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林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3
|本章字节:7528字
冯晓娟更是如此。自从她接到林少华的绝情信后,几次都想在悲痛中结束自己,她是在家人的劝慰下才度过了这段灰暗的日子。她给林少华的回信,看似刚烈实则不然。她是在医院挂着吊瓶含泪给林少华回复的,都是违心的空话和大话,因为她对林少华的感情投入太深了,深的难以自拔,她的心永远停留在和林少华相爱的那段日子里,她每天都以泪洗面。她甚至在想:“少华要不提干该多好啊,他也许就不会变了,哪怕他退伍还乡了,自己也能追随他而去,去体验男耕女织的乡土生活和幸福,不至于落到被他抛弃的境地。”
当她把信邮走后又非常后悔,心想:“我回信不该那么严厉,是自己把少华回心转意的路给堵死了。我的少华呀,你最好别计较我的言辞,但愿我还能接到你的来信,即使你给我同情的施舍,我也不会拒绝你,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生不如死。”
冯晓娟这么想着,又从枕头下拿出他的照片自言自语地说:“你不理我了,我也不会把照片还给你,我要把你的照片保存到老,带到坟墓里,因为我全部的爱和青春都给了你,我无法忘记你,无法忘记多年来你给我铭心刻骨的记忆。”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照片,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泪水一滴一滴地打在林少华的照片上,淹没了那个青春灿烂的回顾。她有时也想用力忘记过去,甚至一次又一次怀疑林少华难以想象的变化,尤其是当初他向自己承诺时的那个眼神,始终赶不走,那个诚实劲也一直印在自己的脑海里。不管是想忘记也好,还是故意回避也罢,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那段热烈的记忆……
林少华在稳妥地解决完他和冯晓娟的爱情后,又分别给妈妈和哥哥各写了一封信,一是劝妈妈到哥哥那儿去住几年,二是劝哥哥将妈妈快点接到城里安度晚年,并在信里编了足够的理由和谎言。这一切工作做完之后,林少华进入了人生无限的彷徨中。几天来他冥思苦想,想着如何去替天行道,如何去洗刷耻辱,如何为部队除奸,如何寻找自己生命的归宿,武的、文的,都在他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武:他想到了离开军营之后直奔麦城,寻机解决王一,用自己的生命为军营清理污泥浊水。
文:他想写一篇有质量的纪实文学,发表在有影响力的外部刊物上,形成舆论攻势,致使上层过问部队的不良风气,让王一和于风之流惶惶不可终日,从而迫于压力让他们离开军营,归还部队的一方净土。
林少华心里清楚,不论选择任何方式,自己都得用生命的代价去换取。杀了王一必然得用生命偿还,制造了舆论影响也必然要受到追究,因为军营是人民心目中圣洁的地方,对此,权威者不会默许这种抗争。所以对弄权者的痛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途径,即便是以卵击石也只能如此,而且所有的计划必须在退伍前准备就绪,离开军营时去完成,这样做是个人行为,不会影响部队的声誉,不会触及儿时的梦。
此时的林少华已经把所有的爱,转化为对个别人的恨。他白天躲在简易房里愤世嫉俗地写,晚间跑到田野里练功夫,他决心时机成熟了文武必选其一。从表面上看林少华给人的感觉好似文人雅士,尽管文笔不错,其实他还有不为人知的武术爱好,而且武功底子也比较好,虽说所习之武,土得不能再土,却也能抵挡和应付真功夫。这事得追溯到他的童年,那是在他9岁的时候,村上来了一个打拳卖艺的,借住在他家闲置的草屋里,该中年人姓李,带着两个小孩,一个是他12岁的女儿叫小玉,另一个是他10岁的儿子叫新社,他们白天靠打拳卖艺挣点地瓜干之类的粗粮维持生活,晚间孩子们就和林少华在院里玩耍,一来二去就熟悉了。有一天林少华看着他们小姐弟两用刀棒对打感觉非常好玩,就拽着卖艺人的手软磨硬泡起来。
他说:“李叔叔,我也要学对打,你教教我吧。”
卖艺人也非常喜欢林少华,可教武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们在林少华家里已经住了半个多月了,马上就要启程远走他乡了。卖艺人俯下身子说:“少华,你看叔叔教你防身术如何?要有坏蛋欺负你时,你就能轻松将他制服,不过你得答应叔叔平时绝对不能和别人比试。”
林少华高兴地说:“谢谢叔叔!我保证绝不乱用!”
就这样林少华用了三个晚上学了几招。原来打拳卖艺的中年人也没有真正想教林少华什么,虽然是些“掏裆、锁喉、顺手牵羊和侧踢”的狠招,那只不过是哄孩子罢了,小孩子压根就坚持不下来。谁曾想林少华做事就这么认真,总是背着爸妈练功夫,尤其练侧踢,光胶鞋就练坏了好几双。
林少华和小伙伴玩耍时从不出手,可上初中那年的一个冬天他跟爸爸到集市上卖地瓜干时,因价格的事,爸爸和对方起了争执。对方找来几个本地的地痞对爸爸大打出手,林少华在大声呵斥无效的情况下,终于出手了,不一会儿的工夫,林少华把他们全都撂倒了。林少华和爸爸也在数百名围观者的掌声中收拾起了地瓜干,匆匆忙忙地离开了集市。
在回家的路上爸爸问林少华:“小三,你啥时学会的打仗了?把那几个人打坏了吗?”
林少华自豪地说:“我9岁那年就学了,就是没用过,他们来人也太少了吧,太不抗打了,打的也不过瘾,四招我才用了两招他们就完蛋了,再多来几个就好了。不过,爸爸您放心!他们死不了,我只是点到为止,我心里有数,不会有事的。”
爸爸说:“你这龟孙子,今后可别给我惹是生非,看来你应该去当兵。”后来爸爸坚持让林少华当兵其中也许就有这个因素。
林少华的“文武”基础都比较好,不论他选择哪一种方式都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武”不会留下悲壮的传说,“文”不能留下一首垂青后人的颂歌,但总能为自己短暂的生命,聚集一点生死宽慰的悲欢离合,从而使飘零的亡魂不再寂寞。
这时的林少华除了偶尔想起妈妈和冯晓娟而流一流情感的眼泪外,更多的是仇视王一,他满脑子展现的是即将面对的一场复仇行动。
这天林少华在驻军招待所食堂打完饭坐在餐桌边正要吃饭,他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娘在自己对面餐桌前坐着,看样子是刚下车,因为旁边还有两个行李包裹。一会儿一个青年军官把饭菜打了过来,和老人家一边吃一边聊天。林少华从他们母子的一举一动中感到了无形的痛楚,眼前的母子之爱,对他意味着一种伤害。林少华从老人家骄傲的眼神里,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妈妈。他想:“本来妈妈也应该享有这份荣耀,也应该享有这种骄傲,也应该品尝部队大家庭集体伙食的醇香,可自己连这点孝顺都不能给予,不仅如此,而且还会给妈妈带来更大的伤害……”
当瞬间的思绪掠过林少华的心头时,他再也无心静静地坐在老人家对面的餐桌上吃饭了,他烦躁地起身端着剩余的饭菜往活动房走去。他觉得有一块巨石无意间压在了自己的心里,令他无法逃避,他边走边沉重地想着。他想:“自己不仅是妈妈一生的骄傲,一生的希望,同时妈妈也是革命家庭的代名词,她把老林家的老革命看得特别珍贵,如果我壮烈了妈妈该怎么办?妈妈如何承受由革命家庭、光荣之家、军属,过渡为罪犯的母亲这一变迁?妈妈如何去面对罪犯的尸骨?那毕竟不是从中越自卫反击战运回的光荣,毕竟不是带着烈士证书荣归故里的亡灵,我应该不应该用自己的壮烈给妈妈带来沉重的伤害?自己没能给妈妈带来幸福已经不孝了,难道说还要继续伤害她老人家的心吗?”
林少华回到活动房里把门关上后,带着烦乱的思绪躺在床上,两眼痴呆地凝视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时闪现儿时自己依恋在妈妈怀里的情景,闪现着妈妈送子参军的忧伤表情,闪现着在军营里曾经关心过自己的首长和战友,林少华在回放的一个又一个的瞬间中,不可言状地打了一个冷战。他想:用“武”还击,这分明是一个伤害无辜的愚蠢之举,这一计划若付诸实施后果不堪设想,毕竟伤及首长是惊动全军的大案,肯定要在全军通报,自己成为泄私愤的歹人不要紧,也少不了波及关爱我的那些人,更重要的是范玉玲会把这个不幸的消息第一时间传给冯晓娟,那么冯晓娟一生都会生存在懊恼的阴影中。经过痛苦的思想斗争后,林少华决定放弃这个计划。他想:走,就要走得洁净。走,就要走得仗义。走,就要走得无声无息。走,就要走得无牵无挂。对待坏人一定要用自己的智慧去战胜,决不能用狗咬狗的鲁莽野性与其厮杀,决不能让坏人带着革命烈士的光环荣归故乡,一定要让他活着愧对良心,一定要让他品尝到惶惶不可终日的滋味。
林少华的方向选定之后,他马上起身拿起了笔,顺着自己的思路,用纪实文学形式写起了题为《泪洒军营》的文章,他用真实情节,把满腔忧愤融合在字里行间,向苍天发出了阵阵呐喊!向大地发出了凄凉而悲壮哀呼!向正义发出了渴望的企盼!也向军营里的“胡汉三”发起了无情的攻击!他的每一个字符都如同一发射向王一胸膛的子弹。
这篇文章若能如愿发出去,定能令上层正直的首长们为此而震怒!也必将使盘踞在官位上的跳梁小丑们人仰马翻。因为这是他真实的血泪控诉,是他用最后的生命点燃的正义之火。可以说他的写作手法是非常独特的,他的笔墨里既没有煽动性的语句,也没有仇恨之辞,而是采用了讴歌军营,阐述不足的对比法抒发心声,文章整体结构是褒贬主次分明,读后给人第一感觉就是一个战士热切的期望,企盼军队上层高度重视军营蓝天下的阴影,渴望重视一个退伍老兵最后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