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三”“扑通”一下跪在藤原正义面前，磕头如捣蒜，磕一个头喊一声“饶命”。龟五六一把将“猪头三”揪起来，劈头盖脑打去一顿耳光，喝道：“不许跪！我二人是大日本民族的英雄，要死得堂堂正正！”

藤原正义再没有发火，点着龟五六的鼻尖，一字一句说道：“龌龊之辈，日本民族的败类！”忽然抬高声音，道：“我告诉你，中华民族永远不会被征服，尤其是不会被像你这样的败类征服！”

张不来对藤原正义说道：“这里是大唐的国土，不会任由这等强盗横行。”

藤原正义忙道：“放心，我会处置的。”

龟五六吓得龟眼圆睁，退了两步，道：“你，怎样？我是天皇陛下钦点的遣唐使。”

藤原正义凛然说道：“我是天皇陛下钦点的遣唐使团副使，可以处置遣唐使团的任何事情！”背过身去，道：“三条路任由你选。”龟五六颤声问道：“那三条？”藤原正义道：“第一，给你们做人的尊严，自裁！”“猪头三”歇斯底里叫道：“不！我不想死。”藤原正义道：“第二，由我如实禀告天皇，请天皇发落。”“猪头三”叫道：“那不还是死嘛，天皇是不会饶恕我们的。”藤原正义道：“第三，杀了你们！”

龟五六跳将起来，吼道：“原来都是死！我跟你们拼了！”

藤原正义知道他不会甘心，朝众遣唐使说道：“动手！”

遣唐使一拥而上，刀剑铿锵，响成一片。

只过了一盏茶工夫，龟五六和“猪头三”的脖子上横七竖八架满了佩刀。

藤原正义令道：“斩！”

这时，耳听一声断喝：“住手！”只见法明走出船舱。

花大姐知道他一定又想救人，吼道：“住手个屁！杀的是恶贼！”

龟五六、“猪头三”看到了生的希望，喊道：“活菩萨救命啊！”

法明走到藤原正义面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花大姐叫道：“糊涂和尚，你好坏不分！”法明朝她施了一礼，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二人也是生灵，应该给于自新机会。”花大姐喝道：“生灵个屁！畜生不如！”法明道：“畜生也是生灵。”花大姐往身后一指，痛心地道：“现在救了他们，说不定哪天他们又来杀人放火。”

很不幸，花大姐手指的是南京方向。

1937年12月13日，侵华日军攻陷南京，对手无寸铁的中国平民和战俘进行了惨无人寰的大屠杀。远东国际军事法庭通过调查显示，被屠杀和活埋的中国人在三十万以上，罪行令人发指，连杀人恶魔希特勒都说这是一群“兽类”集团。可悲的是，南京大屠杀只过了七十几年，日本国内却有一些人不但不吸取历史教训，反而极力掩盖、歪曲历史真相甚至否认南京大屠杀的历史事实，真不知道他们想把日本的后辈子孙引向何方。

为求活命，“猪头三”朝法明点头哈腰，连声说道：“我再也不作恶了，我要再干坏事了，让菩萨一刀杀了我。”法明道：“阿弥陀佛，菩萨是慈悲心肠，不会杀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望你二人从此能弃恶从善，重新做人。”

这时，岸上的村民抬来一个跳板，准备登船。

法明对藤原正义说道：“走吧！如果村民登船，激愤之中，难免死伤。”花大姐喝道：“瘦和尚，难道中国人的仇就不报了？”法明道：“贫僧会为逝者超度。”花大姐疾言厉色，连珠吼道：“屁话！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死的又不是你的亲人，超度有啥用，你说得轻巧。”

“歪瓜”和船工们喊道：“不开船，让村民都上来！”

水手船工不开船，船就只能泊在江岸，村民一定会登船。藤原正义带着遣唐使齐刷刷跪在张不来、花大姐、“歪瓜”以及水手船工面前。藤原正义道：“对不起了，日本民族的这两个败类，恩将仇报，屠杀手无寸铁的中国民众，天理不容。改日我会专程从日本赶来登门谢罪，登门赔偿，登门忏悔。”朝张不来抱拳当胸，道：“张先生，请相信我。”张不来虽然拍老婆，但在遣唐使的眼里，男人就是一家之主，且张不来在水手船工里颇有威望。

花大姐喝道：“不行！得报仇……”“仇”字刚说出口，只见张不来已将藤原正义搀起，花大姐急头怪脑，喝道：“怎样？”一眼瞥见“猪头三”还站在当地，吼道：“畜生，你怎么不磕头？畜生，你怎么不谢罪？”

“猪头三”先后被藤原正义、花大姐和龟五六扇了好几通耳光，早已是眼冒金星，头脑晕沉，闻此断喝，顿时不知所云，胡乱说道：“我是畜生……”

张不来道：“畜生是不会谢罪的。”朝“歪瓜”等人说道：“弟兄们，不能再死人了，开船！”

“歪瓜”等人虽然极不情愿，但张不来说的有理，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

“九头鸟”号徐徐启动，驶离江岸。

法明道：“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张施主，功德无量啊！”

张不来双手合十回礼，耳朵却被花大姐扭住，扯进船舱。花大姐劈头盖脑喝问：“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干嘛救那些日本人？”“歪瓜”也跟了进来，道：“为什么不让村民杀了他们？”张不来道：“要杀只能杀日本的败类，藤原正义是日本的好人，不能杀！村民报仇心切，上得船来，一时分不得好坏，只怕日本人个个难逃一死。放心，我不会让‘猪头三’这样的人活着。”

花大姐一屁股坐到床上，颓然说道：“船都进到海里了，离大唐越来越远，哪里还有机会？”想起法明，骂道：“那个瘦和尚，就会念阿弥陀佛，还真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了，哼！”提起菩萨，忙双手合十念叨：“菩萨救命，菩萨救命。”

张不来道：“没用，你平日不烧香，这是‘临时抱佛脚’。”

花大姐道：“要死喽！”一把拧住张不来的脸蛋……

“九头鸟”号一路疾进，算算日程，很快就会到达日本，花大姐显得越发焦躁。

这天夜里，月光昏暗，龟五六和“猪头三”又在甲板上的一个角落密谋。龟五六道：“明天正午船到日本。”“猪头三”道：“什么时候动手？”龟五六在他头上摸了一下，道：“你傻呀！你我二人怎么可能是藤原等人的对手？”“猪头三”翻翻猪眼说道：“那怎么办？不杀死藤原和这些中国人，难消我心头之恨。”

龟五六道：“船靠岸后，藤原一定会带这些中国人上岸，我招呼日本武士在途中动手，把藤原和其他遣唐使也一并杀了。嘿嘿！就算藤原不死，日本武士出面杀的人，他也怀疑不到你我二人头上。”“猪头三”咬着猪牙说道：“包括那个和尚，张不来，还有那个胖女人，一个也不留！”龟五六道：“当然一个也不留。”

“猪头三”忽然说道：“中国人要是不上岸呢？”

龟五六道：“那就请日本武士登船动手。”

从船舱门口慢慢伸出两颗脑袋，一上一下。上面的脑袋又大又白，显然是花大姐；下面的脑袋又小又歪，显然是“歪瓜”。这时出现一双手，叉开五指分别按住两颗脑袋，把两颗脑袋拉了回去。接着探出张不来的脑袋，又急速缩回。

张不来三人回到船舱，里面还有四个水手船工。

花大姐和“歪瓜”上牙磕下牙，抖个不停。花大姐道：“这下真的要死了。”“歪瓜”道：“没想到会全杀。”花大姐道：“是啊，一个不留。”“歪瓜”道：“在人家的地盘上，一下子来他娘的百儿八十个武士，咱谁也甭想活。”花大姐突然扭住张不来的耳朵，咬着牙说道：“都是你干的好事，谁让你救那俩畜生。”

四个船工问道：“到底怎样？”

花大姐松开张不来，简要说了一遍。四个船工额上比赛着流淌虚汗，其中一个说道：“我说怎样，当初就不该来日本，这下好了，命没了。”另一个说道：“还不是你想挣那双倍的工钱？”还有一个说道：“这些话明天说给阎王爷听吧。”一个说道：“还是快想想办法吧。”四人一齐转向张不来，道：“张大哥，你说说。”

张不来道：“将计就计。”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歪瓜”问道：“这能行吗？”

张不来道：“不妨一试。”

次日正午，果然船到日本，“九头鸟”号靠岸。

众人都上了甲板，放眼望去。这是一个小港湾，码头不大，泊着几十条船，其中四条稍大些，其余为小渔舟。岸上房屋多是唐式，招牌多是汉字，人们多着唐装，除了嘴里叽里呱啦说的话让人听不懂外，很像是到了中国的一个偏远小镇。“九头鸟”号在中国不算大船，但在这里却像是“航空母舰”，引来众多日本人围观。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担挑的推车的，杀猪宰羊的赶驴贩马的，满脸臭汗花脸儿的涂脂抹粉白脸儿的，各色人等无不神色兴奋，引颈张望，议论纷纷。

藤原正义朝“歪瓜”抱拳行礼，道：“诸位水手船工一路辛苦，日本人跟中国人一样热情好客，请随我下船观赏日本的秀美风光，晚上摆宴答谢诸位。”转向张不来，道：“请张先生夫妇同去。”

花大姐赶紧说道：“不麻烦了，你们去吧……”

张不来插手一揖，道：“谢过藤原君，我夫妇既然要长住日本，以后少不得麻烦。我二人一路颠簸，想在船上歇息一会儿，晚上参加宴会。”朝“歪瓜”说道：“藤原君一片好意，你带着船工们去吧。”

“歪瓜”知道这是张不来故意演给外人看的，便笑着说道：“我的这些兄弟原本个个都是酒鬼，海上行船不能喝酒，已憋了多日，今晚定会痛饮一番，还是让他们多眯瞪一会儿吧，嘿嘿，养精蓄锐，一醉方休。这些人目不识丁，哪里懂得观赏什么秀美风光？”说罢故作轻松，呵呵一笑。

藤原正义道：“也罢。”双手礼让法明。

龟五六道：“藤原君，日本民众没见过这等大船，难免登船一观，让我和‘猪头三’在此看守，免得民众打扰张先生等人歇息。再说，如果张先生等人想在附近逛逛集市，就由我二人陪同。”

藤原正义哪会多想，笑着说道：“如此甚好！”招呼遣唐使簇拥着法明下船去了。

张不来、“歪瓜”等人都进了船舱。

龟五六对“猪头三”说道：“我去召集日本武士，就在船上动手。”“猪头三”“嗨”了一声，抽出佩刀，雄赳赳气昂昂站在跳板旁边。龟五六在他肩上拍了拍，下船去了。

这时，从舱门口探出一个脑壳，脂粉涂得极其夸张，朝“猪头三”挤眉弄眼。

“猪头三”一怔，见是花大姐，登时滴下一串口水。

花大姐嗲声嗲气说道：“现在是在日本，你可不能欺负我噢。”“猪头三”被这句话点醒，顿时猪眼泛出绿光，有恃无恐，道：“对呀！这里是日本，我他娘的还怕啥？哈哈，宝贝，我可不会轻饶了你！”猪头毕竟是猪头，脑组织比较简单，“猪头三”流着涎液，一步一步走向花大姐。

花大姐嘻嘻一笑，脑袋迅速缩了回去。

“猪头三”刚要跨进舱门，迎面夯来一闷棍，哼也没哼仰面倒去。

张不来、“歪瓜”和两个船工迅速把“猪头三”拖进舱里。

岸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张不来探出脑壳，只见龟五六手举佩刀，对着“九头鸟”号叽里呱啦大喊大叫。

原来，龟五六去召集日本武士，刚走出一箭之地，正在跟一个日本武士嘀咕。那武士问他是哪条船，龟五六随手指给他看，就是这不经意间的一瞥，龟五六正看到“猪头三”被打了闷棍，惊叫一嗓，冲向“九头鸟”号。那武士见他神情异变，追着问道：“怎么了？”

没想到这个怕老婆的张不来敢在日本动手，龟五六又惊又急，语无伦次叫道：“死了！猪……死了……”一个屠夫伸手将他拦住，问道：“猪死了？”龟五六道：“不是……是猪头，不是猪头，是猪头三……”那屠夫越听越糊涂，问道：“你说的到底是哪头猪？”

龟五六喝道：“八格牙路！”一把将他推开，挥刀冲上跳板，不料“九头鸟”号已徐徐开动，眼睁睁跳板与船体分离，龟五六发出一声长长的骇叫，栽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