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1
|本章字节:9116字
黄抗日与田矮子一人挑着一口大铁锅和一箩筐油盐,一路气喘咻咻地随第三师三团撤离常德,历经三天跋涉,行程四百多华里,开到离长沙城区几里远的岳麓山下驻扎下来。这里是第十军的大本营,从岳麓山下到英才园银盆岭一带全驻着第十军的官兵。黄抗日和田矮子被龙连长安排住进了一间农舍的牛栏,只是牛栏的牛已被宰掉吃了,牛栏被打扫了一番,给当兵的住。牛栏又挨着茅屋,臭烘烘的。
“班长,这里住得人?”田矮子脸上很有气地瞅着黄抗日,“麻烦你去跟连长说说,让我们换个地方。来不来你以前也当过排长,是军官啊。”
黄抗日降了职,团军需处发给他穿的是一件士兵服,衣领上已没了领章。他晓得龙连长不喜欢他,而且有点故意整他的意思,他也弄不懂龙连长干吗同他过不去?他想也许这是前世结下的孽缘,一想起龙连长那张脸,他就没信心道:“这是连长安排的啊。”
田矮子恼怒道:“唉,连长不喜欢你,我也跟着你一起倒霉。”黄抗日瞧着田矮子。田矮子又满脸怨气道:“这是牛栏屋,畜生住的。”黄抗日知道田矮子怪他,安慰田矮子:“还是将就点。”“你太窝囊了,”田矮子一脸恨意地指责他,“逆来顺受,那还有不被别人欺负死的?你为什么就不争?不争,我就跟着你一起受委屈。你太让我伤心了。”黄抗日不晓得他哪里弄得田矮子伤心,说:“争有什么用?该给你的,你不要也会栽到你头上。没有的,你争也争不到。这是命。”田矮子怀念田师长说:“要是将军没死,我起码也是连长了。”黄抗日觉得田矮子太好强了,个子不高却满肚子要站到别人头上的思想,就瞟一眼田矮子,见他气鼓鼓的样子,便说:“你会当连长的,急什么!”“我能不急吗?我睡在这样邋遢得要命的地方,能不急?”田矮子指着破烂不堪的牛栏,一脸想死的样子,“这未必是人睡的?”黄抗日吹黑马灯,躺下了。“你把马灯吹黑干什么?”田矮子找碴说,“我要跟家里写封信,白天又没时间写。你给我把马灯点亮。”黄抗日又划根洋火把马灯点燃。他看见田矮子的双眼里有两团愤怒的火焰。
部队住下后,黄抗日和田矮子及另一个于路上加入这支军队的小兵,每天的工作就是为四连的官兵做饭。天不亮就得爬起床,摸黑淘米、煮饭和洗菜。田矮子愤怒得要死,一张老鼠脸上常常密布着乌云,眼睛里冒着愤愤不平的怒火。此刻大家都还在热被窝里梦游,他和黄抗日就得爬起床,在这冰天雪地里煮饭、洗菜。
“老子要跟连长说,老子不当炊事兵,”田矮子抱怨说,“老子从家里出来当兵,又不是来煮饭的。老子情愿被敌人一枪打死在战场上,也不愿意死在锅灶旁。”
“那我等下跟连长说,”黄抗日说,“说你不想干了。”“你跟连长说有屁用!”田矮子蔑视他,“你跟连长说,只能把好事变成坏事。”黄抗日尴尬的样子一笑,“那你自己跟连长说。”“我会说的。”田矮子一脸愤怒道。隔了片刻,他仰起脸说:“没想到,我田国藩会这么惨。”他又说:“要是日本人来了,我还在煮饭,这我能当英雄吗,你说?”黄抗日一点也不在乎当英雄,尽管他心里也有不平,觉得被人压在身下,也像田矮子一样,不大想天还没亮就起床,但他忍了没说。“你去洗菜。”他安排田矮子说。
但他立即遭到了田矮子的拒绝:“你洗,这么冷的天,老子不洗。”黄抗日盯着他,“那你起来干什么?”“老子烧火,”田矮子横黄抗日一眼,“你以为你命令我洗菜我就要听?你以为我跟你一样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我?我告诉你,我平生最讨厌洗菜做饭了,现在,我得天天做饭给他们吃,我真的想死!你完全可以让连长跟你换一个炊事兵。”
黄抗日冷声道:“你和小兵快去洗菜。”“你一枪打死老子,老子也不洗菜。”田矮子说,“我死也不洗菜了。”黄抗日见田矮子发这样的毒誓,就不想跟他吵了。他想不过是自己吃点亏而已又要不了自己的命,就带着小兵去洗菜,心里觉得田矮子这样的人真不好管。龙连长吹着口哨,踏着雪走来,见黄抗日和小兵蹲在井边洗菜,问:“早餐吃什么?”
黄抗日正在洗大白菜,见是龙连长,直起腰说:“没别的。”龙连长觑一眼大白菜说:“多放点辣椒,也能应饭。”黄抗日说:“会放。”
吃早餐时,官兵们坐在屋檐下或站在雪地里,这里一堆那里一群,个个生龙活虎的,似乎忘记了战争,忘记了曾经在一起战斗而阵亡的弟兄们,聚在一起谈笑,说话毫无遮拦。孔老二嘻着一张宽脸说:“昨天晚上那个女的真会弄,弄得我很舒服。”
“副连长,是那个穿红棉袄的么?”江苏人问孔老二。孔老二说:“对,那个穿红棉袄的,长得很不错,又会弄,很骚呵。”江苏人笑,“那是那是,我也弄过她,骚极了。”张排长听了这话,忙问:“哪个骚极了?”江苏人坦率道:“红苑楼的那个小青,四川妹子。”张排长说:“那我今天要去见识见识,我就喜欢骚的,越骚越好。”孔老二又说:“红苑楼里还有一个小丽,东北姑娘,也很骚,对我们很热情。”江苏人马上说:“小芬也不错,她是杭州妹子,一对***很饱满。”和尚听江苏人、张排长和孔老二大谈女色,起身准备走开。孔老二叫道:“和尚,走什么呵?那个东北姑娘小丽,真的很不错,长得又白。”和尚答:“我破了杀戒,又犯了荤,再破色戒,那我以后怎么回去当和尚?”江苏人说:“还当什么和尚?你早不是和尚了。你这童男身,我看可以交给小青破。”
和尚说:“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说着,他快步走开了。一个二排的小兵听见军官们谈论女色,站在一旁嘻开嘴巴笑,张排长说:“你小小年纪莫污染了耳朵,站开,站到那边去。”小兵走开了,张排长说:“红苑楼的小青,我记住了。”那段时间,一二五师的官兵经常去逛妓院,一去就是一大群。大家都晓得死神随时会把他们的命索去,死神是日本侵略军,是飞机、大炮和子弹,那些东西是不长眼睛的,不定哪天就飞到了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命要了去,于是就今朝有酒今朝醉。官兵们也操练,练队列、练射击、练劈刺,但练完就没事了。他们都是白天去,晚上却不能出门,团部有规定,晚上清点人数,如有床位空着,一律以逃兵论处。黄抗日和田矮子却没有机会睡女人,因为炊事班的人,白天都忙着买菜、买米、煮饭、洗菜,所以就只有开饭时,竖着耳朵听那些官兵谈论小青、小丽、小芬的份儿。
“好舒服咧。”吃晚饭时,张排长咧着嘴对田矮子说,“红苑楼的小青,长得又白又嫩,四川妹子,说话也好听,声音甜得流蜜,与她睡一觉,就是死也值得了。”
田矮子嫉妒地望着张排长,张排长开导他说:“你要晓得我们随时都会战死,战斗一打响,你晓得你还能活几时?所以多睡几次女人就不枉来世上走一遭。那个小青,你应该去弄一下,保你舒服得想死。”
“那个东北姑娘小丽几好呢。”江苏人走近说,望着张排长,“小丽十八九岁,她说她七岁时就随父母逃离了东北,那是‘九一八’事变,日军入侵东北时的事。她们一家在山西生活了几年,一九三七年日本鬼子打太原,阎锡山的晋绥军对民众发誓,誓与太原共存亡,结果只守了几天就垮了。一家人又逃到河南郑州,日军两年前打郑州时,郑州守军弃城而逃。她们一家又逃到了长沙。小丽说,她喜欢湖南人,说湖南人才是真男子,打仗厉害,三次都把想占领长沙的日本鬼子打跑了。她说她就是不愿意在日本人的铁蹄下生活,死也不愿意被日本人弄,她喜欢我们,说我们了不起呢。”
张排长听江苏人这么说,马上肯定道:“那这个小丽是个好姑娘,值得我睡。”江苏人说到这里,望眼黄抗日和田矮子:“你们真要去睡一睡那个东北姑娘小丽。她们很喜欢当兵的,崇拜当兵的,在我们面前又温柔又大方。”“好舒服咧,真的,我骗你们是畜牲,”一个士兵附和说,“那个小芬叫我老公,说她愿意嫁给我,一辈子只要我。”“好过瘾咧,要死也没什么留恋了,”另一个士兵说,“我这辈子,总算弄了下女人。”
“是好舒服咧,啧啧啧,”龙连长大大咧咧地走过来,向江苏人和二排长推荐说,“有一个女人年龄可能偏大了一点,南京的,二十几岁,但有知识,她说她在南京女子师范读过书,是日军在南京大屠杀后跑出来的,真的让你一见就会喜欢……”
江苏人一听南京的,马上望着龙连长:“南京的?”龙连长点头:“南京的,跟你一样,读了书的,说话声音很好听。”到处都是一片对妓女的赞美声。田矮子终于忍受不了了,每听一个弟兄说一个女人,他的眼睛就发亮,目光就灼热得烫人,以致黄抗日得低下头,免得被田矮子那两束灼热的目光烫伤了脸。有天晚上,四连的几个军官开着小灶,在炊事班喝酒,聊自己经历的一个个姑娘。田矮子的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放着绿光,犹如野猫的目光,既兴奋又贪婪且发直。他的翘得老高,顶着他的裤口,很想钻出来透透气,老半天不下来,他自己也很郁闷。
龙连长看见田矮子一脸痛苦和向往的神情,快活地指出说:“你的家伙都硬了。”田矮子就赶紧拿东西遮住自己的下半身,边解释:“我是尿胀急了。”龙连长和孔老二、江苏人、张排长都笑,笑田矮子不诚实。“想日女人就想日女人,”龙连长看不起田矮子说,“不要说什么尿胀急了。”田矮子说:“报告长官,我是尿胀急了。”“你的缺点就是不老实,”龙连长指出说,“这是我不喜欢你的原因。在常德当俘虏时,我就晓得你鬼,嘴里说一套,心里想的又是另一套。”田矮子说:“报告长官,我是个很诚实的士兵,我恨日本人。”“日本人,大家都恨,没什么好表功的,”龙连长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当炊事员吗?”
田矮子茫然道:“不知道,请长官赐教。”龙连长说:“因为你老是爱占别人的便宜,我这是惩戒你,懂吗?”龙连长把目光放到黄抗日脸上:“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恨我。”黄抗日想龙连长太精了:“长官,不,我不恨你。”
“我晓得你恨我。”“我为什么要恨你?”“你不恨我?”
“我只恨日本鬼子,别人,我都不恨。”龙连长说:“别人你是不恨,但你恨我,你恨我整你。”
黄抗日觉得跟这个自以为是的龙连长没办法交流,转身走开了。龙连长大笑,喝完酒,拉着孔老二、江苏人和张排长走了。田矮子对着龙连长的背影恨道:“你就是喜欢欺负人,想我们都怕你。”
一个月亮很圆的晚上,当孔老二、江苏人和张排长满脸色情地谈论了一番红苑楼的姑娘们,走后,田矮子终于熬不住了,对准备睡觉的黄抗日说:“班长,你是男人吗?”
黄抗日望着田矮子:“什么意思你?”“求求你,你要陪我去。你不陪我去,我就一刀把自己的东西割掉。”黄抗日扫他一眼,见他正按着自己的裤裆,觉得他疯了,说:“你想当太监?”“不是。”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红苑楼,我已经爱上东北姑娘小丽了。”“你爱上东北姑娘小丽了?”黄抗日觉得田矮子很搞笑,“你和东北姑娘小丽连面都没见过,就爱上她了?”“真的爱上了,我不骗你。”“别发神经了。”
“班长,你看我像发神经吗?他们都说她好,说她温柔、善良,我听多了就爱上她了,”田矮子说,眼睛放着绿光,“她一定是个好姑娘,他们都弄过她,可我连她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就爱上她了。班长,你说这不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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