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铁军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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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山东国共双方重兵集团的战事,当时曾有人喻作“山顶上的格斗”,说是好像两个人在山顶上打架,一不小心就会跌得头破血流。
事情的确如是。在一个时期里,无论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都毫不例外的把主要兵力和精力集中于山东战场。蒋介石决心以3个师的牺牲代价荡平山东,毛泽东则要再歼国民党军40至50个旅。
因此,不论是国民党军的重点进攻作战,还是华东野战军的创造战机歼敌,都十分谨慎小心,举步三思。
为创造战机而兴师动众“要龙灯”,辗转行程上千里的华东野战军,遵照毛泽东“不分兵”、“不要急”的指示,在主动撤围新泰之后,又决定将其主力再次主动后撤,到莱芜、新泰、蒙阴以东地区隐蔽待机,以诱国民党军放胆前进。
将主力撤至于此,陈毅、粟裕有着深刻的考虑:这里是鲁中解放区的腹地,群众条件好,民兵组织坚强,有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在国民党军可能进攻的方向上,已实行了彻底的空舍清野,并严密封锁了消息,对于华东野战军机动作战,寻机歼敌十分有利。
同时,该地区多为岩石山地,山上极少草木及土层,构筑工事困难,但地形复杂,便于部队隐蔽集结和穿插。除临沂至蒙阴、新泰及蒙阴至沂水有少数公路外,其他地方道路狭窄,不利重装备部队运动。沂河、坟河等夏季前均可徒涉,是消灭重装备之国民党军的理想场所。
华东野战军主力向莱芜、新泰、蒙阴以东地区转移后,国民党军果然乘机前进,至5月10日进到莱芜、新泰、蒙阴。汤头一线。
在蒋介石、白崇禧、陈诚看来,华东野战军,先后主动放弃出击那城、马头,放弃打击进犯临沂至蒙阴公路之敌,撤除对新泰的包围,又后退一步回师鲁中,是“攻势疲惫”、无奈溃避的表现。
蒋介石依据所获情报认为,华东野战军主力已向蒙阴东北及淄川、博山撤退,而其中央社更是得意忘形,大肆宣扬什么“共军北窜”,“泰安以东地区无成股共军了”。
于是,蒋介石决心“跟踪追剿”,并且授意白崇禧、陈诚下达密令,要顾祝同指挥的3个兵团改变战法,将“稳扎稳打”改为“稳扎猛打”。由于作战方法上的变化,国民党密集靠拢的态势很快就要发生变化。
坐镇徐州的顾祝同判断:华东野战军主力已经退据宫县。沂水、坦埠、南麻、淄博等地区,因而决定积极执行“跟踪追剿”的方针,迅速进击富县、沂水、悦庄、淄博之线。
于是,命令第1兵团主力进占坦埠、沂水之线;第2兵团主力向博山。张店方向进攻;第3兵团集结在新泰、蒙阴地区,待第1、第2兵团得手后,再向东进攻,以实现其在鲁中山区或在胶东地区与华东野战军主力决战的企图。
国民党军第1兵团司令汤恩伯则认为,华东野战军主力仍在蒙阴、新泰东北地区,第2、7、8、9各纵队仍在宫县、沂水、坦埠附近。
接到顾祝同的进击命令后,他立即按照自己的判断,作出了如下具体部署:命令整编第74师、25师于5月门日自垛庄、北桃墟地区北进,限于12日攻克坦埠。
命令第7军、整编第48师各以一部由葛沟、汤头地区继续向夏庄、苏村、界湖之线搜索,策应第74师等部的行动,主力集结在葛沟、汤头地区待机。
命令整编第83师为兵团预备队,以一部向界湖、马牧池之线搜索,保证第74师的右侧安全,主力控制于青驼寺附近;整编第65师担任蒙阴城防,并掩护第25师之左侧安全。
在这次国民党军对山东的重点进攻中,汤恩伯表现的尤为积极,对蒋介石最为卖力,争强好胜、邀功请赏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汤恩伯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很早就与蒋介石攀了同窗和同乡,当过黄埔军校教官,又受到其“义父”浙江省主席陈仪的提携,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这次进攻山东,蒋介石让他担任主攻,他更觉得春风得意,跃跃欲试,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3月初,汤恩伯曾在临沂誓师大会上,气壮如牛,口吐狂言,说什么:“本人同共产党打了20多年的交道了,专制其山大王战术。何谓山大王战术?你不打,他就跑出来捣乱觅食,一打就钻山沟。不久前他们在莱芜拣了便宜,并不说明他们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队伍是不会躲到山沟里去的。我汤恩伯可没有李仙洲的雅量,既不会手软,更没有便宜送给他们,要说奉送的话,有的只是一记铁拳,从而打掉陈毅的主力,把陈毅、粟裕这些山大王捉拿归案。”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在“送”便宜方面,汤恩伯比李仙洲要慷慨得多。就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汤恩伯,拱手将国民党军中的王牌之王牌第74师“送”给了华东野战军。
5月1日,汤恩伯一改其稳扎稳打的战法,不待王敬久和欧震两个兵团统一行动,便指挥所属的8个整编师向沂水、坦埠方向进击。
当天,国民党军整编第74师,便在左翼第25师、右翼第83师的配合下,疯狂地向坦埠扑来。当晚,第74师更是急切,脱离其左右邻,直向坦埠凶猛攻击前进,形成了孤军深人的态势。
驱兵急进的第74师,是蒋介石特别倚重的“王牌军”,也是他发动反革命内战的主要资本之一。国民党军队有五大主力,分别是,在东北战场的新1军、新6军,在华东战场的新5军、整编第11师和第74师。而这五大主力当中,第74师首屈一指,被认为是第一等主力中的第一个主力。
追溯历史,第74师原由第74军整编而来。
第74军本是打日本的产物。当时,“七七”事变爆发后不久,国民党为对付日寇的肆虐,在汉口组建了一支新军,即第74军。蒋介石派他的贴身侍卫出身的俞济时任第一任军长。
第74军刚刚组建,恰逢“八一三”淞沪抗战,在那场恶战中,该军官兵表现英勇,作战顽强,立了战功,不仅受到蒋介石嘉许,亦为舆论所赞扬。
1939年7月,俞济时被蒋介石任命为新5军军长,这是国民党独一无二的机械化军,可见蒋对俞之器重,而当时的第74军51师师长王耀武则被提拔为该军第二任军长。
也许是俞济时、王耀武深得蒋介石赏识的缘故,反正蒋对74军恩宠有加,另眼相看。抗战胜利后,蒋介石把第74军调往南京,驻扎孝陵卫,卫戍首都。由此“御林军”名声鹊起。
在国民党“整军”中,第74军整编为第74师,下辖第sl、57、58旅,共3万多人。当时,蒋介石透选这个王牌师的师长时,有好几个人艳羡不已跃跃欲试。其中的李天霞依仗钱大钧作后台,极力争夺这个位置。但在老长官俞济时。王耀武的拼力保举下,“悍将”张灵甫从中争宠得逞,得以出任该师师长。
蒋介石自办黄埔军校起家后,竭力立军营私,为了把这支嫡系部队培养为“模范军”,训练为“精锐之师”,以加强自己的武装力量班底,在很长时间里,花了很大本钱,倾注了很多心血。
这个部队,受过美国军事顾问团的特种训练,武器装备完全是美式的。美国特使马歇尔,曾亲自到这个部队检阅,并给了很多赞美之词。
至于蒋介石,那自然是备加褒奖。在南京一次高级将领集会时,蒋介石亲口钦定第74师为国民党军队的“典型部队”,命令各部队的一切教育训练都要以第74师为标准。就连蒋夫人宋美龄,也亲自到74师讲话,代表“委座”慰勉。
王耀武曾经既是吹捧又是炫耀地说:“中国军队中只有74师能战,是我亲手培养起来的”。李延年则在淮阴吹嘘“只要有10个74师,我们便可以统一全中国。”
在一片天花乱坠、令人作呕的吹捧中,第74师昏了头脑,骄狂至极。因其担任过南京蒋家王朝的卫戍部队,便自诩为国民党蒋介石的“御林军”。该师师长张灵甫,曾骄狂地宣称:“有74师,就有国民党!”
总之,对于第74师的种种吹捧,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致使第74师几乎处于颠狂的状态。
在汤恩泊第1兵团开进中,发生了一件说来难以置信的事情:当时,汤恩伯随其第25师北进,路上闻听第74师激流勇进,突出大部队较远,相距达20里左右。汤恩伯便急忙驱车追上第74师尾部,询问跑在后面的士兵:“谁叫你们跑这么快的?”
士兵邱万才说:“我们师长张灵甫说了,谁跑在最前面,谁活捉了陈毅、粟裕,第一个把我们的军旗插上孟良崮的,士兵升排长,排长升营长,连长升团长。”
一听此话,汤恩伯当即大声斥责:“胡来,当心你们丢了命。传我的命令,部队立即减速前进。”
那位邱万才却爱答不理地说:“你是谁?是我们师长的副官吗?”
汤恩伯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我,我是汤恩伯,是你们的司令。”
邱万才不认那一套,竟回敬道:“好大的官呢!是我们的司令,我怎么没有见过?少啰嗦,没有师长的命令,谁说也等于零。”
一时被噎得上不来气的汤恩伯,跳上车,对司机说:“我们回去,让他们吃枪子去吧!”
这个在士兵眼里比兵团司令还大的师长,何许人也?
此人就是张灵甫,人称“跛脚将军”。据传,他在抗战期间,“高安之役,折一腿,后虽在港就医,终成残跛”,故得其名。
张灵甫生于“家道殷厚”的“西安望族”,身材魁梧,个性强暴,崇拜拿破仑、希特勒。他先是毕业于黄埔军校第4期,后又受训于“陆大”甲级将官班。
抗战期间,蒋介石以其作战有功,一再提升,几乎年年晋级受奖,由团长而旅长,由旅长而副师长、师长,由师长而副军长、军长,曾被蒋介石誉为“模范军人”。湘西会战,获得美国金质自由勋章。
在国民党编纂的人物传记里,对少年张灵南是这样评价的:灵甫幼时嬉游,多习战阵,自任指挥,援以坐卧进退之方,辄能中矩,人学就读,成绩冠同曹。民国初年,肄业长安中学,感于军阀割据列强环伺,每值校中集会,辄慨陈词,忧时奋之心,溢于言表,闻者动容,为长安学生爱国运动之中坚。
说起张灵甫,还真有些故事。
1934年,胡宗南任国民党陆军第1师师长,奉蒋介石之命令,率部从湖北黄破追击红四方面军。当时,张灵甫任该师5团3营营长,后被提升为独立旅1团中校团长。
红军到达陕北后,胡宗南奉命“围剿”陕北革命根据地。张灵甫率部追击红一方面军至甘肃朗县,从马上摔下,跌伤了腿,将部队交给副团长指挥,自己回西安养伤。
住西安期间,张灵市怀疑其妻有外遇,一天醋性大发,拔枪击其妻头部,将她送上黄泉路。女方娘家愤然向法院上告,但官官相护的法院压着不办。后来,在各界群众的强烈呼吁下,由西安妇女协会出面干预,女方娘家再次写出状子,经张学良夫人于风至转给南京宋美龄,从而惊动了蒋介石,即电令胡宗南,将张解往南京监禁法办。
胡宗南视张灵市为心腹爱将,但无奈老蒋发话,只得抓人。但既没绑,也没派人送,而是由张灵甫独自到南京去。
张灵甫一路经过洛阳、郑州等地,因带的路费少,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囊空如洗。无奈,急中生智,自用擅长,以卖字来换饭吃。
到南京后,张灵甫求见蒋介石,遭拒绝,便进了“模范监狱”。当然,这个立过战功的团长,成了“特殊犯人”,还享有一定待遇。被关一年多时间,蒋介石一直没有让人审理。
“七七”事变后,急需用兵,南京国民政府下令,所有服刑官兵,除“政治犯”外,一律服牢役,戴罪立功,并保留原来军衔。
王耀武便乘机写信,为张灵甫向蒋介石求情:“现在抗战需要干部,莫不如让他出来戴罪立功。”
获准释放后,张返回第74军引师的王耀武手下任上校候差员,并将原名“张钟灵”改为“张灵甫”。
“八一三”淞沪会战开始,张灵甫即被委任为74军sl师153旅305团团长,随王耀武开赴前线。
战斗中,张灵甫虽左臂负重伤,仍裹伤指挥,左右劝其渡江就医,他却引言:“昔项王兵败势蹙,犹不愿渡乌江,余宁忍辱渡长江乎?”以明其“当与敌决生死以践誓言”之态。
张灵甫后来又多次参加会战,斩获甚多。1946年4月,张灵甫以整编第74师师长之身兼首都警备司令之职,成为戍守京都之重将,“深得中枢倚重”,一时炙手可热,权倾一时。
全面内战开始后,张灵甫由徐州绥靖公署副主任李延年指挥,率整编第74师向苏北新四军进攻,连克几城,后又率部进犯涟水。
这时,张灵甫更加不可一世,以为新四军不堪一击。他向蒋介石夸下海口:“校长,把新四军交给本学生吧,有我74师,就无新四军的葬身之地。”
1946年8月,张灵甫由南京调往苏北,走上进攻华东解放区的最前线。他对左右反复讲述蒋介石的话:“一年之内不消灭共产党,死无葬身之地”,以示其与人民誓不两立的反动立场和“雄心壮志”。
5月13日,伴随着“鲁境国军势如破竹”的一片鼓噪声,张灵甫命令由重山、艾山间渡过江河的第74师,连夜做好继续进犯的准备,妄图于14日一举攻占坦埠。
这次北犯鲁中,他竟认为在“山东战局全部改观”之日,正是他邀功受赏之时,决心“一鼓作气,攻下沂蒙要地,为山东之部队做出样子”。此时的张灵甫完全沉醉在蒙受主子“重赏厚赐”的幻梦之中。
华东野战军主力主动东移后,陈毅、粟裕曾经考虑:如国民党军放胆开进,即适时集中主力择其一路歼击之;如国民党军仍密集靠拢,龟步不前,则拟再退一步,以攻取潍县为饵,诱歼援敌。
5月10日,汤恩伯兵团的第7军和整编第48师从河阳出动,先头占了苗家区、界湖,有续犯沂水模样。该敌位于敌之右翼,比较暴露,陈粟打算首先歼灭该敌,并视机打援。
同时,陈粟也认为,国民党军整编第48师,是桂系部队,打仗很狡猾,又较顽强,和他们作战要拼消耗,很难有俘获,不是理想的歼击对象。
作战命令下达后,粟裕一面派专人给部队调配充足的弹药,打算以强大的火力保障攻击部队歼灭该部;一面继续密切注视着敌情的细微变化,寻找更合适的战机。
这时,陈粟决心:以第2、第7、第8纵队求歼整编第48师于沂水、苏村之间地区;以第1、第4、第9纵队位于坦埠、朴里、埠前庄地区隐蔽待机,歼灭可能由蒙阴等地东援之国民党军;以第3、第10纵队在莱芜、博山之间地区采取宽大正面运动防御,相机歼来北犯之敌;特种兵纵队隐蔽集结在东里店、刁村之间地区待命。
华东野战军在准备歼灭第7军、整编第48师的同时,严密监视着整个战场国民党军情况的变化。
11日,国民党军第二兵团各部开始北进。当日,整编第74师进占盘龙山庄、新兴、葛墟、圈里,左路整编第25师占领黄斗顶山、杨家林,右路整编第83师一部进至孤山以南地区,第7军一部继续向沂水方向进犯。
国民党军整编第74师由垛庄经孟良崮西麓,向坦埠南之杨家寨、孤山华东野战军第9纵队进攻。
国民党军的这一行动,引起陈粟的高度重视和警觉,究竟是局部行动,还是新的全线进攻?当即,粟裕通知各有关情报单位,日夜密切注意搜集。研究敌人的行动部署。
当晚,陈粟从密息材料中获得了敌汤恩伯兵团的具体作战部署,详细侦获其已命令以整编第74师为中心,第25师、第83师分别为其左右翼,又以第65师保障第25师翼侧,第7军的第48师保障第83师翼侧,限于14日攻占坦埠。
同时,陈粟又查明王敬久兵团的第5军,欧震兵团的第11师等部,已由莱芜、新泰出动。
同日,中央军委也向陈票通报了国民党军的上述动态。
粟裕以敏锐的眼光发现,歼灭敌人一部的战机即将来临。
晚上,华野司令部的其他人员都吃过晚饭了,但谁也不敢来劝粟裕用餐。因为陈毅有一个明确的规定:“粟总在地图前构思歼敌方案时,任何人不准打扰!”
面对战场形势的这一急剧变化,粟裕经过冷静的思索,认为尽管敌军行动尚未完全明朗,但是,据现掌握的情况已可判断敌人已决定发动全线进攻。
粟裕意识到,国民党军的部署,显然是以整编第74师为主要突击力量,在两翼和后续强大兵团掩护下,实施中央突破。他们把中央突破的矛头直指坦埠,因为敌人已经侦知坦埠是我指挥部所在地,并已派飞机进行过轰炸。
粟裕所联想到的飞机轰炸,指的是:5月10日那天,华野总部所在地坦埠,突然遭到一批10架左右的国民党飞机编队的轰炸。
坦埠是位于蒙阴和沂水之间的一座不大的山区集镇,怎么会成为敌空军大规模袭击的目标呢?
原来,有个被我俘虏的国民党第83师的排长,当把他押送到坦埠时,他听到通信员询问“总部在哪儿?”看到庄上架设的许多天线,就判明这里一定是华野的指挥机关。当他逃到垛庄之后,立即向驻在那里的第74师作了报告。这一来,张灵甫部队的地面攻击目标,国民党飞机的空中轰炸目标,便都很快指向了坦埠。
国民党军的空袭并没有能打破华野指挥中心的镇静。尽管敌机的第一颗炸弹就命中了华野司令部的作战室,但机关人员和驻地群众早已掩蔽到野外,只有一些房子,几头牲口,被炸坏炸伤。
但这一情况引起了粟裕的注意与思考。后来的事实证明,粟裕的分析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粟裕眼光如此敏锐,对战场上情况的瞬息变化洞若观火。见微知著,捕捉战机那样及时准确,是他长年勤于思考和经验丰富的结果。
粟裕作为一代名将,在人民军队的革命战争史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可以说,华东地区战史没有粟裕便不能成章。然而,在蒋介石挑起全面内战之前,粟裕这个名字还远没有达到让国民党军队闻之色变的地步。
粟裕1907年8月出生于湖南省会同县枫木树脚村一个封建地主家庭。门岁便摆脱了旧家庭的束缚,逃跑到百里以外的地方求学。由于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主义青年团,“马日事变”后,受反动当局通缉。他毅然投笔从戎,参加了叶挺领导的国民革命军第24师,从此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
粟裕身经百战,6次负伤。一份资料说,“从1938年到1943年,粟裕领导的新四军第豆师坚持大江南北抗战,战斗5000多次,毙、伤、俘日伪军10万人以上”。
当过新四军政治委员的刘少奇曾说,粟裕领导的新四军第一师“在抗战中建立了最大的功劳,在我全军中以第一师部队作战最多,战果最大”。
随着解放战争的发展,粟裕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认识。解放战争初期苏中战役中的“七战七捷”,就可以说明粟裕高超的战役指挥艺术。
陈毅对粟裕的军事指挥艺术给予了高度评价,他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曾说:“粟裕将军的战役指挥,一贯保持其常胜纪录,愈出愈奇,愈打愈好”。并几次讲“粟裕可算为理论与实践兼优的人,战役指挥很高明,他长期在实际战争中锻炼,华东军事指挥主要靠他”。
此时,已是夜里10点多钟了。久久站立在挂图前的粟裕,经过深思熟虑后,顾不上吃饭,急急向陈毅住处走去。
面对“闯”进门来的粟裕,陈毅笑了。一面请粟裕坐下,一面乐呵呵地说:“看来我们粟总已有锦囊妙计了!”
粟裕开门见山、胸有成竹地说:“军长,敌整编74师已经形成孤军深人之势,我想以猛虎掏心的办法,从敌战斗队形中央楔人,切断第74师与其友邻的联系,将其干净、全部地消灭掉”!
“要得,说说看。”陈毅更兴奋了。
粟裕端起桌上茶杯,猛喝了两口,随手抹了一下嘴巴,就流水似的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依我看,现在敌人已经开始了全线进攻,他们对我们采取的是中央突破战法,一是企图一举击中我指挥中心,陷我军于混乱与四面包围之中,便于其聚而歼之;二是敌人估计也许我不敢迎战,那就将我逼压到胶东或赶过黄河。我认为这一形势恰恰为我带来了有利的战机,因为在这以前,敌人密集靠拢,行动谨慎,一打就缩,战机很难捕捉。现在,他们既然已经开始全线进攻,并实施中央突破,我们就应立即改变先打他们第7军和第48师的计划,以反突破来对付敌人的突破,也就是迅速就近调集几个强有力的纵队,以“猛虎掏心”的办法,从敌人的战斗队形的中央楔进去,切断对我威胁最大的中路先锋敌第74师与其友邻的联系,并坚决地消灭这个国民党军的王牌。
墙上挂钟的时针已经快指向1点,粟裕的话好像仍未倒完,陈毅的询问、插话、补充也越来越多,到后来就成他们二人的讨论、研究。
粟裕于80年代在他的(粟裕战争回忆录)中,谈到当时定下歼灭第74师决心的依据时,写下了这样的文字:第一,歼灭第74师,可立即挫败敌人的这次作战行动,迅速改变战场态势,获得最有利的战役效果;若仍打敌第7军和第48师,敌人很可能置该部于不顾,继续对我实施中央突破,反使我陷于两面作战之困境。整编第74师是蒋介石手中的“王牌”,它全部美械装备,经过美国军官训练,具有相当的指挥、战术、技术水平,是蒋介石嫡系中的精锐之师,曾被誉为“荣誉军”、“御林军”,把它歼灭了,将给敌人实力上、精神上以最沉重的打击,将宣示我既能歼灭第74师,还有什么敌人不能消灭呢?而且敌第74师是我军的死敌,解放战争以来,敌军对我华东的数次进攻,常常以第74师打头阵,曾先后抢占我淮阴和涟水,我军亦多次寻歼该敌,均因未遇有利战机而未能得手,此次如能将该师歼灭,对我军指战员必是一个极大的鼓舞。
第二,先打较为薄弱之敌或翼侧、孤立之敌,是我军的传统战法,华野作战历程中,亦多采用此种战法。宿北战役可算是一次我对敌军的中央突破,但当时4路敌人相隔甚远。这次要在敌人重兵集结又有充分准备的条件下,以中央突破对付敌人的中央突破,的确是无先例的。但是,我们不应局限于以往的经验,而应从战场实际情况出发。我军经过8个月作战,特别是转入内线纵深作战后,连续打了宿北、鲁南、莱芜等战役,战术、技术水平有很大提高;各级指挥员特别是高级指挥员,积累了大兵团运动战的作战经验;我军的武器装备有了很大改善,特种兵纵队已有相当基础,我军火力已大大加强,已经具备了围歼强敌的基本条件。而且,敌抉重兵采取中央突破的战法,估计我不是主动后撤就是被突破。我军针锋相对以中央突版中央突破打最强之第74师,必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大奏奇效。
第三,从兵力对比上来看,敌军在其进攻山东解放区的总兵力24个整编师(军)中,集中17个整编师(军)进攻鲁中山区。第一线从莱芜到河阳,只有120多公里,敌军密密麻麻,一字长蛇阵摆了8个整编师(军)。位于敌军左翼的第5军、第*师、第65师和右翼的第7军、第48师,多数与第74师相距仅一至二日行程,第25师,第83师则相距更近。我军只有9个主力纵队和一个特种兵纵队,敌军兵力占有很大优势。但是,第74师担负中央突破任务,已进入我主力集结位置的正面,我军部署不需作大的调整,即可在局部对该师形成五比一之绝对优势。我们可以利用山区地形采取正面反击,分割两翼,断敌退路,坚决阻击各路援敌的战法对该师加以围歼,只要缜密部署,在战役指挥上没有失误,实施这个意图是完全可能的。
第四,强和弱是相对的,或强或弱,部队本身所具有的战斗力不是惟一的因素,而是诸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整编第74师是强敌,但也有其弱点。该敌是重装备部队,进入山区,地形对其不利,机动受到限制,重装备不能发挥威力,甚至成为拖累,其强的一面就相对削弱了。同时该师对其它敌军十分骄横,矛盾很深,在我围歼该敌、又坚决阻援的情况下,其它敌军不会奋力救援。
陈毅十分赞同粟裕的分析判断和作战设想。最后,陈毅激奋地拍案而起,说了句:“好!我们就是要有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概!”这两位文韬武略的华野主帅定下决心:歼灭国民党军整编74师于坦埠以南,孟良崮以北地区。
在粟裕步出屋外告辞时,陈、粟二人的四只巨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他们深情的久久相视,那日久天长的战斗友谊都在这无言中。
那是1946年9月10日,蒋介石命令国民党第7军、整编74师和第28军,向华中解放区发起全面进攻。泅城失利,淮阴被围。
当时,面对险恶的战争形势,陈毅心急如焚。
9月n日,中共中央命令刚取得苏中战役大胜的华中野战军司令员粟裕,率主力火速从苏中开赴淮阴增援。然而淮安与淮阴相距250公里,且一路水网,既少陆路,又少船只,而又下个不停,阻敌不断,一时难以到达。
陈毅率山东野战部队抵抗敌人,激战至19日拂晓,张灵甫的第74师突破淮阴城门。陈毅遂下令部队撤出淮阴。
9月下旬,陈毅与粟裕在涟水县西北陈师庵会合。
陈毅身着半旧军装,腰带上挂着一支手枪,扎着绑腿,脚穿白粗布袜子和土布鞋,浑身透出虎虎生气。粟裕的装束基本与陈毅相同,只是身材不高,性格沉静,显出了一位典型儒将风度。
粟裕一见陈毅就急步迎了上去,敬了一个军礼,歉疚地说:“军长,我来迟了。”
陈毅紧紧握住粟裕的手,激动地说:“毛主席来电报,要我等你来后一起商定下一个战役。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军事上主要由你考虑,我来给你出出题目。”
粟裕连忙说:“我还像过去那样,尽力当好军长的助手。”
不久,粟裕向中央军委提出了“华野、山野合并”的建议。他的考虑是,为了改变华中局势,以集中华中、山东两个野战军攻下宿迁,进行宿北战役,得手后再向西扩张战果。这样,将两大野战军合并,更有利于指挥作战。
毛泽东收到粟裕的电报后,非常高兴,对在场的朱德说:“粟裕这个同志主意多嘛,你看他又给我们出点子了。”
10月15日,中央军委给陈毅、粟裕发去电报,同意山东野战军和华中野战军合并,并对两大野战军合并后的人事安排作了明确指示:“山野、华野两军集中行动,两个指挥部也应合一,提议陈毅为司令员兼政委,粟裕为副司令,谭震林为副政委”。
陈毅和粟裕长期共事,关系融洽,这是人所共知的。当时部队中广泛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作“陈不离粟,粟不离陈”,充分说明了他们两人的密切关系。
当陈毅听说了这句话后,笑着说:“好啊,当年在中央苏区,朱不离毛、毛不离朱,红军无往而不胜。今天我们也可以学学毛主席和朱老总的样子嘛!”
在陈粟多年的合作中,陈毅高瞻远瞩,掌握全局;粟裕多谋善断,敢打必胜。陈毅对粟裕十分倚重,决心下定后,战役指挥就放手交给粟裕。在工作中,他们心心相映,配合默契,可以说是相辅相成,珠连璧和。
粟裕对陈毅十分尊敬,遇到重大问题,总是先向陈毅请示。在后来华东野战军成立后,粟裕还称陈毅为“军长”。纵队报告战况和请示问题,粟裕答复后,总是要问“军长还有什么指示?”陈毅也总是接过电话说:“粟裕司令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你们坚决照办吧。”
这一次,他们决心下定后,立即通知第1、第4、第8、第9纵队和特种兵纵队的领导,前来野司接受新的任务,同时命令正在向东、向南运动的各部就地停止待命。
此时,谭震林已经离开野司到南线,陈、粟即派人前去向他传达,并请他就近向第2、第7纵队进行传达和部署。
这次歼敌作战决心的突然变化,开始引起了一些纵队领导的惊异,但经陈、粟说明后,很快大家就统一了认识。
在各部队领导参加的会议上,陈毅就歼灭第74师,作了一番精彩动人的讲话。他说:莱芜战役,我们出奇制胜,一举歼灭了孤立突出的李仙洲集团。当时,把第74师张灵甫留在南面,没有去动他,准备把猪养肥了再杀,油水会更多一些。现在,蒋介石把这只肥猪送上门来了,很好!这真是“坐地等花开,财喜上门来”。到会的人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5月12日,毛泽东电告陈毅、粟裕:“敌5军、11师、74师均已前进,你们要聚精会神,选择比较好打的敌人一路,不失时机地发起歼击!究竟打何路最好,由你们当机立断,立付施行,我们不遥控。”
毛泽东的电报充满着对陈、粟的信任,同时也为他们依据战场情况,择机歼敌创造了条件。
陈粟决定:以五个纵队即第1、第4、第6、第8、第9纵队担任围歼任务;以第2、第3、第7、第10共四个纵队担任阻援任务。并且作了如下具体部署:以第l、第8纵队从敌整编第74师的左右两翼迂回穿插,抢占芦山,并会同由鲁南兼程北上的第6纵队断敌后路,封闭合围口;以第4、第9纵队正面出击。五个纵队协同围歼该敌。
战役决定于13日黄昏发起。
陈、粟并于13日发电上报中共中央军委、毛泽东并刘。邓,报告了他们围歼敌74师的决心和计划:“(一)74师11日开始向坦埠进攻,83师在青驼以北跟进,25师在蒙阴东南为其左翼部队,桂顽则在临沂东北汤头、葛沟。(二)我们今晚集结1、4与8、9纵向74师出击,于明晨完成包围。战斗约需两三天,待歼灭74师后再视机扩张战果”。
就是这样,一个缄密的“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震天地,泣鬼神的作战计划定下来了,并且开始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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