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杰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4:57
|本章字节:10380字
在去日本实地观察的同时,也不能忽略前人已有的心得。
中日之间能否永远告别战争,取决于日本,同样取决于中国,正如黄仁宇所论:“在此千言万语,我只着重以三十年代及一九四0年间的艰困中国尚能咬紧牙关挣扎,度过危机。
则今日青年研读这段纪录,不可能再失去自信。
中国今日需要的不是好勇好血的言辞,而是纪律与组织。
有此自信即不容易为少数有煽动力量的言辞感到惶惑。
也不至于无端放弃中国传统之人本主义的精神,招怨树敌。
中国与日本无永远的冤仇。”这位曾经亲身参与那场发生在缅甸的血战的历史学家,在赫逊河畔拉开了历史的视界,给那场战争以一个中肯的注脚。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了解日本”是每一个中国知识分子和每一个中国公民的职责所在。
长期以来,我对日本文化、日本的近代化进程和中日关系有着相当浓厚的兴趣,我也曾经写过许多文章讨论这些问题。
虽然我有不少的日本朋友,但我对日本并没有切身的、感性的体认。
终于,一次直面日本的机会来临了:二00三年九月,应日本参议院议员田英夫先生之邀,我随同大型电视记录片《铁与犁——百年中日关系沉思录》摄制组访问了日本。
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先后访问了日本十多个大中小城市,先后采访了国会议员、政府官员、工会领袖、二战老兵、民间和平友好人士、作家、大学教授、法官、律师、记者以及普通民众等近百人。
每一天都有新的体验,每一天都有新的收获。
如此深入而广泛地接触日本社会,即便是在日本生活多年的留学生和其他人士也难以做到。
经过这次访问,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地不了解日本,我更知道了解日本并非易事。
而在我看来,“了解日本”乃是“关怀中国”的重要环节。
在日本访问期间,无论是行走在人潮汹涌的东京银座大街上,还是漫步在间人半岛宁静的海滩上;无论是日本的青年精英畅谈国际关系,还是倾听当年的侵华老兵讲述战争经历;无论是向餐馆老板学习寿司的做法,还是观察商店里挑选精美饰品的少女,我都愿意以一颗柔和谦卑的心去观察日本的民情民意。
我同意黄仁字先生所说的“中国与日本无永远的冤仇”,因为仇恨不仅伤害对方,也伤害自己。
中日关系,其实可以迈向一个比仇恨、猜疑、冷淡更高的境界;中日民众之间,未尝不能相爱。
在这段旅途中,无须掩饰,我曾经有过一些不太愉快的经历,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被那些和谐而良善的人性所打动。
大部分日本人与大部分中国人一样,都是善良的、有爱的能力的好人。
我看到了搀扶中国慰安妇走进法庭的日本友人,她们说,“这是日本人应该做的事情”;我还遇到了致力于翻译中国文学作品的学者,他告诉我,“文学有让人相爱的力量”;我结识了到过中国的地方比我还要多的日本学者,他探访了数百位中国的战争受害者;我也采访到了多年来为和平呼吁的议员,她说:“日本的年轻一代应当学会如何与邻居相处。”日本是一枚水晶,从不同的角度看有不同的形状。
于是,有了这本小书。
我以日记的方式展开记叙,许多内容都是回溯性的,是我回到中国之后根据笔记、谈话记录、书信以及参考资料重新整理出来的。
我不断地修改和增补,在这个过程中,鲜活的记忆像流水一样涌出,就像乘坐新干线的时候,绚烂的风景像闪电一样从车窗外飞过。
这些感触是真实的,是富于个人性质的,包括它的片面和错误。
我忠实地写下自己的沉思、惊讶、愤怒、感动与误会,以及我在变化中的各种判断。
日本是一个与中国很相像的国度,也是一个与中国最不一样的国度。
我们对日本的陌生并不值得骄傲,我们理应了解这个奇特的邻居。
而这一切,仅仅是我认识日本的开端。
他们必如鹰展翅上腾。
——《以赛亚书》第四十章第三十一节(一)我曾经写过一本名叫《想飞的翅膀》的随笔集。
人类都想拥有一双像鸟儿一样会飞的翅膀,这说明人类有一颗比翅膀更想飞的心。
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名叫《肖申克的救赎》,这是一部我观看次数最多的电影。
其实,“想飞的心”也可以作为它的另外一个名字,因为它讲述的是关于自由与救赎、希望与绝望、堕落与飞升的故事。
我以为,单凭这一部电影,就足以让那些瞧不起好莱坞并攻击好莱坞“庸俗”的法国人闭嘴——自诩高雅的法国电影界,所拍摄的电影当中似乎并没有一部能够具有如此丰富的精神含量。
《肖申克的救赎》的故事很简单:年轻的银行家安迪错误地被当成杀死妻子的凶手,法庭判处其终身监禁。
安迪被送到了赫赫有名的肖申克监狱——当他刚刚来到这所可怕的监狱时,衰弱得像一棵快要被风吹倒的树苗,没有人看好这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甚至人们打赌他连第一夜也熬不过去。
然而,安迪很快便显示出与众不同的特质:他没有被恐惧所压垮,也没有被邪恶所吞噬。
他在监狱的天井中散步的时候,就像自由人在城市的花园里散步。
在安迪最好的朋友、老黑人瑞德的眼中,安迪像是穿着一件隐形衣,将自己的灵魂与这个肮脏残酷的现实隔开了——他的身上虽然留着同性恋囚徒殴打的伤痕,他的嘴角却一直保持着神秘的微笑。
他为何而笑?
因为他的心中还怀着希望。
许多囚犯在暗无天日的监狱中被彻底改造了。
用老于世故的瑞德的说法,囚徒们一般都会按部就班地经历这样的“三部曲”:首先是痛恨监狱,然后是习惯监狱,最后是离不开监狱。
确实,当垂老的监狱图书馆管理员在出狱之后,却孤独地在门框上上吊而死——他已经不能重新享受自由,自由比囚禁更让他恐惧。
他只好以自杀的方式来完成告别,他一生都被监禁。
失去了希望,失去了仰望满天星辰的愿望,人的身体就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灵魂既然已经离开,善与恶的判断也就不复存在——这是大多数囚徒的生活状态,狱卒认为他们有多坏,他们便有多坏。
但是,安迪却是肖申克监狱中极其罕见的例外。
无论是利用帮助狱吏们填报税单的功劳,为狱友们争取到一次在阳光下喝啤酒的机会;还是以被关两个星期的禁闭为代价,通过广播喇叭向狱友们播送莫扎特美妙的音乐——这些“超常规”的做法,都表明他的自由不会轻易地被他人所剥夺,“有些鸟是不应该被关在笼子里的,它们的羽毛太丰润,直到它们飞走之后,才知道把它们关起来是一种多么大的罪孽”。
谁也不知道安迪的计划,直到他逃离肖申克监狱的第二天清晨——他以惊人的毅力和智慧,用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挖通了一条地道。
当安迪爬过五百码臭气熏天的下水道之后,他终于展开翅膀,飞向了蔚蓝色的太平洋。
那段常人看来不可忍受的下水道,是救赎之路中必然经历的阶段,亦是获得自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肖申克的救赎》中,与安迪这一人物对立的是典狱长诺顿。
诺顿露面的第一场戏是严肃地教导新来的犯人们不要亵渎上帝,要多读《圣经》,他宣称:“在肖申克监狱,信仰归上帝管,身体归我管。”这个言必称《圣经》的官僚,却是撒旦在肖申克监狱的化身。
他肆无忌惮地屠杀和贪污,强迫安迪为他做假账,为了长久地占有安迪,他甚至下令杀害了那个新来的、能证明安迪清白的囚犯。
有一次,在突击检查房间的时候,道貌岸然的诺顿指着厚厚的《圣经》告诉安迪:“救赎之道就在其中。”他把安迪的《圣经》拿在手中,差点就带走了。
那是千钧一发的时刻,因为安迪的那本《圣经》的中间被掏空了,那把挖地道的小小的铁镐就藏在其中。
与这个细节相对应的是:诺顿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来自《圣经》的话语:“上帝的审判比预料的要快。”正是在这面镜框的背后,藏着诺顿的保险柜。
每天下班前,诺顿都会按时移开镜框,打开保险柜,让安迪将这天的新账目放入其中。
在安迪逃走之后的那天早晨,当诺顿打开保险柜箱的时候,才发现那本银行账户不见了,里面放的是安迪的皮鞋——诺顿每天让安迪为他擦拭的那双高级皮鞋却被安迪穿走了。
保险柜里面还有安迪的那本多年来随身携带的《圣经》,诺顿一翻开这本《圣经》,这才发现安迪逃离的秘密,以及安迪给他的简短留言:“你说得很对,救赎之道就在其中。”故事最后的结局是:诺顿的全部恶行都被一一揭露,这个曾经在肖申克监狱中为所欲为的帝王,在前来逮捕他的官员即将破门而入之际开枪自杀;而安迪在太平洋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小岛上开了一家旅店,亲手维修好了几条小船,与前来汇合的瑞德一起享受迟到的自由。
在这个故事里,究竟谁是基督徒,究竟谁更爱上帝,究竟谁被上帝所爱?
从表面上看,监狱长诺顿是一名虔诚的基督徒,他对《圣经》敬如神明,谁《圣经》谁便能得到他的赏识。
他一点也不像是严厉的典狱长,倒像是一名热心的传教士。
安迪呢,表面上的举动截然相反,虽然对《圣经》了如指掌,但他居然用《圣经》作为掩护,甚至不惜将《圣经》的中间挖空来放置铁镐。
安迪如此轻慢地对待记载上帝话语的《圣经》,用某些信徒的观念来衡量,他根本就算不上是基督徒。
但是,事情的本质恰恰相反:诺顿的一生是杀戮和欺骗的一生,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方才认识到自己挂在办公室墙上的那句话“上帝的审判比预料的要快”原来真实无比,他从来没有真心热爱过上帝,他也没有为上帝所爱;而安迪真正按照《圣经》的教诲去生活,不懈地去寻找并捍卫上帝赋予人的自由与公义,在一个肮脏而卑鄙的丛林世界中,他坚忍不拔地活出了基督耶稣的模样来,他才真正地爱上帝,也为上帝所爱。
所以,上帝的审判是公正的:诺顿可耻地下了地狱,安迪则幸福地进了天堂。
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不会把信仰作为幌子、作为装饰、作为炫耀的资本,一个真正的基督徒也不会把《圣经》当作像祖宗牌位那样的偶像来崇拜。
《圣经》是活水的江河,故人的希望和救赎的秘密均隐藏于其中。
你有可能堕入黑暗之中,但是只要你心中保存对光明的渴望,你就不会被黑暗所征服;你有可能遭受巨大的苦难,但是只要你信仰上帝赋予了你战胜苦难的能力,你就不会成为苦难的奴隶。
这个动人的故事让我很多次泪流满面——我们都应当像安迪那样生活,有一对想飞的翅膀,有一颗热爱自由的心灵。
惟其如此,没有人能够囚禁我们;惟其如此,我们总能心想事成。
(二)当你找到信仰之后,并不意味着你从此就能够过上舒舒服服、平安喜乐的日子。
恰恰相反,从此以后的日子你可能过得更加艰难——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我看来,在诸多“异端”之中,再没有比所谓“成功神学”更违背耶稣的教诲了——耶稣自己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根本就不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他拥有什么呢?
他是一无所有的木匠,他在马槽***生,在十字架上死去,生前连一块立锥之地也没有。
耶稣的得胜是以受难的方式来实现的,耶稣的荣耀是以被钉上十字架为前提的。
那些最美好的见证,通常都是在火的冶炼中产生;那些最美好的愿望,通常都是在绝望的边缘得以坚固。
艺术大师恩斯特·金斯伯格的一生便是这样一个美好的见证:他是一位犹太眼科医生的儿子,少年时代在德国过着富足而悠闲的生活。
那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犹太身份,甚至一度还对元首希特勒的魅力着迷。
有一天,犹太人突然被纳粹政权宣布为比尘土还要卑微的贱民,他们甚至根本不配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用匈牙利犹太裔作家凯尔泰斯·伊姆莱的话来说:“如果从历史的角度看犹太人的话,他们并不是犹太人,而是人;所谓的‘犹太人’,实际是一种在极权主义下的境遇。”金斯伯格作为德国人的骄傲,在一夜之间化为齑粉。
这个优秀的演员被纳粹剥夺了工作的权利,而不得不移民到瑞士,历经千辛万苦方在苏黎世剧院谋到了一个新的职位。
新的人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