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姜铁军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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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说:“打嘴皮子仗,还是恩来挂帅,再加上中央其他几位同志,我们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啊。”
著名的双清别墅位于北京香山。“双清”因为两股清泉从山石中偏偏流下而得名,乾隆皇帝曾题“双清”二字于石壁之上。1920年,熊希龄开办慈幼院时,在“双清”建了一座漂亮的别墅,故称双清别墅。
双清别墅幽静别致。清晨,云雾缭绕,从远处望去,好似天宫仙境,景色宜人。院内不仅有苍松翠竹,还有一池清澈见底的泉水。池边有六角亭,亭北是一排坐北朝南的平房。中共中央统帅机关进驻北京后,双清别墅内的这排平房便成为毛泽东办公和居住的场所。
从双清别墅西侧门北去,一条路通向来青轩,这里为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的住所。刘少奇一家住东房,朱德和任弼时住北房,由任弼时的住房往西上走数步,便到了周恩来的住所。
中共中央、解放军总部及毛泽东等迁驻北平,是件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大事。为此,中央指定由周恩来、任弼时、杨尚昆主管这项工作。1949年2月初,即开始准备迁移工作,在西柏坡成立了转移委员会,由杨尚昆。曾三负责。在北平打前站的是李克农。
中共中央进入北平,驻地确定在香山,是有其深刻背景并精心安排的。
主要目的是为了确保中共中央机关及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等中共领袖的安全。由于北平是和平解放,反动势力残余不能一下子扫除干净。北平又是北方的第一大城市,东北、华北等地的特务大都潜伏于此,因此,敌情相当复杂。当时我军正在准备渡江南下,而英、美帝国主义又企图插手干涉,且青岛尚未解放,敌飞机随时有来轰炸的可能。于是,为防止形势的突变和敌机轰炸,中共中央将驻地选在位于北平西郊。距城区较远、宜于警卫、便于防空的香山,无疑是上策。
此外,中国共产党长期处于农村环境,缺乏管理城市的经验。由于形势的迅速发展,必须很快转入城市,并由城市领导乡村。这样,无论从思想到生活,方方面面都需要有一个过渡,有一个熟悉情况、学习经验的过程。基于这样的考虑,将驻地选在城郊的香山,有利于逐渐过渡,是十分合适的。
再者,北平解放不久,城内傅作义的军事机关尚未撤完,房屋十分紧张,且环境复杂,城内暂不适合作为中央的驻地。而香山,有慈幼院等3000多间房子,作为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等中央领导人居住和办公的地方,在当时是最为适当的。
因此,香山就成为中共中央和毛泽东迁驻北平后最早居住和办公的地方,成为党中央指挥百万雄师,强渡长江向江南进军。解放全中国和筹建新中国的指挥部。
3月26日,中共中央五大书记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朱德、任弼时在西苑参加完入城式后,率中央机关进驻了香山。这一天,中共中央将关于举行和平谈判的事宜通知南京政府。其内容为:(一)谈判开始时间:4月1日。(二)谈判地点:北平。(三)派周恩来、林伯渠、林彪、叶剑英、李维汉为代表,周恩来为首席代表。以1月14日毛泽东主席对时局的声明及其所提八项条件为双方谈判的基础。
3月下旬的北平,乍暖还寒。然而,在香山南麓的双清别墅里,时间已近午夜,仍灯火通明。长期的战争锻炼,使中共的领袖们已习惯深夜工作。双清别墅内的办公条件已大为改善,自从离开西柏坡后,便永远告别了煤油灯。蜡烛。
此刻,北房正中的会客厅,烟雾镣绕,笑声不断,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任弼时正坐在沙发上,喷云吐雾,纵谈大局。这些有着几十年艰苦革命斗争经历的领袖们,都显得精神有些亢奋,客厅里洋溢着一种豪迈之气,一种不加掩饰的喜悦。他们知道,全国胜利在即。今夜,他们议论的主题,便是即将要举行的北平国共谈判。
毛泽东长长地吸了一口香烟,不紧不慢地向众书记们说:“和谈的地点、时间已经对外公布,我方代表团也已组成。作为我方的首席代表,思来,你有什么高见?”
周恩来手里握着茶杯,在细细品茶的同时,似乎借杯中的水暖手。听到毛泽东点了题目,他微微一笑,从容地说:“李宗仁已经伸出了和平触角,刘仲容、黄启汉先后来过北平与我们接触,看来桂系讲和的心情很迫切。当然,他们的‘和’与我们的‘和’其内容是有很大差别。”
任弼时身体欠佳,重病在身,但精神还好,思路清晰。他接上话题,继续分析道:“李宗仁和蒋介石各打各的算盘,他们的关系已经紧张到有你无我的地步。由于实权还在蒋介石那里,所以即使李宗仁真的想和怕也和不了。”
毛泽东又吸了口香烟,接着话头,轻松而自信地说:“谈还是要谈的,不管在什么时候,就是现在快要胜利了,和平的旗帜也不能放下,我们不能给国民党任何口实。再说,我们也需要这段时间嘛,我们还没有做好渡江的准备,这段时间正好唱一台和谈戏么。此外,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扩大蒋桂之间的裂痕,敌人的分化对我们总是有利的。”
“不过,我以为,南京当局的和平诚意是大打折扣的。从颜惠庆、邵力子等人的言谈来看,桂系总是在实质问题上躲躲闪闪,不肯将底牌亮出来,这里头大有文章啊。”
毛泽东的话音未落,朱德接过话头,从纯军事角度分析说:“有一个问题要警惕,不能让蒋介石利用谈判拖延时间。我们渡江的时间最晚不能超过4月底。因为,4月底以后江水暴涨,江面将大大增宽,会给我们过江的部队增加伤亡。如果躲开洪水,又是秋后了,蒋介石就有喘息的时间。蒋介石正抓紧编练新的兵团,他的目标是三个月内再武装200万军队。那样一来,将增加我们解放全中国的困难,战争不知要延长多久了。”
“这个问题提得很好,朱老总一语道破蒋介石和谈的根本目的所在,我们要提高警惕!”刘少奇说。
“有我们英明的朱总司令在,我们当然不会上蒋介石的当。那么我们定个最后期限,比如4月中旬,怎么样?”毛泽东诙谐地说道。
作为首席谈判代表的周恩来,对北平谈判早已有了充分的准备和考虑,依据他多年来同国民党打交道的经验,十分从容地说:“可以!具体限定的日期暂不定死,视谈判情况而定。但是,不能拖过4月下旬。这个最后时限,不仅仅是从军事上考虑,而且也从政治上考虑。”
看到大家意见都比较一致,毛泽东的声音抬高了些说:“这个问题就这么定了。打嘴皮子仗,还是恩来挂帅,再加上中央其他几位同志。我们是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啊。”
毛泽东的幽默引起了众书记的朗朗笑声。
“关于渡江,总司令你是怎样估计的?”毛泽东转移话题,笑着问朱德。
朱德呷了一口茶,以其惯有的沉稳,徐徐言道:“经过三大战役,蒋军基干力量丧失,守备长江的兵力就显得严重不足。长江防线长达2000余里,还需必要的纵深配备,这需要大量兵力,蒋介石到哪里弄这么多兵去?由于兵力不敷分配,再加上南岸交通困难,纵深配备的兵力不易发挥作用,所以蒋军的主要兵力,只能直接配备于长江沿岸浅近纵深内。目前,我们掌握的情报也证实了这点。”
讲到这里,朱德习惯性地站立起来,走到墙边的地图旁,用手指着蜿蜒曲折的长江,继续说:“这样,蒋军漫长的长江防线就成为一条不能动弹的‘死蛇阵’,任人横斩。一处被斩断,则全线崩溃。它的江防舰队,由于北岸掌握在我军手中,很容易遭到我军炮火的轰击,也不易发挥作用。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嘛,蒋介石发动的反人民独裁内战败局已定,士气空前低落,所以他们要守住长江,搞南北朝,纯粹是镜花水月,空想!”
朱德对双方的军事情况分析得十分透彻,毛泽东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朱德,向大家笑道:“总司令历来很乐观。1935年5月,红军长征在大渡河边。那时,是后有追兵,前有滔滔河水,蒋委员长已经封我们为‘石达开第二’。我问朱总司令:”我们过得去过不去?‘他告诉我,过去得!结果怎样?我们过去了呀!他说长江我们一定可以过得去,我是相信的啊!“
说这话时,毛泽东一脸纯真的表情。
朱德笑着补充道:“你不要光听好的,摆在我们面前的困难也还不小哩!长江自古天险,史称天堑,小看不得。我军没有任何现代化的渡江登陆器材,甚至连帆船也没有。长江北岸的船只早已被国民党拉到南岸,所以船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第一线突击梯队以及指挥机关、后勤部队、炮兵部队等,合起来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短时间内征集这么多船,再加上运输,这是一件很艰巨的任务。另外,我们的战士大部分是北方人,不熟悉水上作战,短时间内掌握渡江技术和战术,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毛泽东十分兴奋,引经据典道:“这长江,不仅是文人墨客吟诗赋词的场所,而且是千古英雄豪杰们成就霸业的战场。”
“赤壁之战,曹操丧师83万,片甲不归。我们的对手,大概还做着赤壁之战的美梦哩。曹操大败,一是北兵不善水战;二是不习惯南方潮湿天气,瘟病流行;三是中了反间计,杀了会水战的荆州降将蔡瑁、张允;四是上了庞统的大当,把船只钉在一起,无法机动;五是中了苦肉计,黄盖带来一片大火。曹操干了这一连串的蠢事,焉有不败之理?这五条,前两条对我们还是现实问题,虽然过去了1700年,我们还是使用曹操那个时代的木船。想当年,曹操在巢湖练水军,横槊赋诗,不可一世。巧得很,我们也在巢湖练兵,但是我们决不会重蹈曹操的覆辙。虽然我们的渡江工具和曹操时代相比进步不大,但是时代不同了,我们的军队是为人民的利益而战,有人民的拥护。”
刘少奇接着说:“现在有人替我们担心,认为我们渡江美国会干涉。如果美国出兵,就要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劝我们不要打过去,以长江为界,搞个南北朝。”
谈到国际问题,各位书记都慎重多了。因为他们长期从事国内武装斗争和政权建设,国际问题对他们来说的确是一个新的领域。
对于外交方面的问题,周恩来显然更具发言权,他立即说:“从美国政府对华政策看,由于国民党的失败,美国白宫亦感到无可奈何。1月26日,杜鲁门正式宣布停止训练国民党军队,并召回驻华军事顾问团团长巴大维,次日宣布撤回美国军事顾问团。从这些迹象看,美国已经开始从中国‘脱身’。但是,《1948年援华法》应于1949年4月到期,艾奇逊却向美国国会提出延长这项拨款的使用期限,并由国会通过。另外,当我军向长江沿岸集结时,美国又开始向国民党政府运送军火,许多原来暂停的船只奉命继续运行。这些事实,反映出美国当局决策的矛盾与混乱。蒋介石为了挽救他的失败,竭力想把内战国际化,把美国拖下水。综合起来看,不能绝对排除美国干涉的可能性,但是,美国要干涉也很困难。”
任粥时插言道:“美军在青岛的驻军,便是个晴雨表。我们解放济南后,美军不但仍赖在那里不走,甚至还加强力量。但在行动上,他们还是很谨慎的,始终避免与我军发生正面的冲突。”
谈到对美国是否会介人中国内战的估计,几位书记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到毛泽东身上,征询他的意见。因为,在一些重大的战略性问题的决策上,他的意见基本上就是中央的结论。
毛泽东从容不迫地说:“基本的估计,美国不敢直接进行干涉。他们不是没这个心,而是没有这个胆。但是,我们在实际的战斗过程中,必须做好应付万一的准备,有备无患嘛。在渡江的兵力使用上,我的意见,用两个野战军,二野、三野一齐渡江。这样的安排,陈毅、粟裕他们会有意见的,同汤恩伯比,无论兵力还是气势,三野都占绝对优势嘛。但是要考虑到万一发生美国的武装干涉,所以二野紧靠三野过江。渡江后,二野沿浙赣路摆开,防备美军从杭州湾登陆,保障三野的侧翼安全,三野全力进攻宁沪。与此同时,在平津休整的四野迅速南下,进逼武汉,钳制白崇弼集团。总之,我们要拿出2o万以上的兵力过江,这样,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能保证我军处于优势地位。我军在江南的进军速度,将会是很快的。”
这时,思维缤密的周恩来补充道:“四野南下,西北、华北军区三个兵团随后也要向大西北进军,这样,华北空虚。我料想敌人会情不自禁地利用这个机会,袭击天津、塘沽、秦皇岛、唐山一线,威胁北平的安全,这种情况不可不虑。”
“你说得很对,”毛泽东深深吸了一口香烟,继续说:“渤海湾是帝国主义侵略中华民族的老路了,这个历史绝不会再重演。华北军区三个兵团打过太原、大同一线后,可抽出一个兵团驻扎在京津唐地区。蒋介石自身难保,不会有太大的力量光顾我们,我看留一个兵团看家足够了。”
中共五大领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轻松交谈,便把整个政治军事战略作了部署。屋里响起轻快的笑声。
此时,极为兴奋的毛泽东又跳到另一个话题上,说:“林老(林伯渠)已经把在东北的民主人士接到了北平。这些人是长期与我们合作的爱国民主人士,他们同我们站在一起,蒋介石在政治上就彻底孤立了。争天下,只有军事的手段是远远不够的,蒋介石不懂得这点,他不懂得政治与军事的关系,以为枪杆子是万能的。枪多就可以左右一切吗?他犯了一个愚蠢的大错误。”
停了片刻,刘少奇接着毛泽东的话题说道:“我们要与党外民主人士长期合作,将来成立民主联合政府时,要吸收这部分人参加,要使他们有职有权,向天下人民昭示我们共产党的气量!”
刚入北平、初驻香山的中共领袖们,真可谓日理万机。然而,工作千头万绪,富有斗争经验的中共领袖们始终抓住了关系到全局的两步重要棋局:一是国共北平谈判,二是向江南进军的准备。
毛泽东深深地懂得,“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一个新的政权,要想在中华大地上站稳脚跟,就必须铲除旧政权的残余,并且要除恶务尽。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共产党除以八项条件为基础同南京政府谈判之外,还积极筹划着向江南的进军。
毛泽东内心清楚,中国共产党人将要赢得彻底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