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林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3
|本章字节:9770字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燥热难耐的夏季来临,这也正是蛇蝎频频亮相的季节。一天晚间,林少华正在开班务会,突然他感觉有一个软体爬虫,正在往自己的大腿处爬行,他抬起手来就是狠狠的一巴掌,这一巴掌打下去不要紧,就听林少华尖叫一声,随后便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听到林少华的尖叫声,班长和战友都围了过来,班长急切地问:“少华你怎么了?”
林少华咬着牙用手指着大腿,就是说不出话来。班长赶快把林少华的裤子脱了下来,发现一只山蝎子的皮肉依然粘贴在他的大腿上,班长立刻令班里的王福贵跑步到连部找卫生员。一会儿卫生员赶到了,为林少华用酒精清洗了一下被山蝎子蜇伤的地方,又为他打了一支止痛针,卫生员边处置边说:“今后再有这种情况,千万不能用手打,一定要轻轻地把衣服脱下来,然后用木棍将它引下来,蝎子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林少华忍着木胀的疼痛,龇牙咧嘴地说:“知道了,谢谢卫生员!”
卫生员为他拿了些去痛片和消炎药就返回了连部。不长时间指导员和排长都过来看他已经红肿起来的大腿,并借此全连集合,利用点名时间讲了防范蛇蝎的相关常识和注意事项。就这样林少华为连队做了一次防范蝎子的典型例子,从而名声大振!当时来访取经者也络绎不绝。
第二天早上,林少华的伤痛并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胀痛伴着发烧令他十分难受,那种感觉有些痛不欲生。这天上午也正是团部车队来运输战利品的日子,五连指战员们亲手烧制加工而成的白石灰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听说车队还随同来了两名医护人员,给连队送来一些好药和新兵撤离后积压的信件,实际医护人员是接到五连的报告才来的。
林少华忍着剧痛躺在床上,盼望着能有治蝎毒的良药,尽快消除自己的胀痛。上午10点多,两名医务人员在卫生员的带领下,来到二班巡诊,林少华一眼就认出了跟在岁数比较大的女军医后边的王丽,他激动地站起来,拖着疼痛的腿迎了上去喊到:“王护士,你怎么过来了?”
王丽说:“我怎么就不能过来?我不是和你说过嘛,到连队巡回医疗时,我一定过来看你,没想到受伤的却是你。”
王丽说完就对张军医说:“这个小屁孩就是我跟你提起的林少华。”
张军医对林少华说:“呵,我们小王护士可是经常夸赞你有才华呀,说你思想成熟,风趣而幽默,怎么还让蝎子给蜇伤了呢?”
林少华说:“王护士没说我长的特别成熟,而且特别固执啊?”
张军医说:“被蝎子蜇伤了还忘不了说笑话,真够幽默的,把裤子脱下来给我看看蜇的啥样?”
林少华把长裤脱了一半,让张军医看。王丽站在一旁对林少华说:“张军医最拿手的就是治疗蛇蝎伤,同志们都称赞她是神医。”林少华只是不住地点头。
张军医一边查看伤情,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别听小王瞎吹,哪有什么神医,不过从你这红肿的情况来看,肯定是山蝎子蜇的,伤得很重,幸亏今天把药带来了,不然就得把你带回卫生队去。”张军医说完又对王丽说:“小王你就在这给林少华上药吧,上完之后再给他服用些去毒胶囊,这药上完两小时之内就会有明显的好转。”
王丽朝张军医点点头,把药箱打开熟练地取出工具和药品。
张军医又对王丽说:“小王,你先在这处置吧,我和卫生员到工地去看看。”
王丽说:“张姐,等我处置完咱们一起去吧,几分钟就完事了。”
张军医说:“不用,你就好好给小林处置一下吧,也给他好好讲讲如何防范蛇蝎。”说着就出门和卫生员奔工地去了。
王丽边为林少华处置患处边说:“少华,这是我最后一次过来为你上药了,从今以后我恐怕见不到你了,我马上调走了,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
林少华忙问:“调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走?”
王丽说:“调到边疆戈壁滩了,这个星期就走。对了,我给你捎来不少信件,都是原新兵连积攒的,好像都是读者来信,其中一封没有地址的是我给你写的,等我和张军医走了以后你再看吧,我要说的话都在里边呢。”
说话间,王丽为林少华处置完了患处,然后把箱子合上,又抬头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林少华说道:“你好好保重吧!我不能在这里待时间太长,怕对你影响不好。”接着她又说:“少华,平时你竟说些调皮的话,今天咋不说话了呢?不喜欢和姐姐说话啦?”
林少华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你调走是好事还是坏事,只觉得突然有点失落,因为我每次受伤时都是你给我医治,你走了我再受伤恐怕也见不到你了。”
王丽说:“不说了。”她往门外看了一眼,然后突然转身轻轻地拥抱着林少华。并小声地说:“少华,姐不论走到哪里心里都会惦记着你,姐真的放不下你,其实我不愿调走。”
林少华对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照实说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只是觉得心跳动的频率急速加快,而且随着她眼泪的涌出,使林少华十分的恐惧,因为在他的概念里,这也许就是生活作风范畴里的禁区,所以他不敢想入非非,也不敢放纵地对她说出任何想法。
当林少华从瞬间的惊慌中清醒过来后,马上对王丽说:“王丽姐,我林少华也不是一个健忘的人,我一定会记住你的,而且我会把王丽姐姐永远藏在灵魂深处。祝姐姐一路顺风!”
王丽也马上将身体挪开,擦拭了一下眼泪说:“跟姐姐说话别像致悼词似的,那么严肃干吗?咱俩是姐弟,姐和弟弟贴下脸,这不算违纪,看把你吓的,大热天的你抖个啥?姐不是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别忘了姐是革命军人,到什么时候都能摆正这个关系。”
林少华一听心里放松了许多,静静地看着她说道:“以后我既见不到你了,也不能给你写信了,愿姐姐到新的岗位一切顺利!”然后紧紧地握着王丽的手,看了又看,就在王丽欲转身往外走的瞬间,林少华鼓起勇气,用非常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她说:“王丽姐,让我再看你一眼好吗?今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谢谢王丽姐姐对我的关心!”
王丽不做声地看着他,她多么希望林少华此时能用成熟男性的嘴唇亲吻自己,来满足自己的渴望,哪怕留下片刻梦的时光,也好让自己带着美好的回忆,奔赴遥远的新岗位。
其实林少华也想将她搂在怀里,把人生第一个最纯洁的吻送给她,哪怕是瞬间的冲动,也会留在美好的记忆里。可一想到自己出来淘金的梦还没有圆,一想到自己头上闪烁的红星还没有牢固,人生刚刚起步,而不得不用理性将那瞬间的炽烈湮灭。
当林少华看着王丽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波澜,他不敢想却又无法逃避这股掀起来的狂潮……
王丽走后,林少华看着那些陌生的信件,心里很是疑惑,他无精打采地拆着信件,前几封都是丁主编转过来的读者来信,内容大多都是称赞之词,也有异性暗示的话语。
特别是那天在文化宫门前,指点站桩的冯晓娟,信的开头,语言就有些超越,越往下看,林少华就越害怕。他想:“这要让连指导员知道了,还不得说自己思想不健康啊,刚入伍就和地方的人搞对象。就是没人知道也说不过去,咱是来干啥的?不是来当兵的吗?不是来寻找理想的归宿的吗?不是来实现自己的梦想的吗?自己千万不能过早掉进情网里,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于是他刚看了个开头就不想再往下看了,因为他不想寻找部队工作以外的梦,也就自然不打算回复这些信件,更不可能满足读者索要通信地址要请求。林少华知道自己是新兵,绝不可能因为这些陌生人而影响自己进步。
有一封信引起了林少华的注意,信封上只写着林少华同志收,而没有通信地址。他想起王丽说过的“该说的话都在信里边”。于是他打开信,就其分量而言,让他感到吃惊,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信封内装有五页稿纸,而且每页都写着密密麻麻的热情话语。开头是这么写的:少华,分别很长时间了,特别惦记你,也不敢给你写信,一直怕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但今天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这封信送给你,因为我很快就要调到一个基地去了,以后很难再见了。这次调离都是我爸的主意,我爸说要想有出息就得到艰苦的地方去。我爸对我的要求虽然很严格,但也非常地喜欢我,如果我一周不往家里打电话,爸爸就受不了,爸爸说最爱听我汇报部队的事。上次打电话我和他说起你能吃苦和文才出众的事了呢,我爸一听特别高兴,还把你的名字记了下来。他说:“部队需要这样的人才,以后有机会我可要去看看你说的那个林少华同志。”少华,我爸是个很直率的人,是咱们设计院的副政委,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给我爸写信或打电话,你提我,我爸肯定会热情接待你的。
王丽还把她爸爸的地址和家里的电话,特意用笔描了又描,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向林少华传递信息。她接着写道:我把你发表在月刊的诗歌都剪了下来,闲暇时看一看觉得很亲切,因为我也喜欢文学,所以才赏识你的才气。每当用心去品味时,常常会被作品中的意境灌醉。我仿佛每天都能看见一个老妈妈领着一个孩子,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在枯叶飘零下,在刺骨寒风中,听鸿雁传书,看大雁成行,老妈妈时而会对群雁落泪,时而会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儿呀,平安就好,别惦记着妈妈……”然后又写道:少华,虽然我大你两岁,但我们都是同一时代的人,我很想和你一起探讨文学创作,然而部队就是部队,我心里清楚士兵是不能在当地谈恋爱的,如果不是这些军规约束着,或许我早就向你表白我的想法了。这个愿望看来在部队实现不了了,只能做你的姐姐啦,因为我们都是军人。少华,记着把你的作品给我留着,等我转业的时候一定找你拜读你的作品……
少华读着这封信,心情很复杂。想起刚才她那火辣辣的眼神,内心一阵翻江倒海。尤其是整日面对采石、烧灰这苦役般的艰苦环境和单调乏味的生活,感觉梦想在现实中逐渐的破灭,连队也不像最初想象的那样美好。林少华拿着这封信看了又看,不觉中烦恼涌上了心头。他想:自己已经18岁了,青春期的萌动有时让自己有些想入非非,对异性的渴望也在逐渐升温。尽管每天很疲惫,可心中涌动的爱从未停止过,何况王护士有着靓丽的外表,加上她内心的善良,着实令人想往!林少华多想有一天能够再次和她相遇,能和她握下手,甚至送去一个秋波,尝试一次男兵和女兵羞涩一笑时那种特别的感觉,来一个不是姐弟定位的温存。他更加清楚只要加深来往,将是一次改变人生机遇的一个捷径,起码能缩短前往幸福彼岸的历程。
林少华做梦似的想着:手挽着小王护士的手,昂首挺胸走在军营里,老乡和战友都对自己投来羡慕的眼神。见到王副政委就敬礼报告:首长岳父大人……林少华放慢了思绪,这种遐想逐渐地被自己所动摇,他突然觉得自己俗不可耐,他摇着头自嘲般地鄙视着自己。他自言自语道:“少华呀少华,你真是恬不知耻!竟然做起了攀亲梦,这现实吗?思想和灵魂是不是太肮脏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难道心里没数吗?你不就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兵嘛,别人言辞上抬举你几句,就找不着北啦?你那么点浮表的爱好算得了什么?离真正的学识差远去了,你有资格自以为是吗?”想到这他抬起左手,往自己的脸上抽打了两下,然后不顾大腿的木胀,吃力地往采石场走去,他要用行动为自己定位,他要用劳动洗涤自己的不安分的心。
当林少华走到采石场,已经是汗流浃背了,他走到班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想对班长说什么,可张口结舌半天也没说出来。
班长说:“你伤还没好,为啥不休息?”
林少华说:“我不休了,休息不舒服,憋得慌,还是到工地干活痛快!”
说着就把班长手中的大锤抢了下来,然后他扬起了八磅大锤,用锤钎的撞击声,用肢体的振荡,用流出的汗水,充斥着自己内心萌发出的那种柔性,他想用疲惫唤醒贪图享受的灵魂……
打这之后,他从文弱中彻底挣脱出来,只要是吃苦的事,他都争先恐后地抢着做。他想从内心深处改变着自己,他觉得苦也是一种特殊环境下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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