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未寒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9:39
|本章字节:10918字
“你当年在马戏团中撞伤了头,然后呢?”
“然后就被师父救了,练了十年的武功,杀了十年的人。悄悄告诉你,本姑娘其实是个杀手,你怕不怕?”
许惊弦恍然大悟,怪不得叶莺时而显得十分老练,时而又显得没有半点江湖经验。杀手总是藏于暗处,一击即退,不需要与太多人打交道。想想自己曾遇见过的几位有名望的杀手,无论是黑白两道的杀手之王鬼失惊、虫大师,还是非常道的香公子,皆属于有原则、敢担当的人物。
许惊弦有意打探:“你师父如此博学,又教出你这样一个好徒弟,定是非同小可的人物。我有机会倒想去拜见他,还得麻烦你引见一下。”
“想得美!师父岂会轻易见外人?等你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再说吧。”
许惊弦还想再问,叶莺手抚额头道:“我有些头晕,你就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不要问那么多问题可好?”无奈之下,许惊弦只好闭口不言,也不知叶莺是真的感觉不舒服,还是不想自己再问下去。他满腹疑问越积越多,却理不出一个头绪。
叶莺从指缝中偷看,见许惊弦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只道他不高兴,轻声道:“你别生气啊,我只是不想动脑子回答向题,陪我说说其它的话儿吧。”
“说什么好呢?”
“你就不会说笑话么?不会做鬼脸么?不会唱歌么?不会讲故事么?”
许惊弦哑然,突然想到自已以前曾是一个乐观而开朗的孩子,但这几年天天被复仇的念头所折磨,只是一心想着如何练好武功替许漠洋与林青报仇雪恨,无忧无虑的童年早已不知不觉地逝去,再不留半点影子。一念至此,忽觉一股深沉的悲伤从胸中涌起:仇恨改变了他,他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叶莺以指刮脸:“臭小子都不会哄女孩子开心,真是白活了十几年。”
许惊弦受她一激,忽起童心,学着戏子模样双手环抱胸前,拖长唱腔道:“吴言参见公主,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叶莺一呆,眼中闪过顽皮之色,亦装得一本正经:“免礼免礼。吴将军行色匆匆,可有什么要事禀告?”
“我军误入埋伏,四面皆是敌人,还请公主速速撤离。”
“哼,安知你不是敌人派来的细作?可有兵符?”
许惊弦在怀中摸索一阵,却找不到可充当兵符之物,蓦然触到挂在脖颈上的那面金锁,正欲解下,忽想到这本是水柔清极为看重的贴身之物,虽然她甚至不知金锁落在自己手里,但为了逗叶莺开怀而随意显摆,亦觉不安。他手指在金锁上一滑而过,口中道:“事起仓促,末将并未带兵符。”
叶莺瞧在眼里,也不说破:“既无信物,总应该知道口令吧?”
“这……今晚还不曾设下口令。”
“至少有什么暗语吧?
许惊弦挠挠头:“公主再要啰唆下去,敌人可就杀来了。”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吴将军先行一步,本公主给你殿后。”
“从古至今可有让公主殿后的吗?看来本将军确实无用,还是砍了吧。”两人互望一眼,再也忍不住,一起开怀大笑。
自从林青死后,许惊弦记忆中再也没有如此开心的时刻。他望着叶莺拍着胸口捂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一如天真未凿的小女孩,全无平日凶狠的模样,再回想起她凄楚的身世,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一动。
叶莺慢慢收住笑容,长叹了一声,眉间掠过淡淡的愁云。
许惊弦笑着开解她:“敌军已退,公主殿下为何还要叹气?”
叶莺低声叹道:“你现在只不过为了逗我开心,所以才叫我一声公主。恐怕你心里仍是认定我是个小妖女吧。或许日后有一天,还会把我当作敌人。”
许惊弦想了想:“或许我小时候也抱着正邪不两立的看法。但如今经历得多了,才知道这世上正邪的观念本就模糊不清,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看待世事,除了苍天诸神,谁又有资格判断孰对孰错?做不做少侠都无所谓,只求俯仰天地无愧于心,便已足够。”
叶莺眨眨眼睛:“说来说去,你还是一副大侠的口气,小女子好怕啊。”
许惊弦摊手作无奈状:“你武功那么高,不找我的麻烦就烧高香了,岂有怕我的道理?”
“万一有天我受了伤,断了胳膊断了腿,那就打不过你了。”
“恃强凌弱岂是大丈夫所为。真要有那么一天,我就更不能欺负你啦,而且一定会替你报仇。”
叶莺狡黠一笑:“如果我是公主,定然会信了你这番鬼话;但如果我是妖女,就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只知道把话儿说得好听,真到了生死关头,才不会顾及那么多。你倒说说,我是做公主好还是做妖女好呢?”
许惊弦大笑:“不管妖女还是公主,只要我当你是朋友,就决不会与你为敌。”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你真当我是朋友么?”
许惊弦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脱口应承了她,稍又有些后悔。
叶莺见许惊弦略有迟疑,撇撇嘴道:“你现在倒是答应得爽快,谁知道日后管不管用啊?”
许惊弦犹豫道:“只要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杀人。”
“哼,你还敢跟我讲条件。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我不杀人就被人所杀,何况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杀了也不可惜。也许,你和师父是例外……”
许惊弦知她自小经历种种惨遇,对人性失去了信心,所以行事才如此偏激,纯以自身的角度判断世间的善恶,须得想个方法劝导她,灵机一动:“但那天你为何对两个强盗网开一面,还赠以金银?”
“那个人只是为了给女儿治病才做强盗,又不是真的坏人。”
“若是不问青红皂白地一味滥杀,你又怎么知道他们家中是否有亲人,是否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瞧不出你还挺会讲道理。”叶莺点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以后尽量不杀人,这样我们就可以做好朋友了吧。”
“大丈夫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口说无凭,须得有信物为证。”
“你要什么信物?”
叶莺指着许惊弦胸口的金锁:“我要这个。”许惊弦一呆:“这可不是我的东西……”
叶莺冷笑:“一看就是小女孩的贴身饰物,恐怕是哪个相好的留给你的吧,自然舍不得送我。”
许惊弦正色道:“你莫要胡说八道。她的父母都因我而死,她当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我心中有愧,所以才留着这面金锁……”
叶莺扮个鬼脸打断他:“好啦好啦,我只是试你一下,才不稀罕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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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惊弦心思敏锐,瞧出叶莺虽然面上装作无事,暗地里却有些不快。只好避重就轻:“嘿嘿,朋友相交贵在知心,非要有什么信物为证,亦显得俗气了。”
“假如你我相隔千里,我被关押在地牢里,武功被废、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没有信物为证,你又怎么知道我遇到危险赶来相救?”
许惊弦失笑:“怎么把自己说得如此凄惨?你是公主啊,末将岂能不救?”
叶莺满面气恼:“本公主才不信没有兵符的将官。”
“嘻嘻,就算没有信物,公主也可以定下口令与暗语啊。”
叶莺转忧为喜:”这倒是个好办法,吴将军快想个军令出来。”
“听说有种鸟儿叫夜莺,鸣声婉转,悠扬动听,待我去捉一只学它的叫声当作暗号如何?”
“臭小子竟敢看不起我,且来考考你……“叶莺略一思索,清吟道:“采桑子,太平夜,渔歌行,花心动。这四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好像是四个词牌名。”
“露怯了吧。这其实就是一句暗语,表面上看似词牌名,其中却是大有玄机。你每隔三个字再读一遍。”
“子——夜——行——动!”
叶莺洋洋得意:“臭小子现在知道到底是谁没有江湖经验吧?”
许惊弦心想莫非这是叶莺与同门执行刺杀计划时的暗语,嘴里当然不服输:“此法固然不错,但只隔三于字未免过于简单,很容易就被人识破了。”
“本姑娘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就算隔二十个字也能说得出来,如果再加上谐音,恐怕听得你头昏眼花,贻误时机。”
“二十个字也未免太多了。嗯,我最喜欢的数是七,那就隔七个字吧。”
“哇,岂不是要本姑娘作七言律诗。”
“嘿嘿,你要是作不出来,日后有难可别怪我不去救你。”
“还不定是谁救谁呢,臭小子快去请个先生好好学习吟诗作对吧。”
“好,你我一言为定。今后无论海角天涯,皆以此暗语为号。”
两人滔滔不绝,说得兴味盎然。许惊弦看叶莺面色苍白,关切道:“你失血过多,还是不要多说话,休息一会吧。”
叶莺依言闭目运功,却是心烦意乱,难以入定。她睁眼瞪着许惊弦道:“臭小子这样死盯着人家,叫我怎么能静下心来用功?你若是闲着无事,不妨四处走走,去见见你那些三姑六婆、叔伯兄弟们。”
许惊弦早有去打探蔡家庄与清水镇变故的想法,只是怕万一被人叫破身份令叶莺生疑。听她如此说恰合心意,顺便也可试探一下那些乡民能否认出自己就是当年杨铁匠的孩子?走出两步,犹不放心,又对叶莺道:“我若不守着你,万一又跑来只蝎子、蜈蚣咬你一口怎么办?”
“胡扯,那些毒虫只会怕我,何况小家伙自会替我护法。”
许惊弦一怔,果然看到扶摇昂首展羽,威风凛凛地立在叶莺旁边,俨然一名守卫。他心知扶摇极通人性,方才叶莺割腕饲血之举已深深打动了它……雷鹰号称鹰中之帝,性情高傲,极其忠诚,终身只服庸于一个主人,但看此情形,难道叶莺会成为扶摇第二个主人?
他望着凝神运功的叶莺,但见她神情肃穆,面相庄严,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从初识至今,她给他的印象始终在不断改变:心狠手辣的女魔头、不可理喻的刁蛮公主、乐善好施的温良女子、仗义疏财的江湖儿女、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最后竟又摇身一变成为了冷血杀手……
而直到现在,他竟然仍不知道她的来历、她的身份、她与自己同去焰天涯的真正目的。他只知道,与她相处的时光虽短,却有一种久违的快乐!这一刻,许惊弦的心里突然泛起一个奇怪的念头:既然上天让自己与这个神秘而善变的少女相遇,他们彼此之间又会有怎样的缘分?
许惊弦独自离开蔡家庄,又转回清水镇。远远恰好瞅见田老汉,不等他回避,抢步上前深施一礼:“这位大伯,在下想向您打听些事情。”
田老汉见许惊弦身携佩剑,本有些慌乱,但听他言语斯文,态度有礼,渐渐定下心来:“小哥有何事情?”
许惊弦看出田老汉显然并未认出自己,既觉好玩,又觉心伤。还不过四年的光景,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如果自己当年没有被日哭鬼掳走,如今是否就在清水小镇中安守田园,劳耕播种?一时竟有些恍惚起来。
田老汉奇怪地望着许惊弦,咳了一声。许惊弦回过神来,待情绪稍稍平稳,方才道:“前几年我来过清水镇,还去镇南的蔡家庄拜访过蔡员外,但此次重来,那里却已人去楼空,不知是何缘故?”
“大约半年前,小镇上来了一拨人,领头的是一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据说乃是某个大官的心腹。他家主人大有来历,曾在京中做了高官,但因得罪了小人,受弹劾而罢官,在中原无法容身,便欲秘密在离此数百里南部某个山谷中大兴土木重建家业,特来清水镇招募工匠……”
许惊弦打断他道:“难道不能在当地雇用工匠么,为何要到清水镇?”
田老汉道:“镇中的百姓也有此疑虑。但听那中年人说一来要避人耳目,二来那大官看中的地方地处荒山,方圆百里皆少人烟,所以才不远百里前来招人。他出手十分阔绰,只要随他走,每人都可先得到二十两银子的安家费,另外还有二十两银子的工钱,总共大约只需要一年的时间。一年便可挣四十两银子乡这等好事闻所未闻,镇中许多年轻人都动了心。可是,蔡员外却不乐意了。因为这镇上的土地大多是蔡家的,一旦年轻劳力都走光了,谁来耕种?蔡员外本也有些忌惮,一面派人与那中年人交涉,一面还暗中通报地方官府,还以为定要费些周折,谁知那中年人看似来头不小,却也怕事,当夜便带人离开了清水镇。”
“本以为此事就此完结,谁知过了几天便出了事情。那蔡家三公子是个好赌之人,那天去叙永城赌钱,霉运当头灾星高照,不知如何竟然一下输了几万两银子,拿不出银票还债,当晚就被人五花大绑送到了蔡家庄……蔡员外顿时慌了手脚,他家底再丰厚也不过是小镇上的土财主,就算变卖了全部家产恐怕也还不了赌债。那债主也不愿赶尽杀绝,言明以蔡家庄抵消赌债,另外还给蔡员外一万两银子,令他带着家眷即刻离开清水镇。自此之后,我们再就没有见过蔡员外和其家人,蔡家庄也就从此废弃了。”
“那个中年人可又回来了么?”
“正是如此。蔡员外走了才两天,那中年人又来招募工匠。有人觉得蔡家三公子欠下巨额赌债之事蹊跷,多半是那中年人做的手脚,便暗中劝阻众人。但也有十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随他去了,这一去小半年再无消息,也不知是死是活。”
许惊弦暗皱眉头,蔡家三公子的赌债必然是那中年人设的局。但如果他真是媚云教的人,对付一个小镇上的土财主何须如此费事?除非他不想惊动旁人,所以才暗中行亊。按此分析,替某位大官修筑家园必有隐情。
田老汉打开了话匣子:“有几家人坐不住了,只怕上了那中年人的当,便去叙永城报官,谁知县太爷却不受理此事,还打了报官者几记杀威棒,多半已被那中年人买通了。暗地一打听,才知道邻近几个小村小镇上都有人被那中年人带走,但偌大个叙永城中却偏偏无人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