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军旅情怀(1)

作者:时未寒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9:39

|

本章字节:13310字

明将军一身戎装、金盔遮面,金甲护身,外罩大红色战袍,他没带兵器,身后只跟着五名随从,但看他龙行虎步,气势迫人,神威凛凛之态,浑如带兵百万。


众人一并起身相迎。明将军在楼梯口略略停步,利剑般的目光扫视全场,刹那间每个人都觉得他正望向自己,皆慌忙垂下视线,不敢与之对视,更无人敢开□说一句话。


许惊弦虽然心理上有过无数准备,仍是觉得脑中一眩。这是林青死后他第一次见到明将军,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强行压抑住拔剑刺向仇敌的冲动,勉强挪开目光望向他身后,忽然一怔。除去刘知府之外,随同明将军一并进入狮子楼的另有五人,两名铁甲卫士左右贴身相护,另三人中第一人亦是披盔带甲,面容英挺,年约二十八九,应该是军中副帅马文绍;第二个人身着便装,满面虬髯,神态笃定,正是将军府大拇指凭天行。


在涪陵城江边,许惊弦曾听龙判官言辞确凿说凭天行身中丁先生绝命一掌,所以才放他回京复命,以惑明将军。本以为凭天行绝无幸理,有感于他义薄云天,行事豪放,内心不无惋惜之意。想不到在狮子楼竟又看见了他,着实替他欢喜。不过凭天行承担着护卫之责,警觉的目光只留意于梁柱楼角等有可能藏敌之处,并未注意到他。


跟在明将军身后的第三人身材痩小,穿一身及地的灰色长袍,从头至脚遮得严严实实,双手都不外露,袍订帽檐低垂,将面容隐在阴影之中,连是男是女都瞧不清楚。同行者中,明将军气贯全场,马文绍刻意低调,凭天行谨慎细致,这最后一人却是全身上下透着—种神秘戚。


明将军一行来到席间,却并不立即就座。明将军挥手止住刘知府的客套言语,金盔下射出一道冷厉的目光,令人不敢逼视。


出乎意料地,首先开□的不是明将军,而是那身穿灰袍的神秘人。“左首第三席黑衣劲装者神情紧绷,随时欲战,疑为刺客;左首第六席第二位青衣人与右首第四席长须长老相互对视,交换眼神,意义不明,疑为奸细;右首第二席白衣少年眼神犀利,神情愤然,似有仇怨;右首第五席黑脸大汉面露轻屑,似有不满之意;另外右首第四席第一人、第六席第四人、左首第二席那位白袍剑客与第五席儒装长者行礼时略显迟疑,应为持不同政见者……”中性的声音不高不低,平正无奇,既无起伏,亦无情绪,犹如在宣读文书,但话里的内容却令人闻之变色。


“锵”一声响,左首第三席那位被指认为刺客的黑衣劲装者慌忙拔剑,但凭天行早已身随意动,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到他身后,不等宝剑出鞘,右手大拇指已按在他的颈后,黑衣人当即软倒在地,满脸犹是震惊之色。


左首第六席的青衣人仓皇起身,往窗边掠去,但才踏出两步,马文绍已手按剑柄,拦住他的去路。青衣人面色大变,弃剑于地:“将军饶命。”


右首第四席长须老者破口大骂道:“无胆鼠辈,我司马豫耻于与你同谋。”他纵身跃起,一拳便朝那投降的青衣人劈去。


明将军蓦然出手,右臂在空中挥毫泼墨般轻轻一扫,霎时楼上每个人皆有一种坠入龙卷风眼之中的可怕感觉,明明自身并无异样,却觉得周围劲气横溢,危险丛生,唯有静立原地方可保无虞。


那长须老者掌至中途,忽觉一道沉雄巨力袭来,劲力浑圆,沛莫能御,心知已无法杀死叛徒,猛然回掌往自己胸前拍去。他不甘被擒受辱,决意自杀成仁,这一掌尽施全力。


明将军右臂轻扬,长须老者的手掌如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引,身不由己地荡开,愕然长叹:“好一个明将军,好一个流转神功。”


刘知府脸色大变,怒喝道:“司马豫,原来你竟是泰亲王派来的奸细!”这长须老者名唤司马豫,乃是成都天济会的长老,而那投降的青衣人孟仕周则是商界大豪齐诚的门客,皆已被泰亲王暗中收买,若非那灰袍人眼光精准,任谁也想不到这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人竟暗通款曲。


明将军淡然道:“蝼蚁尚且偷生,为了一个泰亲王,司马兄又何必自残身体?”转而吩咐凭天行:“拿下!”


司马豫仰天大笑,眼望明将军:“老夫今日认栽了,且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说话间猛一咬牙,嘴角已流出了一丝黑血,凭天行微微一怔,立刻冲至孟仕周的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轻轻一拧,孟仕周一声惨叫,满口牙齿尽落,纵想fu毒亦有心无力。


顷刻间变生不测,三名奸细或投降或被擒或自尽,诸人都惊呆了,个个噤若寒蝉,暗自警醒,被灰袍人点名的其余几人虽无异动,却皆是惴惴不安,那商界大豪齐诚见自己手下除了奸细,更是吓到双腿发软,抖若筛糠。众人久闻天下第一高手之名,却直到此刻才真正体会到其威势,先不论明将军霸道无双的流转神功,只看凭天行敏捷的伸手与那灰袍人巨细无遗的观察,便可知将军府的实力是如何的深不可测。


许惊弦亦震惊于场中巨变,突然感应到周围数十道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醒悟到那灰袍人口中所说“右首第二席的白衣少年”正是自己,心头大惊,几乎就要伸手去拔显锋剑……


凭天行面现惊喜,欣然道:“这不是吴言吴少侠么?”


许惊弦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含笑抱拳:“凭兄好。”方才幸好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死而复生”的凭天行身上,若不然乍听到灰袍人点出自己“神情愤然、似有仇怨”之语,恐怕立刻就会心神失手,无论逃离险境或是拼死刺杀明将军,都只会落得与司马豫、孟仕周等人一般下场。


凭天行上前两步扶住许惊弦,哈哈大笑:“且莫多礼,我欠着小兄弟—条性命哩。”回头对明将军道:“将军,这位便是我曾对你提过的吴言少侠。”


陈长江亦趁机见过明将军:“吴少侠对卑职亦有救命之恩,卑职看他身手不凡,力劝他加入军中求职,还请将军给他一个为国效力的机会。”


明将军目光锁定许惊弦,沉声道:“吴少侠救了天行与长江,明某足感盛情。些许小事,自当成全。”刹那间他已从那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变为豪情重义的武林宗师,话语中似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欣赏。


许惊弦不敢与明将军多照面,低头谢过,犹觉心头怦怦乱跳。身边众人原以为他在劫难逃,不料忽受明将军如此重视,轻视的自光登时皆化为羡慕。


刘知府一脸惶恐:“请将军治我失察之罪。”


明将军大手一挥:“成都乃是西南重镇,龙蛇混杂,刘知府偶有疏忽亦情有可原。今日只论战事,除了泰亲王的奸细外,其余人等无论对朝政有何异议,或是对我明宗越有何私人思怨,皆不追究。”又转头命令马文绍道:“擒下的两名奸细就交给乌将军审问,力求将泰亲王安插在成都的奸细一网打尽。”马文绍恭身领命,命人将孟仕周与那黑衣剌客押回军中。


明将军望着地上死去的司马豫,长叹一声:“此人虽助叛党作乱,却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把他的尸体交还家人安葬,就说是误服毒物而死,不可牵连无辜。但要暗中严密盘査其手下,一旦发现任何人有通敌之行为,严惩不贷。”刘知府连连点头,又唤人抬下司马豫的尸身。


明将军甫一出场,先声夺人,在每个人的心头都投下了巨大的阴影。直到听他说出这番通情晓理的话,诸人才暗舒了一口气,又见他奖惩分明,并不牵连无辜,将事务分派得井然有序,更是既敬且佩。


刘知府手捧茶杯道:“我知明将军在军中严禁饮酒,故今日席间不设酒水,且奉清茶一杯,替将军接风洗尘。”众人笑着一并举杯。


明将军一笑:“明某借花献佛,先敬诸位一杯。”众人连称不敢,一齐饮了杯中茶,分宾主就座。方才剑拔弩张,此刻总算有了些宴会的气氛。


明将军解去战袍,脱下头盔,露出他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粲亮如星的双眸、不怒自威的面容,端然正坐。许惊弦偷望一眼明将军,算来他年纪已是五十有四,但比起四年前的模样不但未见苍老,反倒眸明颊削,面色红润,更增添了一丝虎虎生气,或许是这一场战事令他重振雄心。


刘知府正要命人传上菜肴,明将军摆手道:“今日之宴为国事而开。泰亲王余孽联合乌槎国在南疆造反,川南、滇、贵数地沦陷,局势一片混乱。明某奉君命率军平乱,初来乍到尚不明朗军情,就先听听诸位的高见吧。”


一时满座皆静,谁也不敢先开口。刘知府望向金刀堂主左皓英,悄悄使个眼色。左皓英无奈之下,只好起身抱拳:“泰亲王与乌槎国虽联合擒天堡、媚云教等武林势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将军携百战之师南下,必将叫摧枯拉朽之势一举平定叛乱……”


明将军漠然一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必再说了。”


左皓英面红过耳,住口不言,讪讪坐下,心头暗骂刘知府派自己打头阵。


刘知府清清喉咙:“目前叛军屯集金沙江南岸,烧船毁桥,南方的情报几乎断绝。七日前收到密报,滇、贵两地还有曲靖、永北、兴义、东川四城尚在抵抗叛军,苦盼援救。不过敌军势大,孤城被围,恐难久持。”


明将军沉吟道:“七日来就无情报了么?”


“咳咳,那之后敌军沿江重重封锁,便再无情报送来,只怕……”下面的话刘知府没有再说出来,但人人都知金沙讧以南的城池或许皆已沦陷。


“好!那就由我来说一些最新的消息,以供诸位参考吧。”明将军不疾不徐道,“曲靖、兴义已被叛军攻陷,东川士卒哗变,斩守将而投敌,唯有永北五千军民仍在拼死守御,但被困半月之久,弹尽粮绝,城破只是迟早之事。与此同时,乌槎国八万大军已进至会川卫,连同泰亲王残部,更有擒天堡、媚云教等武林帮派与当地教、苗等异族势力的支持,再加上滇、贵二十余城叛变投敌的降卒,最保守的估计亦有十五万之众。叛军西至永宁、东至涪陵,在金沙江南岸构筑防线,并集结船只千余艘于渝州,随时准备沿江东进,朝廷水师十万人固守三三天险,一旦我军战事不利,被叛军乘隙调动兵马攻破三峡,挺进中原,后果将不堪设想。”


狮子楼上好一阵寂静,皆知叛军来势凶猛,却未料到其势大至此。这绝不是一场众寡悬殊的战争,叛军以十五万之众对抗明将军二十万大军,再加上长江天险,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


明将军正色道:“泰亲王四年前兵败京师,皇上念其身为皇族宗亲,不忍赶尽杀绝,任其逃窜南疆,亦未及时派兵讨伐。可叹泰亲王不念君恩,怙恶不悛,经过几年休整后卷土重来,还联合外族侵我中原,罪不可赦。由古至今,南疆异族向来与汉人不睦,几大异族首领受泰亲王挑拨,必将与我军殊死一战,彝苗之地地势险恶,密林遍布,野兽出没,到处是沼泽山瘴、毒泉恶虫,更有能人异士擅长下蛊降头之术,而我军多是北方士卒,不愤水土,何况远道而来,供给不便……”明将军低叹一声,面有忧色,“这虽是一场不得不打的战争,却也是一场极其艰难的战争。若稍有闪失,不但明某将成为千古罪人,在场诸位也都会做亡国之奴。”


当朝大将军明宗越在战场上纵横数十年,平北疆叛乱,灭西域数国,征讨封隘侯立国……未尝一败。诸人本都对他怀着极强的信心,但听此刻明将军的口气,似乎对这一场战争并无必胜之把握。每个人都是心头一沉,不由自主浮上一个念头:明将军或许真的已经老了!


在刘知府身边的一位武将开□道:“末将以为:叛军实力虽强,但乌槎国毕竟不是奉亲王手下,擒天堡、媚云教只想从战争中分得利益,至于朝廷降部亦只是迫于形势,只要我军稍稍挫敌锋芒,其军心必乱,当可一举平定。此战虽然艰难,但只要全军上下齐心协力为国效命,胜利可期。将军大可不必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人乃是成都城守徐元玠,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诸人暗暗点头。


明将军反问道:“徐将军此言有理,但你可知东川城是如何失守的?”


众人面面相觑,方才曾听明将军说东川士卒哗变,斩城守投敌,不知他提及此事有何用意。


明将军呷了一口茶,肃声道:“据线报,东川城被围十六日,军民同仇敌忾拼死抵抗,力战而不降。泰亲王久攻不下,就命人带千余百姓在城下jin坐,这些百姓都是东川城士兵的家眷,在城下昼夜呼喊亲人。仅仅两日后,东川城副将,偏将共失意人联合鼓动士兵hua变,当场格杀守将王园,举城投降。”诸人皆是一惊,泰亲王此举阴损至极,难怪数城尽c失。


明将军续道:“我非是灭自家威风,而是希望诸位客观看待叛军的实力,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试问滇贵两省二十七城,守军共计有十万之众,为何转眼间纷纷投靠叛军?那是因为朝廷对南疆一向采取和亲政策,守军中大多数人皆与当地联姻,为了妻儿老小的性命不得不降。更关键的是,守军中彝苗白傣等异族占了极大的比例,对于这些异族来说,宁可一致对外,亦不同室操戈,中原汉室才是他们眼中的敌人。苗疆异族多有宗教信仰,对国家的忠诚绝对比不上对宗教的虔诚,这也是历史上南疆难以平定的根本原因。叛军绝非乌合之众,泰亲王手下自有忠心耿耿的亲信部队,而乌国士兵为国君而战,异族为自己的家园故土而战,擒天堡等武林势力则妄想成为开国建元的功臣……我相信在叛军的宣传策略下,朝廷大军将会成为侵略者,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们必将与我军殊死一战,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听了明将军这番井井有条的分析,诸人皆忐忑难安,直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这一场战争的艰辛。


“既然如此,明将军何不与泰亲王议和?”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狮子楼的平静。发话者乃是左首第五席的一位老者,身着儒服,峨冠傅带,长髯及腭,活似个老学究。众人认得说话之人乃是当地大儒应默诗,方才亦被那灰衣人楚名,疑他是持不同政见者。


啪的一声,马文绍拍案而起,喝道:“大胆,战事一触即发,刻不容缓,你这老儿竟敢乱我军心。”


明将军的手迅速搭在马文绍的肩膀上,冷然道:“坐下。”他并没有动怒,声音亦一如既往的沉着,却似乎在提醒对方谁才是这里的主角。


马文绍一怔,眼中闪过压抑的愤怒,终于还是缓缓坐了下来。只有他自己知道,明将军那只搭在肩头上的手并没有接触到他,手与肩膀之间还有一丝肉眼难以觉察的距离,迫他坐下的不是名动天下的流转神功,而是明将军征战多年后在军中的积威和强势。


许惊弦将这一幕瞧得真切,隐生疑问。但摄于那灰衣人明察秋毫的眼力,不敢多看,垂头思索,心里忽然一动。之前从未听说过马文绍其人,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何能服众?又怎可坐上三军副帅的位置?多半是皇帝与太子唯恐明将军拥兵自立,所以派来亲信暗中监视。


尽管明将军是许惊弦的仇人,但他非常清楚明将军从来不是一个甘愿服输的人,越是困难的事情越会去做,方才那一番略显沮丧的话决不应该出于他之口,但若是故意说给马文绍听,以惑京师政敌,那又另当别论。暗忖将帅失和乃是军中大忌,若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个重要的情报送交丁先生的手里。


明将军转而望向应默诗:“我倒想听听老先生的高见。”


应默诗清清喉咙,朗声道:“那泰亲王本为皇室宗族,却利欲熏心,妄图篡位,罪无可赦。但其手下将士被其蒙蔽,实属无辜,而乌国国君与南疆武林势力亦不过受了泰亲王的挑拨,方才出兵相助,只要对其晓以大义,详陈利害,自当幡然悔悟,即会退兵。届时泰亲王众叛亲离,失道寡助,只剩下些残兵败将,又何足惧之?上位者,应放眼于天下,扶社稷于危难,救百姓于水火。两军一旦开战,刀枪无情,生灵涂炭,坏的是家国江山,苦的是百姓黎民,和解当为上策。万望明将军珍重滇贵两地数十万无辜百姓的性命,谨慎从事,以和为贵……”


明将军漠然一笑,截口道:“你说够了么?”应默诗脸色尴尬,终于住口。像他这等只读圣贤书的饱学儒士本就喜欢夸夸其谈,直说的摇头晃脑,口沫横飞,若非明将军横加阻止,还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


许惊弦早不耐烦,听到身边的陈长江低声呼道:“穷酸腐儒,不足与谋。”大生同感。或许从理论上来说议和不失为上策,却只是一句不切实际的空话,徒乱军心,他绝难认同,相比之下,他更感兴趣明将军对此要如何反驳。


明将军目光从每个人面上掠过,最终锁在应默诗的身上:“如果我是一位史官,你可知道我会如何撰写史书?”


应默诗愕然,他向来擅长雄辩,早就准备与明将军舌战一场,却未想到对方忽出奇兵,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


明将军微微一笑:“史官是最惜墨之人。对于这场战争,日后只会在史书里写下,某年某月,明宗越率大军平泰亲王之乱,斩敌数万,降卒若干……他根本不会提及将士们如何浴血奋战,百姓在战火中如何挣扎,历史只会用冰冷而无情的数据告诉后世一个结果。”他略略一停,加重语气,“但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可是……”应默诗眉头一皱,与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