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来道：“是啊，加上皇帝昏庸，朝廷腐败，‘安史’乱贼趁机兵进长安，大唐的朗朗乾坤，被弄得乌烟瘴气。若非‘安史之乱’，贵妃娘娘就不会死，咱也不会来到这里。”花大姐道：“不错，听说还有什么杨国忠丞相白痴，高力士宦官猖獗，杨贵妃色乱朝纲……”话说到此，忽然问道：“你说我会不会就是杨贵妃？”张不来道：“你做梦呢？”花大姐道：“我是说跟我长相差不多的那个，就是死在马嵬坡的那个。”张不来想了想，道：“有可能。”花大姐道：“老天爷啊，皇帝连自己的贵妃都保护不了，这岂不就是天下大乱了吗？”

“歪瓜”道：“别扯远了，还是问问牧人这里有没有吃的吧。”

花大姐已知牧人是个造反者，问道：“牧人兄弟，你是不是陈胜、吴广的人？”

张不来道：“那是秦朝的事，距今九百多年了。”花大姐道：“我看他长得像楚霸王，他一定是楚霸王的人了！”张不来道：“不是。”花大姐忽然手指牧人，道：“‘黄巾军’，你一定是‘黄巾军’！咦？头上怎么没包黄布？‘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张不来哭笑不得，道：“我的夫人，你就别乱说了。”花大姐又道：“‘混世魔王’程咬金，对！牧人一定是程咬金的人。”花大姐说的确都是农民起义，但都是唐朝以前的事，原来花大姐、张不来打把式卖艺变戏法，四海为家，听过不少历史故事，所以能一下子说出不少历史名人。

花大姐问牧人：“你们被包围了，怎么办？”

牧人指指海滩，道：“明天日出时，我等都会战死在这里。”

花大姐欲哭无泪，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呀！看了一眼贵妃，就上了贼船了，被带到日本，差点送了命。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谁知道也在打仗。明天日出时候，那个遭天杀的大祭司一准会把咱一锅烩进去。你们说，我是不是‘扫帚星’啊？”

“歪瓜”答得很认真，道：“有点儿像。”

花大姐“呸”了一口，也不知道是呸“歪瓜”嘴臭，还是呸她自己是扫帚星。

牧人道：“你等是来自华夏中土的客人，想必阿特特不会为难，快走吧！”

花大姐忙道：“就是就是，快点走吧。”拉着张不来的衣衫，道：“晚了就走不成了。”

张不来把她的手拿开，对牧人说道：“我想救你们出去。”

牧人道：“怎么救？”

张不来手指“九头鸟”号，道：“把你们从海上运走。”

牧人喜道：“甚好！”

“九头鸟”号分几次将牧人的三千多人送到十里之外的另一个海滩上。天色放亮，牧人带着他的弟兄围着张不来等人致谢。牧人拉着张不来不肯松手，道：“宗亲，这里到处打仗，你们无处安身，不如跟我走吧。”

张不来问道：“这块陆地大吗？”

牧人道：“大呀！”

张不来用目光征询花大姐、“歪瓜”和船工们的意见，道：“‘九头鸟’号毕竟只是河船，经此万里颠簸，破损不堪，已不能继续航行，不如……”

“歪瓜”道：“是咧！咱只能上岸了，但到处乱撞，说不定哪天被人捉去宰了，再说吃的也没了。”花大姐道：“那就跟着牧人走吧！牧人相貌堂堂，比楚霸王还楚霸王，一看就是好人，不像那龟五六、‘猪头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不来将手一挥，道：“那就跟牧人走！”

花大姐朝腰眼处摸了，钱袋子还挂着，只是走路不大方便，每走一步都会在屁股上撞击一下，像绵羊的尾巴。刚走出几步，花大姐忽然叫了一嗓，道：“我的包袱还在船上呢。”张不来道：“还要那些干啥？”花大姐道：“没有那些怎么打把式卖艺？怎么变戏法？将来你要饭啊？”“歪瓜”道：“大姐放心，我让弟兄们给你背着。”招呼几个船工上船去取包袱，张不来道：“要快，阿特特发现不见了牧人，很快就会追来。”

众人朝东南一连急走五日，拐进一片山丘之中。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众人又陷入阿特特的四面合围。

张不来道：“阿特特真快呀！”

牧人道：“阿特特走的是大路，我等走的是山道，大路好走，山道难行，自然比咱快。”

张不来想起诸葛亮的故事，道：“三国时候，诸葛亮联吴抗曹，也就是说弱者联合起来对抗强者。你们这里还有没有别的造反者，可以找他们联合。”

牧人道：“还有两支，不过距离很远，无法联络。”

四面八方都是阿特特的旗号，漫山遍野，即将爆发的大战会是怎样的惨烈，谁都能想象得出。“歪瓜”吓得脸形更加歪扭，手比划着，颤着声说道：“五万大军合围，鸟都飞不出去！就像个铁棺材，四边一堵，上下一封，只能是死。天哪！”

花大姐道：“牧人兄弟，阿特特人多，你们人少，连钢刀都没有，如何打得过人家？”当时印第安人还处在青铜时代，牧人拿过张不来的钢刀，用手指弹了弹，赞不绝口。花大姐试探着说道：“牧人兄弟，大姐说句不好听的话，不行就投降吧，或许还能活命。”

牧人道：“投降也是死路一条，既然都是死，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这次动荡，虽然把当年卡布斯王建立的特奥蒂瓦坎城变成了一座废墟，但印第安文明并没有因此中断。活跃在山区的另外两支起义军，后来发展到与阿特特的政府军旗鼓相当，三方罢战，形成了三国鼎立的局面。最后共同融入了印第安“托尔特克”文明，中心在图拉城。公元850年，著名的英雄人物“霍拉特”登基，印第安再次进入全盛时期。公元856年，霍拉特的儿子克沙尔柯脱尔继位，开始营建规模宏大的图拉城。公元967年，托尔特克人远征玛雅，在墨西哥尤卡坦半岛的奇琴·伊察，建立了托尔特克与玛雅两大印第安文明相结合的新的文明中心托尔特克城邦。著名的羽蛇神金字塔即卡斯蒂略金字塔，奇特的天文观象台“螺旋塔”，以及雄伟的奇琴伊察“武士神庙”，就是这一时期的建筑。托尔特克人在后人心目中是智慧的象征，他们致力于探索类似中国的“天人感应”“天人合一”等心灵哲学。托尔特克文明辉煌了三百多年，直到公元1156年图拉城被印第安奇奇迈加人攻陷。

张不来等人来到的时候，正是印第安人改朝换代的时候，也是催生托尔特克文明的时候。

图拉城位于今墨西哥城北八十公里处的群山怀抱之中，遗址面积约十三平方公里。城市呈对称布局，使用模制土坯即日晒砖建造房屋，排水系统相当完善，设有专门的石器作坊、纺织作坊和制陶作坊。城中有一座专门祭祀金星的印第安最大的神庙，有巨型武士石柱雕像，各种“羽蛇神”雕刻，以及祭坛、起居室、球场和被烧焦的宫殿等。托尔特克人在建筑、雕刻和绘画等方面具有极其辉煌的成就，因而有“伟大的工匠”之称。

花大姐眼巴巴望着张不来，道：“你快想想法子，我可不想死。”

张不来举目四看，这是一片丘陵地带，林木茂密，灌木丛生。一条小河穿流山间，像一条漂亮的带子。因地形复杂，张不来断定阿特特的部队不会马上进攻，说道：“放心，至少明天不会死。”

花大姐叫道：“后天我也不想死！”

忽然飘来一股怪味，张不来使劲吸了吸，问道：“什么味？”

牧人闻了闻，冲属下说了一通，因为语速较快，张不来一句也没听懂。只见那属下跑了去，回来对牧人说了一通。牧人告诉张不来：“前面有一个温泉，怪味发自泉口。”

张不来带着众人来到泉口，气味更加浓烈，刺鼻刺眼。这是一个大泉眼，夹杂着气泡汩汩冒水，因为干旱，泉水已然不多，泉壁上形成大量凸起的晶体状淡黄之物。张不来以袖掩鼻，俯身瞧了一回，示意众人退了回去，道：“牧人，让人把那些东西敲下来。”

牧人道：“敲那些黄色石头做甚？”张不来道：“先别问了！”指指来时路过的一座山，又道：“那里有很多发白的石头，让人往这里运。”牧人道：“那座山上的石头原本准备修建神庙，打下后发现太脆，弃之未用。”张不来道：“去吧！要快。”

牧人不便多问，命人照办了。

张不来对“歪瓜”说道：“让人去采草乌头和巴豆，这里漫山遍野都是。”

花大姐道：“采药干啥？”

张不来道：“夫人，你忘没忘住在咱隔壁的‘狗子’？”

花大姐道：“没忘，他姓黄，叫‘狗子’，都叫他‘黄狗子’，后来胡子眉毛都没了，脸上还有一道一道的疤瘌，成了花脸，都叫他‘花狗子’，怎么了？”

张不来道：“他的脸是怎么花的？”

花大姐咽了一口唾沬，道：“这谁不知道！花狗子是个道士，就想着长生不老，天天炼丹。有一次，丹炉突然炸了，把他炸成花脸，还差点死了呢。那天我恰好在家，‘轰隆’一响，那个吓人啊……”说到此时忽然明白过来，道：“原来你也想炼丹，想把阿特特炸死。”

“歪瓜”一把抓住张不来的手，连声说道：“张大哥，你还不快去炼？”

张不来笑道：“花狗子在炼丹时，不经意间发明了一种威力极大的爆炸之物，其实就是黄帝的女儿魃女发明的火药。魃女跳崖，火药配制之法当时就失传了。”花大姐道：“这么说火药又被花狗子发明了？”张不来道：“不是。咱大唐出了一个药王孙思邈，他也是一位炼丹高手，曾写了很多书，里面就有火药的记载。毫无疑问，火药是在大唐时被再次发明的，且出自炼丹家之手。”

孙思邈，生于南北朝北周大统三年即公元581年，逝于唐永淳元年即公元682年，享年102岁，葬于陕西铜川市耀州区孙塬镇孙塬村。孙思邈被誉为“药王”，有二十四项成果开创了我国医药学史上的先河，一生著书八十余部，其中《丹经》里记述了“内伏硫磺法”，这是迄今为止最早的文字记载的火药配方。

“歪瓜”的眼珠子左左右右走了几遭，问道：“张大哥，你知道火药配方？”张不来道：“当然，我常去看花狗子炼丹，他被炸伤后还是我照顾的呢。简单说，就是‘一硝二硫三木炭，草乌巴豆和雄黄’。”“歪瓜”闻听，眼珠子又上上下下走了几遭。

硝石，是一种天然矿物，也是一味中药，白灰色，质脆，主要化学成分为硝酸钾。硫黄也是一味中药，浅黄色、黄色或略呈绿黄色，不规则块状，粗颗粒状，体轻，质脆，易碎，常见于温泉口及火山口，也生于沉积岩中，主要化学成分是单质硫。硝石、硫磺都是古代炼丹的常用药，加上木炭，构成了火药的最主要的物质。“一硝二硫三木炭”说的就是三种物质的比例。

火药配制出来。张不来道：“火药配制于仓促之间，不能用此杀敌，然能用此惊敌。”朝东边指了，道：“牧人，阿特特在此方向布兵不多，将火药埋于其必经之路，等我号令。”牧人命人掩埋火药，拉出引信，一切准备停当。

这日晨，阿特特发起进攻，五万兵士铺天盖地，杀声震天。

张不来见阿特特的兵士进入火药阵中，示意点燃引信。

随着“轰隆”“轰隆”的巨响，沙石飞射，硝烟弥漫，入阵的兵士个个成了土人，有的像疯子一样狂呼乱喊，有的像瘟鸡一样倒地抽搐。没有入阵的兵士，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呆若木鸡，不敢动弹。铁桶合围顿现缺口，牧人的队伍在喊杀声中冲出重围。

硝石中含的硝酸钾是一种氧化剂，加热会释放氧气，硫磺和木炭容易被氧化。三种物质混合在一起燃烧，会发生迅猛的氧化还原反应，放出高热和产生大量气体。体积的突然膨胀，就会发生爆炸，这就是火药的原理。张不来因准备不足，配制的火药威力不大，只能把人炸晕，把人吓晕，或弄得满身泥土，却炸不死。张不来算定阿特特从来没见过火药，倏遭大变，惊疑不定，这就给牧人提供了一个机会。

一口气跑出三十里，张不来让人慢了下来，问牧人下一步作何打算。

牧人叹道：“打不过阿特特，扶桑不能待了，得走。”

花大姐忽然问道：“你说什么？这里怎么会是扶桑？扶桑不是日本吗？”

从西周姜子牙开始，扶桑专指墨西哥及中美洲一带，也指美洲大陆。从唐朝开始，扶桑泛指我国大陆以东的海外，因日本与我国交往甚密，有人便以扶桑代称日本。

牧人奇道：“这里一直都是‘扶桑’啊，不会错的。”

花大姐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是中土人士许久没来过，渐渐忘了‘扶桑’在哪里，后来才指日本。”牧人道：“中土人士来往扶桑，从未间断。”花大姐一跳，道：“这么说俺不是第一个？”牧人道：“当然不是。”花大姐问道：“有谁来过你知道吗？说几个有名气的，像俺花大姐这等没名气的就别说了。”

牧人道：“远的就不说了，二百多年前，从中土来了一个叫‘慧深’的和尚。”花大姐一跳，叫道：“你还知道‘和尚’？”牧人被叫声吓得一哆嗦，问道：“怎么？”花大姐挠挠头，道：“看来错不了。”牧人又道：“祖上说，慧深来的时候中土正划江而治……”花大姐转头问张不来：“什么是‘划江而治’？”张不来道：“就是‘南北朝’。”牧人道：“‘划江而治’的那条江叫‘长江’……”花大姐又是一跳，叫道：“你还知道‘长江’？”牧人道：“是啊。”

花大姐大发感慨，道：“俺的船就是从长江里出来的，当时那个龟孙子龟五六，还有那个猪头……”发觉话题扯得远了，就此打住，不尴不尬笑了，道：“牧人兄弟你继续说。”

牧人道：“慧深来过后不久，又来了一位道士。”

花大姐又叫一声：“你连‘道士’都知道？那‘花狗子’就是道士。”

牧人因为有了心理准备，这次倒没被吓着，笑道：“除了慧深和道士，还有一些人来过。这下你该信了吧，这里才是‘扶桑’。”

《梁书·扶桑国传》载：“扶桑国者，齐永元元年（即公元499年），其国有沙门慧深来至荆州，说云：‘扶桑在大汉国东二万余里，地在中国之东，其土多扶桑木，故以为名。’”《梁书》又说了从中国去“扶桑国”的那个道人：“有道人称自彼而至，其言元本尤悉，故并录焉。”《梁书》中也有关于民间人士到过扶桑的记载。《梁书》的作者姚简，字思廉，唐初史学家。姚简生于梁末太平二年即公元557年，逝于唐太宗贞观十一年即公元637年，一生经历了三个朝代。唐时，姚简曾授秦王府文学，贞观初迁著作郎、弘文馆学士，贞观九年拜散骑常侍，赐爵丰城县男。史载，唐太宗亲访姚简，请其作史。贞观十年正月，《梁书》《陈书》修成。

《梁书》的成书年代，与此时不远，当为可信。

只要是反日的，花大姐都会觉得十分解气，大声说道：“哈哈！原来小日本的‘扶桑’是假的。”

张不来问牧人：“你打算去哪里？”

牧人道：“玛雅。”

花大姐说道：“名字真美！”

一行人朝东南走去，这日来到墨西哥坎佩切海湾的卡拉科姆鲁附近。

正午时分，众人正沿着海滩行走，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螺号声，张不来情知有变，叫道：“留意了！”话音未落，响起阵阵怪叫，令人毛骨悚然。此处一面是大海，三面是原始森林，无坚可守。张不来暗暗叫苦，正不知所以，从森林里涌出一万多个玛雅武士，眨眼间把张不来等人团团围住。

一位老婆婆越众而出。此人发色花白，发长过膝，满头插花，满身妖气，一看就是个头目。老婆婆朝张不来上下打量几眼，抚胸行礼：“殷地安！”张不来赶紧还礼：“殷地安！”老婆婆目不转睛盯着张不来，来来回回走了几遭，道：“卡安长老说，因为有生人闯入，才致玛雅灾祸不断。来人！都绑了。”因她的语速较快，其中的华夏古语也不多，张不来一句没听懂。牧人毕竟生长在这块土地上，彼此有不少共同词汇，倒是听了个八九不离十，忙道：“且慢！我等是来投奔的，来自扶桑……”老婆婆喝道：“这里也是扶桑！废话少说，绑了！”

牧人道：“你是谁？”

老婆婆一字一句说道：“玛雅大祭司姆姆。”

张不来忙问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牧人简要说了几句。张不来道：“玛雅人多，不能硬拼。”对姆姆说道：“我等来自大洋彼岸殷地中土，咱是宗亲。”牧人边比划边翻译，姆姆缓了口气，道：“既然是中土来的宗亲，就不绑了，走吧！随我到祭台去，是挖心还是斩首，升天之路由宗亲自选。”

牧人刚刚翻译出来，花大姐咧着大嘴哭了，道：“我他娘的真是个‘扫帚星’啊！怎么到哪儿倒霉到哪儿，走这么远的路，就是让人来挖心的啊。要知道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死在小日本，离家还近点儿。姜子牙啊，你不该封你老婆是‘扫帚星’，你该封给我花大姐啊！”

张不来道：“别哭了。”

花大姐一抹眼泪，道：“你快想个法子，我可再也没扯过你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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