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林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3
|本章字节:9648字
林少华一听胡主任的话,意识到情况不妙,因为冯晓娟就是冰城报社的,自己绝不能在此久留,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等胡主任离开之后,林少华匆匆忙忙下楼结账离开了这家旅社。
林少华踏着北国秋冬交替的第一场小雪离开了江春旅社,离开这个魂牵梦绕的伤感之地,他决心从此不再打扰她的生活,静下心来考虑将要面对的重生之路。
下午1点多钟,林少华来到离冰城比较偏远的一个工业区,他在写着化工四厂的厂区附近租了一间平房,因室内没有火炕,他只好买了一个铁炉子和简单的炊具,把家安顿了下来后便开始埋头写作。
没过多久,由于稿费没有准时到位,经济十分拮据。为了节省钱他常常不生火做饭,也不点炉子取暖,到厂区附近买玉米饼子吃,每天只吃一顿饭,两个玉米饼子一碗水。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多月,他感到身体有些支撑不住了,每当写作完起身时,时常有头昏眼花之感,甚至视力有些迷糊,林少华明白这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体力下降。为了有充分的精力写作,他不得不利用写作之余另辟蹊径,也就是说靠自己的双手维持生活和写作。于是他决定煮茶蛋到工厂门前的市场去卖,尽管卖茶蛋的收入不高,但贴补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虽然他的愿望是好的,但是这里的人们并不欢迎他,厂区门前的这个市场,是弱肉强食的争斗场,无时无刻不在排斥操外地口音的林少华,市场内的小商贩们故意戏耍他不说,就连当地的痞子也不放过他,总想找茬激怒他借机大打出手。可不论人们怎样找茬挑逗,他都不吱声,因为他不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惹是生非,也不想和弱者争高低,毕竟他们也是生活所迫才不得不去维护自己的地盘和生存空间。
一天中午,他正在卖茶蛋,有三男两女围拢过来,其中一个留着胡子仪表十分不雅的小青年指着林少华说:“茶蛋是你随便卖的吗?你有摊位吗?你有手续吗?你别他妈的过来抢大伙的生意。记着,我们已经给你好几天的面子了,今天让你长点记性,明天再让我看见就不会这么客气了。”林少华刚要向其解释,男青年一脚将煮茶蛋的铝锅踢飞,淫笑着说:“这啥意思你知道不?这是让你快点滚蛋。”说完便扬长而去。
林少华面对散落的茶蛋,摇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捡起茶蛋,一手端着装茶蛋的铝锅,一手拎着铁炉子往市场外走,他往外走时引来围观的商贩们一阵哄堂大笑。当人们取笑正在兴头时,迎面走过来一位推三轮车的男士,他对林少华说:“兄弟,把炉子放到三轮车上吧,我正好回家取点东西,顺便捎你一段。”
林少华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把铁炉子放到了他的三轮车上。刚走出农贸市场,男士问:“哎,兄弟,你不是本地人吧?刚才这帮人也太欺负人了,他们是狗仗人势,刚才踢你炉子的那个尖嘴猴腮的小子外号叫‘猴子’,是这一带有名的小混混,听说是黑道的,这个市场可乱了,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刚才你不吱声就对了,不然事就大了,他们那帮人出手太狠。你说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啊?这个市场没人管没人问的,整的好人怕坏人。”
林少华对男士说:“谢谢大哥帮我!社会就是这样,坏人都是纵容出来的,如果社会风气是良性的,就不会有正不压邪的现象存在。大哥不瞒你说,刚才我也可以适度教训他们一下,可想来想去我还是忍了,倒不是因为我是外地人,而是自己确实没有经营手续,真的是抢了人家的生意,所以我不能和人家争吵,不让卖就不卖吧,反正损失也不大。”
男士尽管对林少华表示同情,但对他这段虚荣的表述并不十分认同,可一想到年轻人好面子,有点虚荣心也很正常,便说道:“你是来这里打工的吧?天冷了也不好找工作,等明年开春再来多好,开春了这家化工厂就会有工程,听说明年还要扩建两个车间呢,每年开春会有很多外地来的农民到这里找活干。”
林少华说:“大哥,不瞒你说,我不是过来打工的,我是专门写文章挣稿费的,由于这个月杂志社没给我按时邮寄稿费,我手头有点紧,不得不想办法挣点钱补贴一下,没想到挣钱这么不容易。”
男士惊讶地打量着林少华说:“人不可貌相,我还以为你是找零活干的呢,原来你是个文化人,虽然我文化不高,但是我特别羡慕有文化的人。”
林少华说:“我可不是文化人,其实我就是个农民,当过几年兵,退伍后无所事事,便拿起了笔,这也算是外出找活吧,只不过是脑力劳动罢了。”说话间他们来到道边的一处四面透风的平房(棚子)。
林少华说:“谢谢大哥送我这么远,我到家了,后会有期,以后有积蓄了,我一定请大哥喝酒。”
男士说:“兄弟,你就在这地方住呀?这地方能住人吗?大冬天还不得把你冻死呀?这房子你是租的还是借的?”
林少华说:“是租的,每月20元钱,还不算贵,冷是冷点,多穿点就是了。”
男士说:“兄弟,不瞒你说,往前走不远就是武家屯,我就住在屯子最西边,我家的房子虽说一般,但封闭得好,屋子里都有火炕。如果兄弟不嫌弃,就到我家住吧,每月你交我30元钱,晚饭就在我家吃,你嫂子做啥你吃啥别挑就行,当然了我也是有求于你,我儿子现在年龄还小,我们两口子又没文化,有时间你就帮我教孩子认认字。”
林少华说:“谢谢大哥!我下个月再过去吧,这个月我手头没钱,没法交房租。”
男士说:“没说的,我姓赵的是个讲义气的人,虽然做点小生意,可我从不把钱看得那么重,放心吧,没钱先欠着,不着急,一看兄弟就是一个厚道人,还怕你跑了不成?现在就搬吧,有什么需要我帮你拿的只管说。”
林少华一看这位东北汉子既爽快又厚道,也就没再推辞,把行李卷往三轮车上一放,跟着赵哥往武家屯走去。
几天来,林少华所遭受的羞辱令他心里十分不悦,感到世间的冷漠无处不在,仿佛污浊的人性如肆虐的洪水猛兽般可怕。不过赵哥一家的热情,让他品尝到了人际的和善,尽管赵哥家的厢房特别冷,但这里很安静,赵哥一家三口特别热情和十分善良。男女主人都是30多岁的农民(男主人在工厂门口做点小生意),5岁的小男孩也很懂事,所以这个环境便于他写作,吃饭就是交钱搭伙,连吃带住每个月30元钱并不多,只要稿费能及时到位,完全不用再去卖茶蛋了。不管怎么说林少华总算有了一个安身之处,也可以有时间调整自己的情绪了。
这期间林少华不分日夜地写,他努力想忘记过去,可他心里越是这么想越是放不下冯晓娟。他常常在自己订阅的《冰城晚报》上捕捉她的影子,他从报纸上获取了很多有关她的信息,当他知道冯晓娟已成为《冰城晚报》的页面责任编辑后,看到她多次变换笔名发表过的文章,特别是在《冰城晚报》副刊上发表的随笔,又令他十分的困惑。虽说她用的是笔名,可一过目就知道是她写的,因为在这个市级地方报纸上不会有人提及一个飘零的“影子”。
尤其是她的一篇题为《回乡》的文章里提到:“老妈妈依然守在空荡荡的草房里等待三华携儿媳早日归来,去看那墙壁上放飞的梦,去看那麦田里觅食的大雁,去捡拾三华在山间小路上的一段童谣,再聆听那首《再见吧妈妈》。”妈妈对我说:“俺儿子唱的这首歌虽说好听,也曾惹得俺落泪。”这次我又沿着你走过的小路,为老妈妈唱了一首《雁南飞》,我不知道忧伤的歌词老妈妈能不能听懂?可咱家麦田里的大雁却飞上了天空,盘旋在山脉,盘旋在我的头顶,那些情感的生灵,在用悲伤的哀鸣,为我伴奏寻觅亲人的凄凄惨惨。
林少华读着冯晓娟的这篇凄楚之作,泪如雨下,心潮久久不能平静。他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到过自己的家乡?妈妈不是到哥哥家去了吗?她怎么把小华村描写得那么清晰?她怎么能知道我在山间小路唱过那首歌?会不会是巧合?林少华带着诸多疑问,打算针对文章内容写点随感,谈一下自己的观点,可一想不行,绝对不能打扰她平静的生活,盲目地那么做是对她极度的不负责任,自己应该冷静处理才对。
说是说想是想,每当林少华翻阅她写的一篇又一篇随笔,便产生了更多疑虑。他想:冯晓娟为什么要在报纸上写随笔?为什么每一篇随笔都有自己的内容?这些文章怎么看都是变相的寻人启事。她不是有了新的男朋友了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什么技术团代理1号,什么王丽,什么泪洒军营,难道说她去过部队?还是她和男朋友分手了?不管怎么说自己应该去观察一下。
林少华带着疑虑,连续多次踏着黄昏的积雪跟踪观察,可在这个熟悉的路段,每次他都能看见一个不知疲倦的军官比他先到,仿佛这雪白的路段,就是那个军官固守的领地。因为他风雪无阻地忠诚地履行着职责,看护着恋人出入的咽喉要道。无奈,林少华又退避了,也放弃了想给她回应的冲动。虽然无心祝福她幸福,但林少华决定在撰写的同时来帮助她,以此来回报她曾经给予过自己的真爱,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往她负责的版面多投稿,让她负责的版面有一个飞跃。冯晓娟是《冰城晚报》副刊的责任编辑,副刊的主要内容是民间故事、小、散文、诗歌、漫画之类的内容,这些内容对林少华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过去他在国家级刊物上没少投稿,而且每次投稿几乎是全部被采纳,所以他想用赵哥的住址和名字往她的副刊投稿,助她一臂之力,让她的副刊更加丰富多彩。
林少华在这寒冷的平房里度过了一个冬天,不仅连载第一部已经结稿了,而且往《冰城晚报》投稿也获得了成功,他写的所有散文和诗歌都得到了读者的喜爱,同时也得到了总编和责编的认可,他们时常会主动来函催稿。由于冯晓娟负责的副刊内容丰富多彩,以及她本人的工作热情高,受到了读者好评和报社领导的赞许,她被评为冰城年度十佳青年。林少华看着她的进步心里十分高兴,他决心暗地里继续支持她的工作。
当他按照约定正准备撰写下集时,房东赵大哥家发生了一件事,使他不得不再次搬走。
这天房东赵大哥手拿营业执照,高兴地走进了林少华的房间,把执照往林少华跟前一放,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他说:“我的营业执照终于下来了,我在街上租了一个门市房,经营儿童服装,明天就开业,你到店铺里给我写一副对联吧。以后我到外地进货忙不过来时,小老弟你得帮我照顾一下店铺。”
林少华说:“赵哥,没说的,不过我有个想法不知赵哥能否同意?我想晚间到你店里住,顺便为你打更。”
赵哥说:“那多不好意思呀,你要打更也行,等我挣钱一定给你工钱。”说话间赵嫂走了过来。
赵嫂说:“兄弟,没那么办事的,你是租房住的,我们怎么能让你去打更呢?你要嫌条件差,你就搬到正房去住,我们到这厢房住。”
林少华笑着说:“赵嫂,我也不是啥人物,有住的就行,绝对没那么多说道。我想冬天还好说,可现在一天比一天热了,我这个大老爷们住在这也不方便,就是没有这事我也准备换地方了。”
赵嫂一听笑着说:“好坏人嫂子还能看不出来吗?坏人不分冬天和夏天,不然嫂子还能让你在这住?不瞒你说,当时我还真不同意你在我家住,是你赵哥打了保票我才同意的。常言说得好,日久见人心,嫂子知道你是个厚道人,不厚道的人是藏不住的。”
赵哥自豪地说:“那是,咱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是啥人都看不准能做生意吗?这说明我老赵有眼力。你看咱这兄弟,不仅厚道还有学问,咱儿子都说了,长大了要像林叔那样,要写好多好多的字呢。”
赵嫂打断他的话说:“好了,别自卖自夸了,还是咱兄弟自身好。要去街面就去吧,反正咱这个兄弟也不会长期住在这里,这么有学问的人早晚都得飞走。”她又对丈夫说:“他爸,到店里给咱兄弟搭一个结实点的床,给买个像样的书桌,千万别亏了咱兄弟。”丈夫答应了一声和她一起走出了林少华的房间。
林少华当天晚上就搬到了街里的门市房,尽管屋里有些潮湿,可比原来住的敞亮多了,他晚上写作,白天帮着打扫店铺里的卫生,一切都在平淡中重复着不变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