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林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3
|本章字节:8230字
人的生死是天注定的。人越是执着地急于做什么事的时候,往往越是天不遂人愿。林少华尽管强烈地想通过解脱去兑现那个爱情誓言,可苍天还是没给他这个机会。
那天他在爱情树下服药后,等待死亡的那个漫长秋夜并没有把他送上安息的归程,他不知在求死的梦中穿越了多少个时空,当一丝凉风吹过,他被一阵干呕的痛苦撕扯醒了,睁眼一看天已经放亮,他想起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又一次流下了酸楚的泪水。
他叹道:“没想到做人这么难,真是活不起也死不起。自己曾经咨询过大夫,百片安眠药足可以致命,可用了100多片的药为什么还不能死去?难道命运就这么无情地折磨自己吗?我该如何是好?我是继续寻求死亡,还是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痛苦而无助地想着,随后晕头转向地站了起来,他感觉两腿发软,一步也不想朝前迈,而且胃里的反应十分强烈,嗓门子似火烧一般的灼痛,他转身吃力地走到江水边,俯下身子用颤抖的双手捧起江水大口地喝了起来。冰冷的江水下肚,胃里咕噜噜响了起来,随之呕吐不止,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这种肢体器官的疼痛给他增添了新的痛苦。他浑身无力冒着虚汗拖着疲惫的躯体来到爱情树下,他想,自己真的要支撑不下去了,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于是他吃力地往堤岸边的路上爬去。瘫坐在路上的林少华,几次想尝试着站起来,可怎么也站不起来,他用乞求的眼神求助于晨练散步的人,可他们对他不屑一顾,不是摇头就是晃脑,像躲瘟神似的躲得远远的,恐怕林少华身上的晦气沾到自己身上。
正当他靠在围栏边垂头丧气时,一个30岁左右的男青年走了过来,他说:“同志,是不是喝多了?这大冷天的可容易冻坏呀!我也喝多过,我能理解喝多酒的滋味,一般是不会有人同情酒鬼的,今天你遇到我算是遇到知音了,我送你回家吧。”
林少华有气无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个“谢字”,点了点头说:“我不是本地人,你帮我在附近找个招待所或旅社就行。”
男青年说:“一听口音就知道你不是本地的,往前走不远就有一个旅社,我送你过去吧,一看就知道你没少喝,你是关里人,你可不知道这里的温差有多大,喝多了会冻死人的,这事在我们这里常发生。去年我们车间的一个同事就是夜间喝酒喝多了在外面冻死的,从那以后我媳妇就不让我晚间到外边喝酒了,我这个人贪酒,不喝正好一喝就多,没办法就这点爱好。不说这些了,你也够万幸的了,没冻伤,还好你穿得多,不然这个天气可真够受的。”他说着将林少华扶起往旅社方向走去。
林少华在男青年的搀扶下走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了男子所说的江春国营旅社,登记后他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林少华再次对男青年表示谢意。男青年走后,他一头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不要紧,没来由地发起了高烧,再也无力爬起来了。
第二天上午他被打扫卫生的服务员一阵敲门声惊醒,可是他怎么也挪不动身子,想说话又张不开嘴。等服务员取来钥匙把房门打开,发现他两眼紧闭,嘴唇上起了许多水泡,那服务员惊慌地问道:“同志,你怎么了?病了吗?”她边说边用手摸了他一下脑门,这一摸不要紧,把服务员吓了一跳。她对打扫卫生的勤杂工说:“李姐,这个同志发高烧,好像快不行了,你快点下楼找咱胡主任。”中年妇女答应了一声,马上下楼把胡主任找了上来,主任伸手摸了摸林少华的脑门,先是吃了一惊,随后平静下来说:“烧得不轻啊,晓梅,你赶快到对过的区医院把大夫找来,越快越好。”服务员答应了一声就跑下了楼。
胡主任和中年妇女又是倒热水又是拧毛巾,一会儿为他擦脸,一会儿为他擦手,这时晓梅领着大夫和护士过来了,大夫一边忙着给他测试体温,一边用听诊器给他听诊。
大夫诊断后说:“应该是感冒引发的高烧,肺倒是没啥事,只是身体太虚弱,先打一瓶点滴吧,青霉素需要进行过敏试验,就打庆大霉素吧,庆大霉素退烧也比较快。”
护士应了一声就急忙回到了医院,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护士取来了注射器和药物,迅速为林少华挂上吊瓶。大概过了40多分钟,林少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这些陌生的面孔,有心想说些感谢之类的话,可怎么也说不出来。他既没有喜悦的表情,也没有热情的语言表达谢意,只是用淡然的眼神无声的向他们传送着内心的感激。
经过这场生死磨难后,林少华想闭门静思,尽管他不能忘记冯晓娟,可他努力地改变自己,逐渐开始醒悟,他想:“既然死不成就要活的有骨气,七年的人生努力付之东流,爱恋的人也放弃了,可自己的生命还在继续,一定要找到一条出路,只有昂首挺胸地活着,才能对得起关爱过自己的人,也让伤害过自己的人看看林少华到底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自己不应该用怯弱去逃避现实,还有那么多的人情债要偿还,绝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不能老是停留在昨天,一定要摆脱目前的困境,去寻找一条光明的人生路。”
起初的这段时间他的性格很自闭,当他打开了心结之后,言谈举止有了很大的改观,他主动到楼下和旅社的工作人员进行交流,不断地用行动驱除心中的冷漠和孤独,以便真正改变自己的人生。
一天服务员于晓梅手拿一份报纸到他的房间送开水,林少华问道:“小于同志,你拿的报纸能不能借给我看看?很长时间没看报纸了,不学习思想就不会进步。”
于晓梅高兴地说:“当然可以,你拿去看吧,这是省报。明天我还过来给你送报纸,这是我们旅社订阅的公众读物,反正平时也没有人看。”
林少华说:“谢谢你!你们旅社工作人员服务态度真好,那天要不是你们的热情帮助,或许我早就见马克思了。”
于晓梅说:“你客气啥?这都是我们工作人员分内的事。对了,那天你住宿时没带证明,有时间你就补上吧,省得公安局检查时扣分。”
林少华说:“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的退伍证和行李都在铁路招待所呢,我一会儿就去取。”
于晓梅说:“我称呼你林哥可以吗?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来冰城,是探亲还是出差?那天到我们旅社为啥会是那样一种情况?”
林少华打断她的话说:“我是到冰城来访友的,没曾想扑空了,人家都搬迁到外地了,那天是喝多了酒,所以才会如此狼狈。至于称呼同志还是林哥都一样,你就随意吧,工作期间我就不打扰你了,快下楼吧,不然主任该批评你了。”于晓梅刚想困惑地问什么,林少华主动起身送她,她只好无奈地走出了林少华的房间。
于晓梅走后,林少华随后也下楼走出了旅社,他是想到铁路招待所取回自己的行李。这是他几天来第一次见天日,觉得光线有些刺眼,虽说浑身有种凉飕飕的感觉,但前几天的那种悲怆已经消失,过去的他随着那个死亡之夜而逝去,他面对的将是一个崭新的人生,他走出室内呼吸到了一丝新鲜空气。他乘公交车来到铁路广场,在报亭购买了几本杂志,然后走进铁路招待所找到了工作人员,向她们解释了一番为啥没退房的原因,交了违约金取回了自己的行李。
回到江春旅社,林少华躺在床上走马观花式地阅览起报纸,尽管报纸传递着80年代的信息,可却提不起他的兴致,当他放下报纸正要闭目养神时,副刊专栏的一则连载深深地吸引了他,同时也启发了他。他想自己为什么不能把个人的真实感受融合到文字里?为什么不去把命运的沧桑编写成?用手中的笔自由地抒写人生。他动了这个大胆的念头之后,思维开始活跃起来,决定动笔写一部自己的人生情感故事,用连载形式把自己痛楚的经历写出来。
林少华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凡是他认准的事情就会义无反顾做下去。他经历了岁月的蹉跎与沧桑,也亲自品尝过情感的酸甜苦辣,加上他的文学爱好,写作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的,几天时间他就把序言和前两章写了出来,并很快邮寄到了一家月刊社。
林少华万万没想到十天之后月刊社来函同意连载,并且邮来签约单。这对他来说,不仅解决了生活费的问题,同时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他寻找自己人生方向的信心,他的写作热情更高了。他的连载在那个刚刚淡化了政治气味的刊物上出现,实属新鲜,因此他的得到了读者的认同。这期间追踪作者的信件也常被编辑部转到这个平时比较冷清的国营旅社。这样一来二去的旅社都知道二楼住着一个写连载的作家,他自然也得到了工作人员的尊重。尤其工作人员于晓梅,看到林少华废寝忘食地写,常从生活上给予他一些特殊的关照,她从家里带的饭盒(雪里红炖豆腐)总是让林少华品尝,有时这种热情会让林少华感到很为难,甚至是望而生畏。因为林少华已经无心涉足情感世界,好在一场采访风波让情感之火的萌芽彻底熄灭。
一天旅社的胡主任(40多岁的男士)满面春风地来到他的房间。他笑逐颜开地对林少华说:“啊,真没想到我们寒社(舍)住进了一位年轻的大作家,我可是有事相求于你啊,给我们写一封表扬信吧,让我们旅社也露露脸沾沾光。”
林少华迟疑了一下说:“什么大作家呀,我只是写着玩,也是想混点回家的路费和住宿钱,胡主任您千万别见笑。我早就应该写一封表扬信了,要不是你们这些热情的同志救我,我能在这写作嘛,所以我从内心深处感激你们。胡主任你等一等我这就写,我先起草,然后你把关。”林少华说着就拿过笔和纸写了起来,胡主任笑眯眯地看着他写。
一会儿的工夫表扬信写完了,林少华把表扬信交给了胡主任,说道:“胡主任,你看这么写行不?不行的话我就重新写一份,写到胡主任满意为止,不过我写东西不爱说假话,这都是真实感受。”
胡主任看完表扬信说:“太好了!有大作家的表扬,我们社评选市级先进集体肯定没有问题了,现在市里很注重这个,叫什么文明?对了,叫文明意识,在有影响力的报纸上表扬加分可高了。在全市服务行业竞赛中每次见报表扬加10分,这10分我们是加定了。”
说完,胡主任面带笑容转身下楼了,他下楼后骑着自行车朝报社方向飞奔而去。不大一会儿工夫胡主任从报社回来后,马上又上楼找到了林少华,他说:“作家写的东西就是好,人家冰城报社一听说你是写连载的,马上就同意刊登了,还说要来采访你呢,你就等着接受采访吧,我们的大作家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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