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的爸爸笑呵呵地说：“我举双手赞同！小林就是聪明，想法也好，等正式出版时别忘了把咱军人之家印上去，让王叔也露露脸。”老人家话音刚落，引来大家一阵笑声。

马玉林高兴地说：“爸妈你们等着，我这就把相机拿过来，咱家还有两个胶卷，我可不是自吹自擂，自从到了政治处工作后，我的照相技术大有提高，你们就等着瞧吧。”他说完快步走到书房把相机取了出来，非常专业地把相机支架支上，然后和王丽轮番给家人照起了合影。

照完合影后，马玉林说：“王丽你过来，你给我们哥俩单独照一张吧，我们不仅是战友加兄弟，而且还是总部第一批‘黄埔军校’的同班同学，这个合影的意义可非同小可。”

王丽说：“玉林，你套什么近乎？再近也超不过我们姐弟加战友，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要单独合影的话应该是我们先合影才是，你等我们姐弟俩照完你再照吧。”她说着就把林少华拽到了跟前对着相机摆起了姿势。

马玉林边拍照边对林少华说：“看你王丽姐现在多开心啊，脸上的表情和过去大不一样，少华你看我们镜框里的合影照，你王丽姐可是满脸阶级斗争呀，哥和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王丽说：“玉林你就妒忌吧，远亲和近邻能一样吗？少华大老远地来一趟，咱怎么也得把他视为座上宾吧。你就不同了，天天照面没那么多说道，不过嘛，你也别太伤心，常言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嘛。”

林少华对王丽说：“姐，我可把你当亲姐了，搞了半天我怎么成远亲了？亲情随时都可以贬值啊？不过和玉林比我心里还算平衡，说啥我也是沾亲带故的，总比单纯的邻居好。”

王丽说：“少华你这是明显的挑拨我和你姐夫的关系，不过姐能看到‘小破孩’又回到从前了，还是非常高兴，我就不追究你的责任了，这叫既往不咎，姐够有度量了吧？你怎么回报我啊？我想你应该放下作家严肃的表情，多给我点阳光，让姐姐好好灿烂一回。”他们在玩笑中留下了美好的瞬间，留下了最珍贵的合影。

林少华和王丽乘公交车来到了火车站，因候车室人比较多，长椅子上也坐满了人，他和王丽找了一个角落站着聊了起来。王丽从挎包里拿出了自己用棉线织的网式围巾，递给林少华说：“冰城风大早晚天凉，下车后围在脖子上，千万别冻感冒了，也算是姐姐留给你的纪念吧。”

林少华说：“姐，我不冷，还是你自己围着吧。这两天我没少给你和姐夫添麻烦。”他说着就把围巾还给王丽，被王丽又推了回来。

王丽说：“少华，你别外道也别多心，这是你姐夫玉林昨天晚上从箱子里翻出来的，是他让我带来的，玉林说了，他要是不开会学习早就到商店给你买些当地特产了，没办法只好这样表示一下心意了。”

林少华一听是马玉林送的就随手装进了挎包里，说：“姐，等我报完到就和冯晓娟过来看你们，我一定给王叔带东北特产——人参，听说人参泡酒对身体特别好。姐，我想问你，昨天晚间你在招待所门口为什么咳嗽那么长时间？是不是感冒了？当时我问你为啥咳嗽你还没回答我呢。”

王丽沉默了片刻说：“不瞒你说，几个月前咱总部医院组织医护人员到8号实验基地进行防核演练回来后身体就不太好，可能是水土不服吧，就是感觉疲劳，查过了也没查出原因，过几天我到301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我想不会有大事的。”

接着她又重提昨天的话题说：“其实我一直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回老家看看干妈，看来这个愿望不一定实现了。说心里话我一直生活在你当新兵负伤住院的那个记忆里，我一直想追逐那个梦，就是想体会一下你第一次发表诗歌时描述的乡土气息，我常常憧憬着有那么一天去看那远飞的雁，去看看你童年走过的山间小路，去看一看家乡绿油油的麦田。”

林少华不加思考地说：“这个愿望有啥不好实现的，看看老妈那是自然的，再说我遇上了这么好的姐姐能瞒着妈妈吗？等我把事都办妥了咱们一起回小华村好吗？深秋回去最好，既能欣赏季节的美丽，又能观看南飞的大雁，冯晓娟也特别喜欢秋天。”

王丽说：“不说这个了，要去姐一定给你介绍一个你喜欢的纯真女孩，等你的个人问题定下了我和玉林咱们一起回去吧，让老妈妈看看咱这军人之家，我一定得看着弟弟有个好的归宿，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林少华惊诧地问：“姐姐，你怎么了？你说话为啥莫名其妙？你不是说冯晓娟是个好姑娘吗？你不是说冯晓娟是个难得的女孩吗？你怎么又不喜欢她了？她可是天下最好的女孩呀。别说我眼下仅仅是有生活出路了，就是我有飞黄腾达的一天也绝对不可能移情别恋，这是我做人的原则。”

王丽无奈地对林少华说：“姐告诉你实话吧，一个月之前冯晓娟就登记了，现在正筹备婚礼，登记了就受法律保护了，你要正视这个事实。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确实是一个打击，不过你别太难过，姐说给你介绍个好女孩就一定能做到，你从心里就放下冯晓娟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定要振作起来。”

林少华惊恐地摇晃着王丽说：“姐，这不可能！姐，你是不是骗我呢？我了解冯晓娟，她能到我的老家，说明她心里有我，她绝不可能放弃我。”

王丽说：“她是无奈的，她以为你不在了，她说她在你们曾经约会的地方，找到了你不在的证据，加之她现在男朋友所在部队是这次裁军范围之内的，得整体转业，如果不结婚她男朋友转业就留不到本市，她原想为你守节三年的，可面对现实她不得不走这一步。她至今还念念不忘你，而且还把你俩照的相片塑封后放到包里视作护身符，难道说你非得去给她带来新的伤害才肯罢休吗？少华，听姐的话，别再去打扰她了，她受的伤害够大的了，如果这时你再去找她，她如何能承受得了？”

林少华流着泪说：“姐，你别说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都怪我！我怎么能干出这么个愚笨的事来？我真后悔！姐姐我听你的，我不去打扰她了，我不能再去伤害她了，个人问题你也不用再提了，我真的没有那个心情。”

王丽抬手为林少华擦着泪水说：“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可现在我越来越相信命了，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可以说和你是天生的一对，都被王一那个坏蛋人为地给拆散了，不然你们早就结合了，这一切也许都是命中注定，姐心里很难过，姐多想替你承担些痛苦，可有许多事情总觉得力不从心，姐想帮你却又不知如何帮才好，过些日子再说吧，姐就是希望少华还是过去那个爱说爱笑的少华。”王丽说着泪水涌了出来。

林少华哽噎地说：“姐，我也相信命运，人有时在命运面前不管怎么抗争都是无济于事的，顺其自然实属一种无奈。姐，等我报到之后马上把我单位的通信地址和电话告知你，你和姐夫是我现在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亲人了。”王丽含泪点了点头，顺着检票口进入了站台。

他们在站台默不出声地站了一会儿，林少华看开车时间快到了，就对王丽说：“姐，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为爱情死过一次了，我不能再死第二次，我会振作起来的，我回去之后会把全部精力投入工作中去。”

王丽点了点头，就在林少华欲转身上车时，王丽突然搂抱着他放声哭了起来，她哭得悲切，哭得委屈，这哭声绝非是一般的悲欢离合，也并非是姐弟的亲情割舍，也许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悟到其中真正的含义。

车缓缓地开动了，当林少华透过车窗向王丽挥手告别时，他突然发现王丽蹲在地上一只手捂着小腹，另一只手吃力地向他挥手致意。

林少华焦急地喊：“姐，你怎么了？姐，你是不是病了？”

火车汽笛轰鸣，不管他怎么喊，王丽都听不到。林少华带着疑惑和对王丽姐的惦念，带着说不清的感觉于次日晚间22时回到了北国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