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莽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5
|本章字节:13328字
狂风已止,暴雨乍休,乌云中透出几丝光亮。
攸侯喜醒来已是三天之后,躺在沙滩上,只觉眼皮沉重,浑身奇疼。这时,墨鲨朝他走来,道:“我那二十五万兵民呢?”攸侯喜黯然说道:“徒儿罪该万死,二十五万兵民都已葬身鱼腹了。”墨鲨挥掌拍断宝塔礁,眼望长天,久久不语。帝辛说道:“寡人等着你来重整河山。”攸侯喜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而下,泣道:“臣有辱使命。”老孤竹君说道:“孙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姜子牙道:“熊样,你还想复国吗?”帝辛喝道:“起来!堂堂殷商将军,死也要站着!”
攸侯喜闻听,一跃而起……
眼前景象让人迷惘,只见海水粼粼,波澜不惊,两百多条鲨舟斜歪于海中,沙滩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攸侯喜突然想起那日遭遇飓风的情景,顿时了然,原来这些人是被狂风巨浪吹到了岸上。攸侯喜猛然转身,只见身后是一片大陆,一望无际。攸侯喜大吼一声,继而仰天长笑,后来笑声变成了哭声……
身边慢慢聚集了几个人,呆呆地望着攸侯喜。攸侯喜哭声陡止,冲这几个人从上到下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轻声问道:“你们还活着?”这几个人显然还没有从惊恐懔惧中清醒,茫然点头。攸侯喜又问:“你们都没死?”几人又点点头。
攸侯喜忽然朝天伸出双臂,大声叫道:“苍天,你睁眼看看,殷商兵民是死不绝的!”连喊了三声,双臂慢慢低垂下来,问道:“曲直呢?”众人摇摇头。攸侯喜又问:“辛怜呢?”众人又摇摇头。攸侯喜再次问道:“满仓呢?”众人再次摇头。
攸侯喜道:“都死了?”
众人道:“死了。”
攸侯喜道:“怎么会死呢?”
众人目光迷离,不约而同转向沙滩。沙滩上海水里到处是人,密密麻麻,有的肿胀如牛,有的缺臂少腿,面目全非,惨不忍睹。众人突然清醒过来,跪地大哭。攸侯喜踹去几脚,喝道:“现在是哭的时候吗?快去救人!”众人顿悟,纷纷跑了。沙滩上确有挣扎者,还有呻吟者。一救十,十救百,众人忙活半晌,竟然救起了五千多人。
这时,曲直、辛怜、满仓和江腾蛟等人远远跑来。
曲直惊喜得口唇乱抖,早早跪地,以膝当腿,喊道:“恩主,你还活着啊!苍天有眼啊!老奴给你磕头了!”一连磕了七八个头。攸侯喜冲过去,将他一把拽起,打量半晌,朝他肩头猛击一拳,喊道:“你不也还活着嘛!”继而抱着曲直,二人号啕大哭……
辛怜慢慢走向前,轻轻握住攸侯喜的双手,泪水再也止不住。经此生死大难,方知情意可贵,攸侯喜道:“御妹,受惊了。”辛怜道:“这里不是殷商故地,没有‘御妹’。”攸侯喜大声说道:“只要有殷人的地方,就是我殷商领地,你是永远的‘御妹’!”一把将她搂于怀中,轻声说道:“我要娶你!”辛怜听着他的呼吸之声,一呼一吸真真切切,幸福的泪水滴滴洒洒,在他怀里再也不肯离开。
满仓哽道:“攸侯,‘千里望月’……”
攸侯喜抓住满仓的手,使劲摇了摇,道:“好兄弟,‘千里望月’已魂归故里,别再去想它了。”指指身后的大陆,道:“今后你我兄弟再也不怕狂风巨浪了!”
曲直手指海里的鲨舟说道:“恩主,说不定鲨舟上还有活的。”
攸侯喜问曲直:“你喊我什么?”
曲直重复了一遍:“恩主。”
攸侯喜道:“这里没有‘恩主’,也没有‘老奴’!这里只有‘弟兄’,你就是我的兄长!”曲直老泪纵横,“扑通”跪地,泣道:“恩主数次救得老奴性命,此生此世老奴只为恩主而活……”攸侯喜大声说道:“大海之中,若非兄长舍命相救,我早死了!快起来,让小弟参拜!”不由分说把曲直拉起,深施一礼,慌得曲直不知所措。
海中的鲨舟,有的破损不堪,有的断为半截,有的斜插于滩涂,有的起起伏伏随波逐流。攸侯喜对江腾蛟说道:“兄弟,救回鲨舟上的人,还得你去。”江腾蛟应答一声,转身跑去,刚跑出几步,慢慢转回身,道:“攸侯,你叫我啥?”
攸侯喜重复了一遍:“兄弟。”
江腾蛟喜滋滋答了一声,泪淌满腮,转身跑去。
江腾蛟是“四十多岁的长相,二十多岁的年龄,十多岁的智商”,生得猪唇马面,眉连眉眼对眼,黑不溜秋,一副憨相,加上口吃,虽然水下功夫了得,却一直被人下看,今被攸侯喜称作“兄弟”,当下大为感动。攸侯喜原本以冷漠著称,他曾说过,如果在沙漠里只有一碗水,谁也不给,一定是他自己喝。然而历经这许多磨难,攸侯喜心灵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强烈撞击,一改往日的冷漠,恢复了人类特有的真善美的本性。
只见江腾蛟在船上手舞足蹈,大喊大叫,攸侯喜一喜:船上果然还有活人!
没想到两百多条鲨舟上确有不少人活着,加上海滩上救醒的人,居然有五万来人。攸侯喜暗自庆幸,遭遇飓风时,估计距离海岸不远,否则兵民定会无一生还。攸侯喜指挥众人把鲨舟上的食物、工具和用具等,凡是能挪动的东西,都搬到岸上。江腾蛟整理鲨舟,竟然有三十六艘尚可航行。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曲直眼帘。曲直揉搓眼睛再三细看,自问:“怎像是我的娃子?”辛怜道:“会这么巧?”曲直朝那人走去,问道:“可是我的娃子?”那人慢慢转过身,只见他窄肩膀粗脖子方脑袋,黑眉相连,一副地包天嘴巴常撅不收,果然是曲直的次子倔老二!曲直又惊又喜,踉跄几步,颤颤巍巍将他拉住,道:“娃子,为父以为是在梦中,你娘呢?你哥呢?是否也一起来了?”
不料倔老二把他的手慢慢掰开,冷冷地道:“你想先问谁?”
曲直小心翼翼问道:“你娘亲……”倔老二挺了挺脖子,道:“死了。”曲直一跳,道:“怎么死的?淹死了?”倔老二道:“在老家饿死了。”曲直道:“怎么会饿死呢?不是有地吗?”倔老二道:“地卖完了,没法子,只好要饭,要不到吃的,就饿死了。”
曲直顿时青筋暴突,怒火万丈,扇去一巴掌,吼道:“你哥俩是干什么的?怎么能让你娘饿死?”倔老二鼻口冒血,仍旧挺着脖子,说道:“鼠老大也死了。”曲直道:“他是怎么死的?”倔老二道:“饿得半死,只好偷人东西,被人逮住,自然是被打死了。”曲直扇去一个耳光,而后泪流满面,哭道:“天哪!曲直的娃子怎么会做了盗贼,曲直愧对苍天,愧对朝廷,愧对陛下……”
辛怜实在看不下去,冷冷接道:“这跟朝廷和陛下有何干系?”
曲直一抹泪水,道:“有!曲直教子,是想让娃子成为国之栋梁,效命朝廷,扶保陛下,谁知娃子不成器,竟……”辛怜道:“是你教子无方。”曲直瞪着一双血红之目,喝道:“胡说!曲直一向教子严厉,怎说我教子无方?”辛怜知道跟他说不清楚,把头扭向一边,不再说话。
曲直问倔老二:“你怎会在船上?”
倔老二道:“我怕被官府拿住,被官府拿住必死无疑。”曲直道:“你怎么了?”倔老二道:“饿得半死,没法子,只好打家劫舍……”曲直狠狠掴去一个耳光,哭道:“天哪!曲直的娃子怎么会做了强贼,曲直愧对苍天,愧对朝廷,愧对陛下……”
辛怜道:“别哭了,你把他打死了。”
曲直一抹眼泪,这才发现倔老二倒地抽搐,口吐污血。曲直惊道:“你这是怎么了?”倔老二喘息半晌,说道:“上船时儿已患病,经此颠簸再难支撑,儿不孝,只能去找娘亲和鼠老大了……”话未说完,目望苍天,真魂已去。曲直又急又悔,吼道:“这就死了?怎么会死呢?”
辛怜道:“父顽母嚚,哪里还能活?”
曲直捶胸大哭……
月光下,攸侯喜面朝西方设置香案,焚香祭拜,为死去的兵民举行海葬。
一百多条废弃的鲨舟被同时点燃,烈火熊熊,照亮着逝者的回归之路。
攸侯喜高声说道:“江河相连,四海相通,这是一群来自远方的炎黄子孙,这是一群不屈不挠的龙的传人,魂归故里是逝者的心愿,是生者的寄托,本侯祈求苍天,祈求海神,把这些父老乡亲送回故土!”
泪水流成江河,江河汇入大海!潮起潮落,日月经天,饱含泪水的海水,承载着万千殷人的遗体,携带着五万炎黄子孙的期望,流向天边,流向远方,流向故乡……
月落日升,夜逝昼至。大海泛起粼粼波浪,一只傻海鸥单腿独立站在一块巨石上,三两只不知名的海鸟不紧不慢地追逐着。攸侯喜、曲直、辛怜和满仓等人带着五万兵民依然伫立在海边,仍旧引颈西望。
这时,大海突然冲起一股巨浪,紧接着一双大锤丢到曲直面前,只见江腾蛟拉着小车嘿嘿傻笑,车上装载的是升降器具。曲直一惊,道:“怎么?”江腾蛟道:“我知道这双大锤和这……”将器具放下,道:“这两样东西跟你形影不离,哪能丢弃?我从‘蟠龙号’上找回来哩。”
一双铜锤乃帝辛所赐,升降器具乃广成子所赠,都被曲直视作性命一般。那日飓风骤至,“蟠龙号”沉没,曲直以为这两样物件会永存海底,没想到被江腾蛟取回,曲直一时不能自持,忽然哽了一下,冲江腾蛟一躬到地,道:“多谢兄弟!”
江腾蛟憨憨一笑,道:“没事!都是自家弟兄。”自那日被攸侯喜唤作“兄弟”,江腾蛟一直处于亢奋之中,这时又用了一回,心里暖洋洋的。
攸侯喜问道:“‘蟠龙号’在哪里?”江腾蛟道:“距此不远,躺在海底哩,还有石锚,我用锤砸,砸不动哩。”原来,“蟠龙号”沉没的地方正在现今美国的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州沿海。
1975年,“蟠龙号”沉船在加利福尼亚帕洛斯弗迪斯半岛的亚麦德西诺角约一千英尺的水底被发现,石锚打捞出水。石锚重152千克,中穿一孔。经岩石样本化验,确认为三千年前之物,然令人不解的是,这种岩石只产自中国。1979年5月,美国学者墨里亚蒂将有关资料和岩石样本寄给了中国考古学家、古人类学家贾兰坡先生,希望中国专家共同研究。贾兰坡先生将相关资料转给了中国水运史专家房仲甫先生。经过审慎研究,最后得出结论:殷人航渡三千年!
商代造船技术很高,不仅掌握了船舶的平衡性、稳定性、防腐性,而且风帆技术十分成熟,能借助风力航行。当时殷人除了应用指南针以及逐岛傍岸的传统导航方法外,还有丰富的星象学知识,能根据日月星辰的运行规律进行天文导航,完全有能力横渡大洋。在殷墟发掘出土的16万片甲骨文龟板中,很多是海龟,还有产于北婆罗洲和马来半岛的巨龟龟板,从中可以印证商代的航海和海上作业的能力。
后人沙盘推演认为,攸侯喜自山东半岛启航,南下到台湾附近,遇到北上的黑潮。在海流推动下,经琉球群岛,沿日本列岛东北而上,顺西风飘流,穿过阿留申群岛南端太平洋海域至北美,再乘加利福尼亚海流到达墨西哥。沿途有鱼禽可食,亦可从岛上吸取淡水,自阿留申向南,常年顺风顺流,岛屿众多,即使一叶小舟也能安全抵岸,何况殷商庞大的船队。因此,殷人东渡美洲是可能的,也是可行的。
夏商周断代工程认为,武王伐纣始于公元前1046年1月20日。殷人东渡到达美洲应是下一个冬天,印第安人流传的《侯喜王歌》中有“天国再建冬复春”一语,说明东渡是在冬天到达的。《汉书》中谈起扶桑即美洲的距离,说“船行一年可至也”。
且说攸侯喜等人眼望大海,皆尽无言。
曲直道:“攸侯,该谋划今后了。”
攸侯喜道:“本侯早有谋划。”问众人:“你等想不想回家?”
众人纷纷说道:“想,做梦都想!”“还能回去吗?”“故土有咱的亲人哪!”“来时说船走两个月,没想到一下子走了一年。”“要是能回去,立马死了也愿意!”“死也要死在故土!”江腾蛟道:“我娘还在故土哩!”辛怜道:“我娘也在故土!”众人齐声问道:“怎么回去啊?”说罢,皆尽目视攸侯喜。
攸侯喜道:“本侯的长期打算是回归故土,短期打算是广种粮谷!”
众人不解,问道:“为何?”
攸侯喜道:“我等出海时有二十五万兵民,如今只剩五万来人,看似对姜子牙的威胁不大,但这五万人都是跟随本侯出生入死的生死弟兄,一旦对阵姜子牙,仍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劲旅。再者,我等只要踏上故土,振臂一呼,相信我殷商遗民就会揭竿响应。五万兵民如同五万多只雄鹰,有着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依然能担当恢复殷商之重任。”见众人无不侧耳静听,继续说道:“只是故土遥遥,没有足够的粮谷储备,如何能万里航行?尽管从鲨舟上搬下不少谷物良种,但眼下已是初冬,俗话说春种秋收冬藏,我等沿此海岸南下,寻得一块平坦温湿之地,待到来年春季播种,秋日收获。那时,我等就能扬帆出海,回归故土了。”
辛怜急道:“那岂不又得等上一年?”
曲直急道:“攸侯,那就赶紧走吧!”
攸侯喜道:“兵分两路,水陆并进,妇孺老幼体弱伤病者乘舟,其余陆路行进。水路由满仓、江腾蛟统领,陆路由本侯统领。”
辛怜眼圈红了,慢慢背过脸去。
攸侯喜走到她的身后,抚摸着她的双肩,道:“放出‘橙哥’,给娘亲报个平安吧。”辛怜点点头,道:“我说什么?”攸侯喜道:“告诉她老人家,我等寻到一块大陆。”辛怜问道:“这里不会是‘日出之岛’吧?”攸侯喜道:“断非‘日出之岛’。”辛怜道:“这地方叫什么?总得有个名字吧。”攸侯喜略一思忖,道:“古人说东海中有神木曰‘扶桑’,生于日出之处。东方之东,这里就是真正的日出之处,正该叫‘扶桑’!”
攸侯喜一行进入了今墨西哥境内。
辛怜急追几步,道:“喂!你说的‘扶桑’木在哪里?”
攸侯喜道:“这不就是‘扶桑’木吗?”
只见山岭上山谷中,沟沟坎坎,到处都是龙舌兰,大大小小,一望无际。
墨西哥自此有了“扶桑”之称。
《离骚》云:“饮余马于咸池兮,总余辔乎扶桑。”
“扶桑”木在《山海经》《楚辞》《淮南子》《玄中记》和《十洲记》等古籍中都有提及,说是东方海中的神树,其叶如桑,所以叫扶桑。至于“扶桑”木是不是指龙舌兰,尚有争议。有人说指的是棉花,有人说指的是古代才有的一种乔木,更有人说是一种神话了的树种等。不过,墨西哥mexico字义,正是“生长龙舌兰的地方”,龙舌兰的原产地就在墨西哥。龙舌兰树木高大,可用以覆盖房顶,其纤维可制成各种精巧织物,墨西哥原居民印第安人的饮食、衣料及多种生活用品的材料,大多仰给于此。《山海经·海外东经》载:“下有汤谷,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山海经·大荒东经》载:“……上有扶木,柱三百里,其叶如芥,有谷,曰温源谷。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山海经》所载的“汤谷”“温源谷”“朝阳谷”“大壑”等地名,现在就在墨西哥。“扶桑”生于日出处,墨西哥是当时所能知道的最东方,以“扶桑”冠名最为恰当。
另有“扶桑”指日本一说。
这一说法最早见于中国隋代。日本圣德太子写给隋炀帝的国书中有“日出处天子敬日没处天子书”云云,日本得名“扶桑”正是由于这封国书中的比喻,并利用了中国神话,完全是一种自夸。隋炀帝见此国书后,勃然大怒,以为区区东海倭国怎敢与泱泱中华对等?遂下诏义正词严予以斥责。史载,当时日本使者小野妹子胆战心惊,更不敢将隋炀帝的斥责诏书带回国,只好在途中“丢失”。自唐代之后,“扶桑”泛指我国大陆以东的海外,日本与我国一衣带水,所以也有人代称日本。
《梁书》在“扶桑国传”中载,“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扶桑叶似桐,而初生如笋。国人食之,实如梨而赤。绩其皮为布,以为衣,亦以为绵。作板屋,无城郭,有文字,以扶桑皮为纸……”大汉国指今俄罗斯境内的堪察加半岛,据此推断,“扶桑”确指墨西哥无疑。《梁书》中另有“倭国”的专章,“倭国”显然指日本。在同一部书中,不可能将日本既以“倭国”又以“扶桑”立传。至少在当时,“扶桑”与日本风马牛不相及。
法国汉学家德·金尼(deguignes),在1761年12月的《学人》(desscarans)杂志上,发表了《中国人沿美洲海岸航行和亚洲极东部几个民族的研究》,指出扶桑就是墨西哥。中国学者章太炎,在其所著《文始》中赞同这一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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