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杰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11
|本章字节:9612字
平凡的我为什么会得到你的青睐,为什么又要处处去伤害你,只觉得自己好卑鄙,从没有认真去了解你、关心你,从来就把所有的不快、不满不分轻重地强加给你。
其实在伤害你的同时,我自己也伤痕累累。
这样做,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信笺上还沾着小雅的泪水,打湿了好些字迹。
在信的最后,小雅写道:“这一次我更清楚地认识了你,我误解你太多、太多,对不住你也太多、太多,只有用自己的真心去补偿。”这封信又让我开始平静的心泛起了波澜。
我该怎样回小雅的信呢?
她是真的接受我吗?
当梦寐以求的一切翩然而至的时候,我却不知所措了。
长久的伤害和猜忌,长久的拒绝和排斥,使我失去了获得“爱”的自信。
收到小雅来信的那天,我在未名湖边走了一圈又一圈。
遇到了一对一对的恋人、情投意合的恋人。
我一个人,怀里有一封信。
我忽然想起了俄罗斯女诗人茨维塔耶娃的诗句来:“古往今来的女人的呼号啊——‘我亲爱的,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
’”不过,角色需要置换一下,我这个软弱的男孩才是主人公。
我连呼号的勇气都没有。
这片湖水,看过多少人间的悲欢,倾听过多少少年人的心声?
而我在它的面前沉默着。
我的心事,湖水知道的有多少呢?
湖水早已无动于衷。
本来我已经退出了迷宫,现在,是否再一次走进去呢?
好几天都睡不着觉,把小雅的这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个字的伸展或者卷缩,千姿百态,它们就像蚕一样在我的心中蠕动着。
隔了很久,我才给小雅回信。
我在信中说,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谁也没有做错什么。
也许是时间太长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关于“成功”的惊喜。
我们又恢复了通信,不过通信的间隔变得很长。
相互之间有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是不是热烈之后的静穆呢?
暑假回家,我们俨然以真正的恋人的身份来对待对方。
小雅主动来找我出去玩,这在原来是从来没有过的。
过去,她来我家的时候,情绪很低落,随便拿过一张报纸,坐在角落里,一看就是半天。
现在呢,她高高兴兴地说话,甚至当着弟弟的面跟我说悄悄话。
她帮我整理书籍和稿子,细心的样子就像是一位家庭主妇。
照相的时候,她也跟我靠得很近了,允许我搂着她的肩头或者腰。
小雅梳头的时候,我歪躺在床头看她,她也不再害羞,而是带着一种炫耀的神情梳自己瀑布般流泻的头发。
我们一起去游泳。
在我们的家乡,河流都还没有受到污染,每条小河都清亮得可以看见底,就像沈从文先生笔下的湘西。
我们去游泳的小河,两岸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我骑着自行车,带着小雅,穿行在树林之间,斑斑点点的阳光追逐着我们的车轮。
小雅把头靠在我的背上,我听见了她轻轻的呼吸声。
到了一个小小的沙滩,我们向当地的船家借来一艘橡皮艇。
我是旱鸭子,只好躺在橡皮船上晒太阳,而小雅却是游泳的高手,在水中犹如浪里白条,一眨眼就游了好远。
游累了,她便游到船边,趴在船头跟我聊天。
小雅的头发湿淋淋的,一身鲜红的游泳衣在青波中分外惹眼。
有时,她还调皮地向我拨水,或者轻轻地掀动我的橡皮船。
尽管我知道小雅没有力量把船掀起来,我还是吃惊不小。
我想回敬她的时候,她又游远了。
我躺在船上,仰面朝天,用眼角的余光瞟水中的小雅。
她在慢慢地仰泳,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像是镀着一层金光。
我慢慢地把船划近小雅,然后伸手捉住她的脚脖子,挠她脚心的痒痒。
小雅挣扎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我把一身湿淋淋的小雅抱上船来,让她跟我并肩躺在一起。
我总是担心小雅的皮肤晒黑了,小雅却说无所谓,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让我又爱又恨。
天色暗了下来,我们上岸回家。
累了大半天,回家的时候,骑车比去的时候困难多了。
小雅说:“快点嘛,这么慢,老牛拉破车。”我回敬说:“谁让你这么胖呢。”小雅听见了,在后面捶我的背,装作很生气地说:“嫌我胖,你去找一个苗条的女孩得了,我要跳下车啦!”我赶紧向她赔不是。
她又突发奇想,建议说:“我们两轮流来带对方吧,让我试试带你。”我说:“你怎么带得动我呢,再说我怎么舍得让你在前面拼命骑车呢。”小雅老在后面晃荡着,吵着要跟我换一换位置。
没办法,我停下车来,由小雅在前面骑,她果然骑动了。
只是骑了几百米,就没有劲了。
只好停下来重新让我在前面“掌舵”。
我稳稳地把住龙头,还伸一只手到后面去,摸摸小雅的胳膊。
她的身子在水里泡了半天,胳膊也很凉。
我问她:“冷不冷?”她摇着头说:“不冷。
你看好路了。”恰好,前面有一个坑,我迅速避开,龙头转了一个大弯。
小雅在后面惊呼起来。
不过,有惊无险。
那个暑假,是我们相处最融洽的假期。
那个暑假,天气很热,也跟我们的关系一样。
那个暑假,每天都是阳光灿烂,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的心是透明的。
小雅的心也是透明的。
那个夏天,欢乐颂响荡在我们的耳边。
六女人的心事最难猜测。
谁若花功夫去猜测女人的心事,他不是呆子,就是疯子。
——古龙《绝代双骄》暑假与寒假之间是漫长的分别。
分别时的思念是刻骨铭心的,像是一个虫子啃着一张饼的边缘。
漫长的分别之间有一段短暂的相聚。
因为相聚,假期对我而言有了一种特殊的意义。
又一个寒假。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地冷。
我跟小雅牵着手在街上散步,小雅流连在小吃摊旁边。
跟所有的四川女孩一样,小雅喜欢麻辣味道浓烈的小吃。
每次出门,经过小城东门的一家小吃店时,她总要吃一小碗豆花。
那是一家老字号的小店,掌勺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
由于经常光顾,老婆婆知道了小雅的口味,每次都会在豆花里加双倍的调料,特别是辣椒和炒黄豆。
小雅就坐在长条板凳上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这家小店就像鲁迅先生里的小店,天花板被烟火熏得乌黑。
只不过长条板凳上坐的不是孔乙己和阿q,而是一个楚楚动人的淑女。
小雅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吃得满头大汗。
脸上红晕泛起,艳媚动人。
嘴唇也红艳艳的,没有打口红,却比口红美丽千百倍。
吃完了一小碗,她还意犹未尽,于是又要了一碗。
我在北方呆久了,不敢吃这样辣的小吃,便坐在一边看小雅吃,然后递一张手巾给她。
有时候,我看她看得呆了,忘记给她手巾,老婆婆便替我递一张餐巾纸给她。
小店里有一个火烧得很旺的炉子。
我们并肩坐着,伸出手去在炉子上取暖。
我把小雅的手握在我的手里,小雅默默地让我握着。
我想起《红楼梦》中宝玉为晴雯暖手的情节来。
我不是宝玉,小雅更不是晴雯,但是,我们却是现代社会里坚守古典爱情的两个人。
有的东西,我们不轻易去触动。
而有的东西,我们珍贵地收藏着。
小店里还有刚做好的年糕,我们买来放在炉子边上烤来吃。
白居易有一首叫《问刘十九》的诗,写的也是这样的场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的诗,跟我们眼前的情景一模一样。
我们是否还有白居易当年的心情?
小雅有很好的酒量,朋友聚会的时候,她常常帮我应付酒局。
一仰脖子,一大杯白酒就喝下去了。
第一次,她大口喝酒的时候,让我和在座的所有朋友都目瞪可呆。
没有想到表面上很娇弱的她,也有刚烈的一面。
她知道我不能喝酒,喝一点酒我就皮肤过敏,朋友敬我的时候,她当仁不让地抢过去,一口就干掉,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因此,朋友们都嘲笑我的怯弱,更羡慕我有一位“英雄”的女朋友。
有一次,我们应邀去参加了一个很要好的朋友的婚礼,我与小雅分别充当的婚礼上的伴郎和伴娘。
出席的好多人都说,我们简直把真正的新郎新娘比下去了。
朋友婚礼的那天,小雅喝了很多酒,因为大家都很高兴,我也没有劝她。
回家的路上,小雅半睁着朦胧的醉眼,幽幽地说:“什么时候,我才能披上真正的新嫁娘的白纱?”结婚的朋友,年龄其实比我们还要小。
我立即回答说:“你想什么时候,我都愿意挽着披了婚纱的你。”小雅却叹了一口气,沉默了。
那天晚上,在小吃店里就着年糕喝米酒,别有一番情趣。
慢慢地,雪白的年糕被烤得焦黄焦黄的,分成两半,里面热气腾腾。
我很心急,刚咬一口,舌头便被烫住了。
看着我呲牙裂嘴的样子,小雅朗朗地笑出声来。
笑过之后,她才想起来不该只是笑我,于是又关切地问我是不是很疼。
尽管嘴唇被烫得很疼,但那是我最愉快的时候之一。
我感激小吃店的老婆婆。
从小吃店里出来,夜已经深了,雪也下得大了。
小街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
雪在温暖的蜀地是罕见的。
何况是不期而至的雪呢?
何况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赏雪呢?
我们相拥着行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
小小的县城,人们都睡得很早,遵循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风。
我们两在街道上是仅有的两个晚归的人,我们的脚步声回荡在小街上,有一种很悠长的感觉。
小雅的身上穿了一件鲜红的毛衣,宽宽松松地套在身上,很闲适很随便的样子,自然天成。
毛衣透风,我担心小雅受冻,紧紧地把她搂在胸前。
雪下得越来越大,雪花飘落在小雅毛衣的衣领上,融化了,成为水滴,流进她的脖子,冷得她缩了缩脖子。
我轻轻地替小雅拂去衣领上的雪花。
拂不去,就轻轻地吹去。
我们真正成了“风雪夜归人”。
寒假里,我们还去歌厅唱歌。
我不会唱歌,小雅的声音也提不高。
于是,大多数时候,小雅在我的臂弯里轻轻地哼着歌词。
话筒被闲置了。
我不去看电视的画面,只看怀里的小雅,小雅比画面上的所有女性都要美丽。
能够这样近地看着她,数着她的睫毛,我就满足了。
小雅挑的都是那些比较悲哀的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