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未寒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9:39
|本章字节:17078字
“公正!”琼保次捷一字一句地吐出这两个字,“我决不会用阴谋诡计,更不会在不公平的情况下赢取胜利。在我的心中,真正的王者是光明磊落的,他可以拒绝别有用心的帮助,也可以无所畏惧地放手一搏,更可以挑战看似绝望的命运。只要内心无愧,就是英雄!”
碧叶使当场怔住,哑口无言。他从未想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能说出这番话来,纵然他还可以引经据典地加以辨驳,苦口婆心地谆谆劝导,但在琼保次捷这掷地有声、充注着少年激昂意气的话语面前,任何辨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刹那间,琼保次捷感应到注视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蓦然一烫,犹若实物。他不动声色地恭谨躬身:“如果堂使没有别的吩咐,弟子现行告退。”
碧叶使的面色阴晴不定,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或许在那一刻,他也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少年时光。
等琼保次捷离开后,房间内传来一段对话。
“大叔怎么看他?”
“历史上任何一个超凡卓越的人物,其最关键的时刻都并非成就霸业的阶段,创业不过是因势利导,之后一切均为水到渠成。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人生的路口彷徨不定时,在希望与畏缩、坚持与放弃之间做出选择的那一刹。正因如此,才应该有一种外来的动力促成他的选择,而这,也正是御泠堂的作用。可是他,并不是一个会被轻易控制的人。”
“我并不在乎是否能够控制他,只想让他发挥出最大的潜力,达到与之能力相匹配的巅峰。”
“在不能适当掌握事态发展的情况下贸然行事,实为不智。作为一个领导者,你必须考虑到一旦失败后将会付出的代价!”
“我相信大叔一定曾经给自己许下过某种承诺,哪怕从未诉之于口,也会不计任何代价地完成它。对于他,我在心里有过承诺。”
“唉,你想过没有,或许你的做法会给自己造就一个无比强大的敌人!”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一下!”
静默良久,那个充满磁性的声音重新响起:“你记住,我帮你并不是因为被你说服,而是因为对于你的父亲,我的心里也曾有过承诺!”
琼保次捷并没有径直回帐歇息,而是笔直往魔鬼峰的最高处行去。
每当他心绪不佳时,就会独自来到这僻静的峰顶上,仰望天空的星辰,无声诉说出心中的烦恼。只有在这里,他才会觉得每一颗星星都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一如内心深处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梦想,正在无限趋近。
然而,登上峰顶的琼保次捷惊讶地发现,在那方赤红色的大石上,已经有一位白衣少年捷足先登。
此人相貌陌生,正半卧于石上。在冷冷地扫视了琼保次捷一眼后,他继续凝望夜空,丝毫没有陌路相逢的礼貌客套,甚至连姿势都没稍稍改变,孩子气十足的脸上分明透露出拒人于千里的冷漠。
琼保次捷无声地笑了,上前几步,指着白衣少年身下的那方赤色大石道:“我平时最喜欢坐在这里了。”
白衣少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入怀,轻抚怀中短剑的剑柄,冰冷的眼神流露出戒备,仿佛在说:如果你希望我将这地方让给你,必须先问问这柄剑。
“你是新来的吧。”琼保次捷随意地在大石边盘腿坐下。
他生性敏感,当然感应得到白衣少年毫无掩饰的敌意。可是,在这个沉默抑郁的少年身上,有一种原始且不加任何修饰的性情打动着他,仿佛那是一面穿越时空的镜子,正折射出他自己的影子。
白衣少年有些茫然,似乎不确定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他将身体稍让了让,与其说是给琼保次捷挪出地方,倒不如说是一种不愿与人接近的自我防卫。
琼保次捷叹了口气:“我才来的时候,也觉得很寂寞,常常一个人到这里……”
白衣少年终于开口:“我不寂寞。”语气依然冷淡,但在不知不觉中,他握剑的手已经松开。
琼保次捷摇摇头:“或许我说错了,那不是寂寞,而是一种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感觉。陌生的环境与陌生的人都容易适应,而那种一切都需要重新开始的气氛,才是最不容易适应的。”
白衣少年想了想:“我能理解。”
琼保次捷一笑:“你当然能理解,不然也不会到这里来。”
白衣少年点点头:“每个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的星空。”
如果此刻有一个成年人听见他们的对话,一定会失声而笑,以为不过是两个不识愁味的少年信口开河。却不知这样简单而别有意味的对话仅仅只属于那一段从青涩趋于成熟的年纪。
随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却没有丝毫尴尬。两个素不相识的少年不无默契地并肩而坐,仰望着点点星辰,各怀心事。
“过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你会在这里认识许多朋友,生活也许比较艰苦,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枯燥……”琼保次捷认定对方是御泠堂才入门的弟子,虽然他明显比白衣少年小上几岁,却已俨然以师兄自居。
白衣少年却道:“我并不想在这里留太久,也不想交什么朋友。”
琼保次捷不以为意:“不要那么绝对。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不知不觉就呆了近三年,而且也有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不,是兄弟!”
“我即使有朋友,也不会轻易认兄弟。”白衣少年似乎还存有戒心。
“是啊,我以前也不屑那种动不动就称兄道弟的行为,合则合,不合则散,何必弄得那么造作?但我的这个兄弟与众不同,他诚心实意,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地对我,我们虽然没有义结金兰,但在我心中,他就是我的好兄弟。”
“他如何对你好?”
“那时我才到这里,大病了一场。虽然其间有许多人来看望我,陪我说话解闷,可我正在发烧,昏头昏脑的,全无一点印象。然后多吉就来了,他这个人有些笨嘴笨舌,几乎不怎么说话,但他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我的额头上……”
白衣少年第一次笑了:“就这样你就认他是好兄弟了?”
“你不明白,我无法表达出对多吉的那种感觉……”琼保次捷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的思绪已回到三年前的那一天:笨拙的锡金少年一脸肃穆,虔诚地将额头贴在他的额上,嘴里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红着脸悄然退开。这个看似平常的举动却给了琼保次捷一种难以言说的安慰与感动,他强忍着,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才让压抑许久的眼泪无声地流出。从那一刻起,他就在心里把这个初次相见、容貌粗豪的锡金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琼保次捷曾无数次回想起多吉的古怪举动,或许那只是多吉表达关切的特殊方式,或许只是多吉想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一点清凉……他从未问过多吉,但他宁可把它当做一种神秘莫测的仪式,把多吉那句含混不清的话当做一句全心全意的祈祷。
这些年来,四处漂泊的生活让他几乎没有什么同龄的朋友。而多吉却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无私的友谊,那是他心底深处最神圣的友情,他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
琼保次捷眨眨眼睛,继续抬头望天。但他那微微润湿的眼角却没有逃过白衣少年的观察。白衣少年看着陷入回忆中的琼保次捷,有一些奇怪,有一些羡慕,还有些微的妒忌:“我会记住他的名字——多吉,他一定是个好人。”白衣少年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语气中竟然略带一丝安慰,当即不自然地笑笑,破天荒地产生了一种想认识一个人的冲动:“我叫童颜,你呢?”
琼保次捷迟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他今晚的心情,或许是因为童颜身上某种与他相近的气质,他决定不对这个初见的少年有所隐瞒:“我叫,许惊弦。”
自从三年前那场变故后,小弦随蒙泊国师来到锡金。仅仅半年,先是抚养他长大的养父许漠洋受御冷堂红尘使宁徊风的暗算,死于鸣佩峰下,然后胜似父兄的暗器王林青又在与明将军的决斗中葬身在泰山绝顶。纵然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未必能受得住这样接二连三的打击,何况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
那时,小弦是自愿离开京师的,一方面他无法承受林青之死带来的巨大伤痛,另一方面蒙泊国师答应传授他武功,小弦希望可以借此恢复被四大家族之首景成像废去的丹田,习得绝世武功,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当即,宫涤尘将奄奄一息的小弦接到御冷堂,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小弦终于恢复了健康。但这一场身心俱疲的重病已然夺走了从前那个快乐无忧的孩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结重重、郁郁寡欢的少年。
为了避人耳目,宫涤尘给他起了一个锡金名字——琼保次捷
小弦默默接受了这个名字,从此成为了一个御冷堂中的二代弟子。
令人惊讶的是,蒙泊国师七十年的功力并没有让小弦的身体机能脱胎换骨,却从相貌气质上完全改变了这个正处于成长期的少年。除了一双大眼睛依然明亮灵动,他圆圆的脸庞已变得细长瘦削,低矮的鼻梁变得挺直,窄窄的眉距渐宽,下巴显得尖细……偶尔对镜自照,他几乎无从辨认自己的样貌,同时还感觉到在仇恨的痛苦煎熬下,由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重生一般的力量。
起初,在小弦心里,同样的刻骨仇恨有着截然不同的复仇方式。他可以毫无顾忌地亲手杀死宁徊风,但对于明将军,他却怀着一种极其矛盾的心理,既希望可以如林青一样与之公平决战,又怀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毕竟明将军二十余年来武功稳居天下第一,绝非侥幸。就算他付出最大的努力,也未必能够以武功胜过明将军。事到如今,当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战胜明将军,尽管依旧渴望着像一个真正的英雄一般了结所以恩怨,但熊熊燃烧的仇恨知火已令他失去理智。他只有退而求其次,不择手段地报仇雪恨成为他此生最大的目标。所以,当他对碧叶使说出那番冠冕堂皇的话之后,内心深处却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痛苦。
他还不知道今日御冷堂与鹤发童颜师徒在无名峡谷的一战,他只是从这个外表冷静、隐含忧郁的白衣少年身上看到了三年前的自己。同样孤独骄傲,同样心事深藏。每一个来到御冷堂的少年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从不对人提及却无时无刻难忘。
小弦静静坐在童颜身边,沉默地回想着往事,直到夜幕低垂。
一声鹰唳传来,一只体态雄健的黑色大鹰从空中落下,稳稳立在他的肩头,三年前的小雷鹰扶摇如今已经长大,成为翱扶摇一对鹰目好奇地盯着童颜,似乎在猜测此人与主人的关系。
“这只鹰是你的?”童颜又惊又羡。
“是啊,它叫扶摇,是最忠于主人的雷鹰,也是我的好兄弟!”小弦轻抚鹰羽。在他的心目中,三年来始终陪伴自己的扶摇虽然不会说话,却是一个绝对忠诚不鱼的朋友。
“哈哈,你的兄弟可真多。”“不!除了多吉,只有……”许惊弦犹豫下下,想到那个曾让自己无比信任的大哥御冷堂主宫涤尘,恼怒般地甩甩头,“只有它…”
童颜听出小弦语气中的犹豫,却无意追问。他的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妒意,仿佛很在乎小弦将自己完全排除在兄弟之外,出来师父鹤发,他还从来没有与一个人如此接近过,甚至包括自己的父母。
小弦自幼受《天命宝典》教诲,已然敏锐地感应到童颜的情绪变化。他对这个陌生的白衣少年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当下不无歉意地道:“我还有些事要做,改天我们再来这里相会好吗?”
童颜点点头,虽然他们彼此说话不多,但那无言的默契已令他留恋不已。
小弦看看天色,已近初更时分:“对了,你怎么还不回去睡觉,当心被堂使抓住。”御冷堂弟子有着严格的作息制度,只是他已决意离开,根本不在乎是否违背堂规。
童颜也不解释自己并非御冷堂弟子,只是笑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做什么事情?”
小弦一笑,拍拍肩头的扶摇:“去替它出气。”
童颜一愣:“打架么?要不要我帮忙?”“嘿嘿,你的武功怎么样?”童颜不答,只是傲然拍拍怀中的剑。“那就走吧。若是被堂使发现,你尽可以都推在我身上。”童颜大笑:“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讲,我可不把你们的那什么堂使放在心上。”
小弦呆了一下:“原来你不是新来的啊?”“我是和师父一起来的,今天早上还与你们的人打了一架呢。哦,是昨天。”“原来如此。赢了么?”“一对四十,他们没占什么便宜。不过你们那个堂主的武功挺强。”
小弦吃惊地看着童颜,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信口开河,喃喃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厉害!“现在你放心了?我会帮你好好教训敌人的。”“哈哈,我们现在去对付的可不是人……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弦停住脚步,拉着童颜藏在一方岩石后。山谷中闪过几条体态雄壮的黑影,皆是身长七八尺的大型猛兽,黑暗中隐隐能够看到火红色的眼茫来往梭巡,另人不寒而栗。
童颜微吃一惊:这是什么动物?“是苍猊。”小弦低声道,“那苍猊王总是欺负我的鹰儿,我便捉了它的幼崽,想引它们出来教训一番,刚才扶摇就是来给我报信的。”
童颜失笑:“地上跑的怎么可能欺负天上飞的?定是你的鹰儿惹是生非。师父说过,动物之间皆有自己的生存规则,人类不应该去插手。”
小弦缓缓道:“我发过誓,决不再让我的亲人朋友受到任何伤害,无伦对方是两条腿的人还是四条腿的兽。”
童颜听小弦的语气郑重,没有再说话,只是扬了扬握剑的手。小弦此言虽然偏激却正合他的性子。小弦目光炯炯:“这个苍猊王倒不简单。我把那头幼崽困在陷阱中,还设下了埋伏,但现在看来,它们并没有中计,只是在外围打转。童颜冷然一笑:敌人越是强大,我才越有兴趣。”
在他的处世原则中,出来师父与父母之外,人只分两种,可以杀的敌人和没必要杀的陌生人。他望望小弦,心想:这个少年或许会是一个例外。他忽然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有些气恼,心底起一股对鲜血的渴望。
小弦手指着一道最大的黑影道:那个就是苍猊王。待我想想应该怎么教训它。话音未落,身旁一阵风乍起,童颜已冲了出去。
剑光如电,映亮寒夜。童颜这一间直刺那头苍猊王的咽喉,决绝冷酷。
苍猊王的反应极其敏锐,刹那间已转过身来,大声一吼,抬起右前爪挡向短剑,而左前爪已朝童颜劈面抓去。与此同时,山谷中吼声大作,数十条黑影院一起围逼过来,这群苍猊竟然也布下了陷阱。
苍猊王虽然及时挡住童颜的必杀一击,可惜毕竟是血肉之驱,如何能与锋利的宝剑相抗,一声惨呼,它的右前爪已被生生切下。
童颜身形急速晃动,闪开苍猊王的左爪,瞧准苍猊王额间的如眼的白斑,正要再补一剑,一谷腥风传来,却是另一头苍猊从后扑至,血盆大口中两排雪白的牙齿猛然合下,足可将他的脖颈切断。
作为高原上的百兽之王,苍猊力大无穷,反应敏捷,巨齿利爪皆有强大的杀伤力,普通三五个壮汉绝对无法与之抗衡。童颜纵然飘身而退,肩头的白衣也被利齿撕开一道口子。
一旁的小弦瞧的心惊,不假思索跃出岩石,掌中已多了一柄长剑。他虽然正在修习帷幕刀网,却对轻灵飘逸的长剑独有心得,施出一招屈人剑法中的百战不屈,长剑先劈后点,朝着从侧面扑向童颜的一头苍猊双目刺去。
那头苍猊全身雪白,身长犹在苍猊王之上。它感应到危险,立即放弃对童颜的进攻,半空中拧身转首,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已抬爪格在长剑之上,长而锐利的指甲与剑尖相交,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小弦浑身一震,长剑竟被弹开,但那头苍猊被宝剑沁入心肺的寒气所迫,亦不敢再扑上来,四足立定,虎视小弦,伺机发出夺命扑击!
事实上小弦也知道扶摇与苍猊王之间的争斗只是动物出于本能的天性,原不应该由自己插手,只是瞧见扶摇身上的爪伤,他一时不忿,虽掠来幼猊,也只是想诱来苍猊王略施惩戒,不想童颜出手溅血,一招便斩断苍猊王的右爪,心中亦觉不安。
那雪白苍猊似乎瞧出小弦的犹豫,猛然一声咆哮,凌空跃起,四爪荠张,锁向长剑,大口则往小弦的咽喉咬去。群猊心有灵犀,认准小弦是两人中较为薄弱的环节,六只苍猊随之发动,分从左、右、背后向他扑去。
小弦临危不乱,以剑为刀,施出帷幕刀网中的一式固若金汤。帷幕刀网顾名思义,防御极其严密,这一招固若金汤圈起刀光护住全身要害,隐含反击之势。
苍猊每日捕食猛兽,每一只都可谓是身经百战,最擅长寻隙而入,小弦的剑光虽圈住他的大半个身子,但脚下却有破绽。雪白苍猊不敢与剑光硬碰,却吸引主他的大部分注意力,而另六只不约而同地弓下身形袭向他的腿部。
小弦无奈地跃起,那只雪白苍猊低吼一声,泛着红色的谛子锁定他,只等他将落未落之际变扑击而出。
对于苍猊来说,虽然全然不懂虚招诱敌之术,但高原残酷的生存环境决定了它们必须花费最小的力气取得最大利益,对时机的捕捉可谓恰到好处。它们就如同一个个忍耐力极强的杀手,伺机出手,一击必中!
扶摇见主人危急,从空中呼啸着俯冲而下,利嘴啄向那头雪白苍猊的双眼。雪白苍猊纹丝不动,只是紧盯着身在半空的小弦,在它左右各有数只苍猊高高扑起,逆袭扶摇。鹰唳猊吼中,几枚鹰羽从空中飘落,一头苍猊的左目流下一道血线。
小弦只恐扶摇有失,连声呼啸,命其速速离开战场。若只是仅与一只苍猊作战,鹰儿或能后凭借空中优势勉强扳至匀势,但如果落如苍猊群中,纵然雷鹰有鹰中之帝的美语,恐怕亦难匹敌。
童颜跨前几步接应小弦,苍猊群无疑知道这是进攻的最佳时机,丝毫不退,十余只此起彼伏,疯狂地扑入战团,阻止两人联手。
童颜剑光连闪,三头苍猊咽喉中剑,跌倒而回,但短剑已被一只苍猊死死咬住,随着他挥动手臂,那头苍猊的嘴角已被剑锋隔裂,可是它却兀自坚持,毫不松口。那头雪白苍猊则窥准时机再度扑至。
童颜大喝一声,左掌拍出,正正击中来敌的额头,这一掌他施出全力,足以开山裂石,而那头雪白苍猊只是被击出一丈开外,翻了个身重又站起来,竟似浑若无事。
此刻童颜的右臂短剑上挂着一只重达数百斤的苍猊,挥动起来极其不便,而趁他短剑被锁,另一只苍猊利爪摆处,他的右臂已出现一到血痕。幸好小弦及时从空中落下,一脚踹在那咬住短剑的苍猊腰间,将其踢开。两人当既靠背应敌。虽然面对的是无知野兽,却再不敢有一丝轻敌之意。这群苍猊的战斗力足可比得上一支数百人的军队。
童颜不料苍猊如此难惹,他与御冷堂弟子激战一场无损分毫,却在这群走兽的手下负伤,伤口的疼痛更激起他的杀气,剑光荡处,又有一头苍猊大吼一声,腰侧被短剑削去大片血肉。
锡金人对苍猊敬若天神,不但从不与其争斗,还每每奉上牛羊祭品,这群苍猊首次被利刃逼身,大是忌惮,但苍猊王的断爪负伤已然激起他们的凶性,虽不敢贸然出击,只是围定两人不放,势要拼个你死我活。
苍猊王卧在地上,几头苍猊轮流用长舌舔舐它的断爪伤处,流血渐渐止住,看来这唾液颇有止血之效。其他的苍猊则在那头雪白的苍猊的率领下,在两人身边来货游走。看来它们虽连连受挫,却并无半点退缩之意。
童颜怀抱短剑,面色漠然,端立在苍猊群中,冰冷的眼神与那头雪白苍猊一丝不让地对视。擒贼擒王,这只苍猊无疑是苍猊王最为得力的臂助。只要杀了它,群猊必乱。只是那雪白苍猊极是机敏,凭借灵动的奔跑始终与两人保持着十步距离,左右亦有十余只苍猊来回穿梭,决不落单。
事态的发展已大出许惊弦的意料,眼见血流遍地,他心中大是不忍。轻声道:“我们已杀了三只苍猊,就此罢手吧。”
童颜冷笑:“你问问它们,可愿意罢手吗?”
许惊弦低叹:“此事皆起于我掳来幼猊,我立刻将它放了就是。我们且网左方的那棵大树走……”
两人背靠着背,缓缓移向那大树。树下是一个二尺直径、深达五尺的洞,有一根长长的树枝深入洞中,而那只幼猊正沿着树枝努力往上攀爬。但它力小体弱,几次挣扎都在半途摔下去,却并不气馁,依然拼力上爬,一面发出低低的呜咽,状甚凄惨。
许惊弦提醒道:“小心洞口周围,设有三个捕兽夹。”
他晚餐时离去,正是来此处挖洞放入幼猊,有设下捕兽夹。那地洞可谓挖得恰到好处,只能容下幼猊,成年苍猊却无法进入。
许惊弦本以为苍猊王护犊心切,必会踩上捕兽夹,亦算替扶摇出了一口气。不料苍猊极是机敏,不但小心避开陷阱反而放入树枝搭救幼猊,虽然尚未成功,已足令人刮目相看。
童颜见此情景,叹了口气:“虽非我族类,亦懂疼惜儿女,想必天下的父母都是一般……”心头那股杀气也不由泄了。
一时他持剑守护,许惊弦则伏下身来,探手入洞取出幼猊。那幼猊虽看不到地面上的激斗,却直觉许惊弦是已方的敌人,伸嘴就咬,只是它才出生不久,细细的犬牙只在许惊弦的手上留下一排淡淡的咬痕。
许惊弦苦笑道:“是我不好,对不起,请你莫要怪我了。”说着把幼猊放在地上,任其回到苍猊群中。就见一只体型稍小的苍猊上前轻轻叼起幼猊。大概是它的母亲。
断爪的苍猊王静静望着两人的举动,忽然发出一声长啸,抖抖身躯,立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掉头离去。整个苍猊群随之而行,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童颜笑道:“我只道猛兽都是不死不休、狠劲十足的,想不到它们倒挺懂得审时度势,眼看打不过便逃了。”
许惊弦长出一口气:“据说苍猊的地域观念极强,这里毕竟不是它们这一裙的地盘,徒留无益,但只怕未必就此罢休。”
童颜奇道:“它们会来报复?”
许惊弦摇摇头:“我也不知,只希望不要连累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