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一进学校的大门，就直奔“大长脸”而去，走到近前便说：“大长脸，你够坏的了，你把我男人给藏到哪里去了？真能骗人，别以为你和我支书嫂睡觉的事我不知道，你坏也想让我坏呀，我才不上你的当呢。”

王一马上推开她说：“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吧？你看看这里边你认识谁呀？我给你做主，我保证给你做主！你可以指认一下，是谁欺负了你呀？比方说脱你的上衣。”

王一边说边往林少华跟前领。说来也怪，“疯女”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工，对林少华视而不见，反而坚定地对王一说：“你别放屁！我谁也不认识，我就认识你这个人面兽心的人，我没想到你能和支书嫂这么欺负我，我要不是被好人救上来，早就淹死了，谁好谁坏我知道。”

这位王主任真是恼怒万分，觉得丢丑丢到了极限。他愤恨地想：“这个阿丽办事太大意，不仅没有做好疯女的工作，反而让自己丢尽了面子，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他边用手推着疯女孩，边朝林少华瞪眼。心想：“林少华，你真可恶！小小年纪用招太毒辣，你自己和疯女孩又搂又抱，还给人脱上衣，最后装得若无其事，好像这事和你毫无关系似的，真他妈的得了便宜还往别人头上泼脏水，这事他妈的太窝囊了，我真是打不着狐狸还惹了一身臊，早知是这个结果，唉，我是哑巴被驴操了——有苦说不出。”

他赶快训斥卫兵道：“快把疯女架出去，成何体统？我们是军校，不是疯人院，怎么能让她进来胡闹？真是乱弹琴！你们卫兵的职责是干啥的？这明显的是疯子嘛，快给我推出去。”

甲乙卫兵只好把疯女拽出了门卫。

这一往外推不要紧，女孩仿佛一下更清醒了，瞬间变成了一个正常人，骂人也有声有色起来了。她声嘶力竭地朝院内喊：“王一，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啥坏事都干，你问一问乡亲们，你和女支书那点破事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他妈拿谁不识数呀，有种你就出来，你他妈穿着军装搞女人，你是狗屁首长啊，真他妈的太坏了，你为了陷害别人竟然拿我当枪使，本姑娘是有钻牛角尖的时候，但我良心不坏，我不会凭空捏造谎言害人。”

她的骂声几乎惊动了所有的师生和首长，政委和校长也都寻着声音走到了门口。

校长问门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门卫吵吵闹闹？”

门卫告诉校长：“是一个犯病的疯女孩非点名找王处长。”

女孩一本正经地说：“解放军同志，谁是疯女人？你别污蔑人好不好，今天我过来就是想见你们首长，就是向你们反映问题。”

校长说：“我就是首长，有事你说吧，我会给你做主的。”

王处长站在院子里插话说：“校长，她是疯子，你不信可以到他们村了解一下，乡亲们都知道她是疯子，她说的话都是疯话。”

女孩说：“我告诉你大长脸，你尿泡尿淹死得了，你怎么还恬不知耻地喊出来呢？”

校长说：“小同志你只管说，我相信你说的话。”

女孩说：“你们那个叫王一的大长脸也太坏了吧，硬让我勾引你们当兵的，也太不是人了吧。”

校长问：“你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是我们军校里的人吗？能不能记得他的名字？”

疯女孩想了想，过了一会儿说：“我记起来了，他叫林少华，我没说假话，不信你就问一问他就行了，要不是他救我我就死了。”

她正说话间，她的父亲忙赶了过来，他对校长说：“我这女儿确实是有毛病，但她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记忆力特别好，而且从不说假话，今天早上她给我学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就觉得你们那个长脸军官真是丧良心，真是狗男女，竟然把我女儿哄骗到那么远的高土坡，要不是你们插秧的解放军同志相救我女儿早被淹死了。我女儿给我学完这个事之后又吓的犯病了，刚才我到支书家评理去了，女儿就跑过来了，我不是无理取闹，你们那个长脸军官太可恶了，还叫我女儿陷害人家，这是什么军官？一点人性都没有，今天我过来是专门送感谢信的。”他说着就把一张红纸交给了校长，同时他也被村里的人给劝走了。

既然是疯女孩，说话的可信度就低，也就不能把含有贬“长脸”赞林少华的表扬信公布于众。尽管校长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但他还是想核实一下情况，下课后，校长和政委到特种技术指挥班把林少华叫到篮球架子下。

校长问林少华：“刚才门口那个疯女孩你认识吗？怎么回事？怎么会闹到军校来呢？我和政委都在这，你把情况说一说吧。”

林少华说：“校长，政委，其实这是一件令我非常困惑的事，插秧都是集体行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单兵作战，更想不到会有一个女孩出现……”他一五一十地向校长学了一遍过程。

然后他又婉转而有所指地说：“校长，政委，这事没法考证，也许是一个偶然。因为我和王处长无仇无冤，他没有理由陷害我，我也相信王处长的为人。不过事情发生得很奇妙，疯女孩为什么能叫出我的名字？王处长为什么把我一个人安排到那么偏僻的地方插秧？如果真是陷害，或者阴谋得逞，对我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甚至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所以我很庆幸。”

政委和和气气地说：“你是挖空心思，用了将计就计反制于人，不过你出手太狠了，给学校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你应该及时向组织上汇报才是，不能任其发展。”

林少华说：“政委，校长，如果疯女孩指责的是我，影响不是更大吗？到时他们再安排两个假证人，证明我调戏了疯女孩，我是不是走到了犯罪的边缘，学较能不开除我吗？影响不是更大吗？组织上能帮我洗清这本不属于我的罪恶吗？其实我做疯女孩反戈一击的工作，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更没有自命不凡的信心，而是无奈中下了一次赌注，一切都靠运气，成则安，不成则灭，没有任何一条脱身的途径，没想到疯女孩救了我。细想我这么做是维护了学校的声誉，因为对他而言，他有势力能抵抗过去，有意无意他都能解释得通，他可以把阴谋装扮成考验，还能以佛祖的姿态，堂而皇之地立掌念叨善与恶，好坏一句阿弥陀佛就会万事大吉，他依然会戴着慈悲的光环周游天国。而我不同，胜了，只能在他心里多积蓄些对我的仇恨，败了我只能下地狱。”

校长和政委对林少华含含糊糊的解释，以及上次王处长对林少华超乎寻常的“关照”，深深地感到他们之间绝对有些说不明白的东西存在，并非是无冤无仇，可这事没法细问，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随着上课铃声响起，校长对林少华说：“上课去吧，这事就别议论了，为了咱军校的声誉，事情也不能再追究了。”

林少华说：“放心吧！校长，政委，我是不会背后议论别人的，也不会搬弄是非，我的处世哲学是：忍受、防御和逃避。我不会主动进攻别人，包括伤害过我的人，再说我也有义务维护咱学校的整体利益，毕竟咱是军校，不是生产大队，从我的灵魂深处早就把中国人民解放军这所学校视为人间的天堂，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宁可让自己受辱，也绝不允许有损于军队形象的事情发生，如果我口是心非，我就不配做一个真正的军人。”

林少华说完话向政委和校长行了个军礼后，跑步回到了教室。

再看此时的这位王处长，就像一条丧家之犬，夹着尾巴不安地彷徨在教室门前，万念俱灰地等待政委和校长劈头盖脸的指责。

他想：“这回完了，林少华肯定把我的事全部告诉政委和校长了，这下我的威信彻底没了，政委校长对我的印象会更加糟糕。没想到自己整来整去没把林少华搞臭，反而栽倒在他一个小毛孩子的手里，真是太窝囊了。”

他这么想着，政委和校长走了过来，政委平和而又幽默地对他说：“老王，以后办事沉稳一些，别开过分的玩笑，别为了考验学员而设置课外科目，那样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我知道你是好心，看来你们团过来的素质都很高呀。尤其学员林少华，人家很大度，非常相信你的素质，他说你对下边要求严格，为人正直没啥坏心眼，战士对首长这么评价，看来你很有威信啊，当领导的也要多体谅战士。”王处长啥也没说，只是沉默地点着头。

尽管后几句话是政委瞎编出来的谎言，但也是善意的，因为他感觉王处长做事的确过分，可又无法深说，只能用调和的方式说一说，以缩小他们的分歧。按理说这位王处长应该就此检讨自己，接受这害人害己的教训，可他依旧抱着恨之入骨的潜意识而暂时息事宁人。

经过这场风波后，特种技术班迎来了学习的春天，再也不用亦学亦农了，因为黄庄的女支书，已经被可畏的人言吞噬得不得不离开王一。

王处长在众目睽睽下，更无法施展游击战术了，从此再也聆听不到那***的音符，也只能接受这度日如年的现实煎熬，忍气吞声地迎接自己设置的监禁。

校园明朗了，人们学习的气氛也就浓厚了，在紧张而又忙碌中迎来了毕业，林少华不仅以优良的成绩拿到了毕业证书，而且还被学校评为优秀学员。其实这个优秀学员完全是班长为他积极争取来的，因为班主任竭力反对林少华评优，最后班长亲自找到校长和政委，才落实了这个优秀学员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