下乃天子,就是不念与臣妾的夫妻情意,也该为臣妾想想,这样的日子,我可怎样活呢?真是生不如死啊!这样的日子如何是个了局如何是个归宿呀?!万祈指示……”
话还没说完,她就已泣噎欲绝,说不上来了,建文帝再次恼怒之极,愤愤地说道:“此刻还是顾你们的时候吗?”正说着一转眼看见宫后的一口眢井,于是愤犹未平地说道,“你如无可依归,这儿就是你最好的归宿!”
真妃翠儿听了这个曾经与她千恩万爱的人亲口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如遭雷击,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她怔怔地望着那口井发了一阵子呆,再接下来她缓缓地跪下谢了恩,立起身来,猛然奋身往井里一跳,可怜鲜花般的美人,霎时玉殒香消了。
建文帝没想到她真能赌气跳了井,顿时悲泪如泉,便以皇妃之礼瘗葬真妃翠儿于水西门外的万岁冈。
最最悲惨的小皇子
真妃翠儿自己倒是死得干净,可苦了她那个刚出世不久的儿子朱文圭,就在这个小皇子刚刚咿咿学语、跚跚学步的时候,燕王朱棣就攻破了京城,登了大位后,因为心里怀恨建文帝,不仅把他旧日的大臣统加重罪,有的还置之大辟,还下令洗宫三日,诸宫中太监、女官、宫女绝大多数被杀死。一些昔日的宫人为求自保,便出卖了真妃翠儿因劝建文帝早日翦除燕王而被降隶为宫娥的事,以做为她们活命的筹码,就如同当年屡进谗言害得鲜花般的真妃翠儿玉殒香消一样,真妃翠儿所生的这个小皇子朱文圭的命运也永远地被改写了。
朱文圭被燕王封做建文庶人,然后就整整关押了他五十五年。建文庶人朱文圭被关押的那一年仅仅两岁。关押他的地方是一间不见天日的小小斗室,只有在两米多高的墙壁最顶端有数个小孔,可以看见一丝光明,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此外,他再也不能与外面那个无限博大的世界有任何的感觉和联系了,他甚至连认识这个美妙的世间的机会也没有了。
每天有人给小皇子朱文圭送来两顿饭,一两个月有人进来清理一下他这一两个月间的排泄物,一年之中能够洗上一回澡就很不错了,当然他的脸也只有在洗澡的时候才能洗洗,到五十五年后,朱文圭被从这间斗室里放出来的时候,他的皮肤是青灰色的,根本没有一丝血色,他的头发是纯白的,他的眼睛非常怕光,甚至他也看不清什么,世界在他的眼中只不过是一团模模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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