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燕羽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3:10
|本章字节:7310字
好久没这么痛痛快快地跟人交谈,出门后,邓桐仍然有些兴奋。刚才与女子交谈的话语,都是灵机一动想到的,与其说他的话是在开导女子,倒不如说,他自己把自己开导了。
江雪笑着走过来。他的举动,让江雪好奇了半天。江雪说:“我看见你跟那个女孩子说笑了,很投机啊。”
邓桐一笑,没有吭声。
江雪问:“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邓桐摇头,“她不肯讲。”
江雪笑着说:“那我帮你去问问她。”
邓桐一把拉住江雪,说:“不用问了,我想去新疆!”
江雪一怔,感到莫名其妙,目光又朝茶楼里望了望,不解地盯着邓桐。
邓桐笑,然后说:“本来,我想让脑海中的影子慢慢模糊,慢慢淡去,可刚才,她的谈笑声——说着,他也转头朝茶楼里望了望——却让‘她’的影子更清晰了!真的,她让赵菱在我脑子里的模样像复活了一样!”
江雪张口,刚要说什么,又被邓桐打断:“我知道,你会说,去到新疆,也未必找得到她;也许找到她,她已经结婚了,有家庭了;可这没有关系,我一定要去!我只是要知道她的消息,知道她真实的存在!如果找到她,她有了家庭,我也能够坦然。可如果她还没有成家呢?哪怕这种机会微乎其微,我也必须要亲眼所见!不然,以后我也别想再睡好觉了。”
江雪默然,她想邓桐是不是快要疯了。
邓桐的兴致仍然高昂,他对江雪说:
好多年前,还在邮轮上工作的时候,我曾跟同事讲过一个鸡犬升天的故事,现在也给你讲一个守株待兔的故事。我想我的前世,是一个农夫。有一次,我在田里干了一天活,累了,便躺在一棵大树下打盹。这时,一只兔子跑过来,不知道它在慌乱或是激动什么,不小心撞在了树桩上,撞得头晕晕的,然后跳入了我的怀中。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我欢天喜地将兔子带回了家。
我很喜欢这只晕头晕脑的兔子,有时抱着它,轻轻抚摸它光滑的皮毛,有时又恶作剧地戏弄它,用根棍子不断地敲击地面,逗得它在房中乱跳。我觉得我已经和这只兔子建立了很好的感情,便常有些疏忽,不再把它关在笼子里,还偶尔忘了按时喂给它食物。结果有一天,兔子跑不见了。
从此,我再也不想干活。我总是在田头的树下躺着,我在等着一只兔子,等待它再次撞上树桩,再次跳入我的怀中。可是等到田中都长满了野草,也没有兔子再次撞上树桩。而我也失去了种田和另外捕捉兔子的兴趣,我只想等待,等待再次撞树的兔子。
这件事慢慢传开,时间一长,在世人眼中,我成了傻瓜,人们都在嘲笑,“守株待兔”成了蠢人做蠢事的代名词。
我一直在想:“这一生,如果真的再等不来这只兔子,想不承认自己是傻瓜都不行了。可如果等到了呢?十年?二十年?我能否再次等来这只晕头晕脑的兔子?那样的话,还能说这种行为愚蠢吗?
人们会认为这不值,但我愿意,我愿意等。等不到是傻瓜,等到了,就是幸福!
回到成都后,一连几天,江雪见邓桐忙忙碌碌,正在准备着新疆的行程。她真不忍心打击他,这几天,她也在全面发动她的同学打听赵菱的消息。在通讯如此发达的时代,仍然毫无音讯。她想,只怕赵菱根本就不在国内,哪里去找?
邓桐倒是兴致勃勃,他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后,来找江雪告假。
兄妹两人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江雪说:“我又看了一遍《平凡的世界》。”
邓桐笑:“我每年都看一遍。”
江雪说:“那你记得书里,金波去青海找藏族姑娘的情节吗?”
邓桐说:“当然记得,他在小镇的十字路口唱起《在那遥远的地方》,谁能忘得掉?”
江雪说:“动人的歌声能打动路人,却找不回爱人。我真希望你能放得下。”
邓桐沉默了好一会儿,说:“书里面有一首叶赛宁的诗,我也还记得。不惋惜,不呼唤,也不啼哭。金黄的落叶堆满我心间,我已经再不是青春少年……如果我不去一次的话,永远放不下;去了,找不到,也许,还能放下。”
江雪突然很感动:“那你赶快去吧,也许我们应该相信奇迹。”
邓桐抿一抿嘴唇:“希望奇迹早点出现。”
新疆是个好地方。
不过这话用来形容夏天很恰当,用到冬天,就实在没多大体会了。
飞机载着邓桐降落于乌鲁木齐地窝铺机场的时候,刚好是午夜零点。在冰天雪地里的午夜走出机场到达大厅,黑暗立即挟着寒冷扑面而来,但这也没能打消半点邓桐的热情。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充满异域风情的城市,既有激动,也有不安。
下飞机前,邓桐心里一直在搜寻着有关新疆的述说。他想到和赵菱第一次交谈时,有关新疆的那些对话。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笼钟泪不干。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新疆的土地广袤无垠,有着特别的豪放与矜持。古代人出塞很不容易,否则也不会产生“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感慨。对于中国来说,这里才像个真正的后花园。中国神话的起源、天帝在人间的下都昆仑山,就横贯这里。初次踏上这片土地的人,思想和心情都会大大的放飞。
坐上出租车,驶向事先订好的宾馆,邓桐一直望着车窗外银白色的世界。心中不由自主地哼起十年前歌唱这座城市的一首老歌: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早一些……
开车的司机是位年轻小伙子,大概是听到邓桐在哼歌,他说:“你唱错了,是‘来得更晚一些’。”
邓桐道:“不是吧,我记得是‘更早一些’。要不下一句歌词从逻辑上解释不通啊?”
司机问:“有什么不通的?”
邓桐说:“你想想,下面的歌词是‘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要是雪来得更早了一些,难道叶子也配合着提早落了么。”
这个问题司机倒没想过,说反正正确的歌词就是“来得更晚一些”,这首歌唱的就是乌鲁木齐,他绝对不会记错。邓桐点一点头,说:“那是我记错了,不过你们这儿的二路汽车停在八楼吗?这公车站这么高啊?”
司机说:“那是个地名,就叫八楼。哪里是真的停在八层楼高啊。”随即又道:“您真有闲情,还这么上心钻研歌词?您肯定特别爱唱歌吧?”
邓桐说:“完全相反,我就不会唱歌。我判断好歌与烂歌很简单:听得明白歌词的就是好歌,听不明白的就是烂歌。跟流不流行没关系。”
司机问:“听不明白?怎么算听不明白?”
邓桐说:“比如前段时间大街小巷都在唱的‘你似颠,你似狂,你是唯一的傻瓜,我只爱你。’头回听这歌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是哪个嫁人不良的小姑娘忍无可忍的吼声,嫁这么个装疯卖傻的老公,那真是恨不得拿刀剁了!为什么她还只爱他呢?接下来的歌词更让人伤心:‘你住在,猪笼寨,没有更好的办法。’猪笼寨不就是周星驰电影《功夫》中那破烂样儿吗?是啊,这种鸟人是只配住那,的确没更好的办法了!都到后来,我才闹明白,原来这是个啥she唱的‘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这都什么扯淡玩意儿啊!”
出租车司机听乐了,觉得这哥们儿真逗。他问:“还有其他的吗?”
邓桐说:“多了。有一首歌唱的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卖卖电脑。’这都困扰我十几年了,我想这多半是电脑城里某个奸商编的吧?后来才知道人家唱的是‘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司机更乐了,说:“这首歌我常听,我喜欢听老歌,有味道。不过听你解释歌词,更有味道。周杰伦的歌你感觉如何?他的歌我老听不明白。都让我怀疑我耳朵是不是出毛病啦。”
邓桐说:“他有一首‘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不分黑白’。我头次听到时,估摸着这大概是一首忧伤的囚歌吧。男朋友犯了罪,被送到千里之外的边陲之地劳改。女朋友一边流着泪送他,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想,当初叫你别那么干,你偏不肯听。现在好了吧,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等你释放回来,老娘的儿子兴许都能打酱油了!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辨好坏、不分黑白,别怪我狠心……后来才知道,他唱的是‘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
说到这,邓桐的声音突然低沉。出租车司机还在乐,他说:“我们开车的得时刻注意路况,不敢走神老琢磨歌词这事儿。您是国家干部吧,要不能有这闲工夫?您上新疆来出差的吧?”
邓桐说:“我不是什么干部,这些都是在监狱里琢磨的,打发时光。”
司机的脸上一下变了色,吃惊不小。邓桐微微一笑,说你别害怕,我不抢劫。他把入狱的原因跟司机聊了聊。司机反倒钦佩起他来。然后又问:“那您这回来新疆是做什么呢?大冬天的,眼瞅着又要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