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华9月末奉命回到了阔别将一年多的七连。这天上午，他一到连队就直奔指导员于风的办公室，进屋后还没等林少华开口，于风就热情地握着他的手问长问短。

于风说：“我的好战友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想坏了！”

林少华用样板戏里的台词回答着于风的热情。他说：“指导员同志，我早也盼晚也盼，日夜盼望着回到组织的怀抱，我是在‘一颗红星头上戴，革命的红旗挂两边’的指引下如期归来的。今天终于见到了我日夜思念的战友和首长，心里特别高兴！你知道失去组织的日子有多孤独吗？见到了你也就见到了亲爱的党，我林少华必须处处要以党的利益为重，我的思想都在这里。”林少华说着就把一份思想汇报交给了于风，然后转身离去。

林少华走后，于风忙收起笑脸，他此时也很苦恼，不知下一步如何打发他。他想：“自己变相用发配的方式快两年了，也没把林少华整出个所以然，眼看今年的退伍工作又开始了，自己在代理1号面前许下的愿也快两年了，下一步工作该如何开展？老是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怎么才能快点把林少华整走呢？”他深深地陷入了自己制造的苦恼中。

他边胡思乱想着如何打发林少华，边无意识地打开了林少华写的这份思想汇报，他看着看着眼前为之一亮，随后手舞足蹈地兴奋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好个少华，知道我心里想啥。天不助我你助我，太好了！这哪里是思想汇报呀，分明是一份光荣退伍申请书，真是没有想到。”于风为了核实这份思想汇报是否真实，他又重新阅览了一遍，尤其是后一段，字里行间已经表明了林少华的去意。

他写道：“一年一度的退伍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要体谅组织上的难处，我将踊跃报名，这也算是我对组织上最后的忠诚……”

于风确认无误后，马上兴奋地拨通了团部的电话，激动地对代理1号邀起功来。他说：“报告1号首长，林少华的离队问题已经解决，也就是说我已经提前完成了任务。他终于承受不了我对他的‘关怀’而主动提出退伍了。看来当初打持久战的总体布局是对的，首长你也可以去掉一块心病了，今后再也……”

就在于风得意忘形之时，他竟然忘记了反锁门，他怎么也没想到林少华会在自己的门口徘徊。其实这时的林少华揣着自己的想法，他已经意识到了于风在看到自己的思想汇报后，一定会得意忘形地给王一打电话，于是他才做一回小人，在门口偷听。他想借故闯进去抓个现形，提前把他们的阴谋揭穿！这也是他处于对战友的保护，省得于风会怀疑李云坤对自己泄密，所以在于风滔滔不绝地向王一报喜的时候，林少华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时的于风不知所措地松开了手中的电话，悬挂在办公桌前的电话机里传来代理1号急促的催促声。电话里的王一说：“小于子，怎么了？请讲话，请讲活。”片刻的沉默后，于风马上拣起话筒正要将电话挂机，林少华一边用愤恨的目光直视着他，一边用左手狠狠地握着他拿电话的手。林少华的手像一把铁钳子似的，钳的于风龇牙咧嘴，欲动不能。

林少华对着于风和话筒大声地说：“请你们记住，害人必然害自己，你王一、于风之流早晚要为害人之举付出代价的。我们的社会虽然不提倡个人除奸，可我们的社会不能没有正义，也绝对不能让你们这些披着马列和军人外衣的小丑占据组织的阵营。别以为你们狼狈为奸干的那些龌龊勾当天衣无缝，若让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的阴谋早晚都会曝光于社会。我林少华是个光明的人，也是个无私的人，我不会在军营为了私利和你们产生纷争，等我脱下军装的那一天，我会为了净化军营而抗争，决不容忍你们继续祸殃我们的军营。”

此时电话里只能听到呼呼的喘气声，林少华顺手把电话挂上，然后又把于风推到了墙角处。他面对于风说：“于风，你好好想想你的所作所为，你还有军人的样子吗？你还有人的本性吗？你还有灵魂吗？你怎么能为了自己往上爬而不择手段地整人呢？难道说‘钢铁’就像你这么炼成的吗？你有什么资格给战士们上政治思想教育课？你的灵魂为什么这么肮脏？其实你犯了一个不应该犯的错误，就是用你自私狭隘的心里去衡量别人，总认为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你想想，假如你到七连后告诉我一声原5号首长回来了，我能不感激你于风吗？我能不马上提出退伍吗？谁也不可能继续在权势的压制下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可你不该这么整我，这么戏耍我。”

林少华正说着，于风抬起头来插话说：“这都是王一的主意，我也是没办法，我就知道服从命令，这和我有啥关系？大惊小怪！”

林少华马上打断他的话说：“你给我住嘴！我了解王一。他坏、他没水平、他愚蠢，可发配我到无名地执行任务这样的损事，除了你他绝没有这个胆量和主意，你是为虎作伥，利用他的权势，壮大了你的狗胆。”

于风耷拉着脑袋说：“反正事情已经如此了，你说咋办？说这些有啥用？”

林少华说：“我没有任何条件，今年我必须退伍了，但看在你是我第二任班长的份上，今天我希望你正式给我道歉，同时保证今后别再对任何人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就是我对你的最后请求。”

林少华话音刚落，于风嘴里不干不净地唠叨起来。他说：“你他妈的谁呀？这是共产党的天下，我在连队就代表了党，我用得着给你检讨吗？你应该向党检讨才对，你凭什么偷听组织上的谈话？保密规定你怎么学的？你有什么资格神气？”

于风说完转身就要往外走，林少华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将他拽了回来，反手给他两个响亮的耳光，然后说：“我告诉你于风，这两个耳光是啥意思你懂不？就是让你今后别再挂羊头卖狗肉，别恶心我们的党，让你长点做人的记性，你连人性都没有了还有脸讲党性呢？你这号人永远也代表不了党。”

于风虽然被林少华这两个耳光打得晕头转向，可他瞬间就反过了神。他想：“自己毕竟是党的化身，是代理1号的代理人，我是干部，我是主角。他一个即将退伍的老兵有什么资格打我？他有啥可神气的？再说自己在警务排也学过初级长拳和擒拿，干吗怕他？我一个堂堂正正的军官，干吗要吃这个哑巴亏？”想到这，于风抬起腿飞起一脚朝林少华踢了过来，林少华用左手一挡顺势将他撂倒在床上。

林少华说：“别耍了！你不怕影响啊？到此为止吧，你要再耍我可真就对你不客气了。”说完就朝门外走，还没等他走到门外，就听于风说起了挑战的话。

于风用激将的口气说：“当然，在这屋子里动手影响不好，你要是有胆量的话，我们到大院左侧的树林里切磋一下，如果我伤了你或你伤了我，我们纯属友谊赛，你敢不敢接受我这个提议？你要有种的话你就放个屁！”

林少华转过身来打断他的话说：“行，空口无凭，我们立字为据，谁也不能反悔。”

于风马上拿笔写了一份友谊赛切磋协议书，他签过名字后，又把纸和笔推到林少华跟前，林少华随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少华签过名字后对于风说：“于指导员，我们私自比赛万一伤了对方谁都说不清楚，能不能找几个旁观者？让我们的比赛合法化，最低我们不算违纪，一旦有闪失也好有个交代。”

于风气呼呼地说：“行！随便吧！你愿意找谁就找谁。”

林少华出了于风办公室的门，故意在连队走廊里大声吆喝起来。他说：“大家听好了，我和指导员到左边树林里比武切磋，谁愿意观摩就跟我们走，这可是现场直播。”

大家一听指导员和林少华比武，尽管认为这是笑话，可出于好奇还是跟着凑热闹去了。

于风边走边想：“林少华你打了我两个耳光子，你就等着瞧吧！刚才我因理亏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是怕造成影响。一会儿看我怎么借着比赛的机会收拾你，我非得让你尝试一下我的厉害不可。我到警务排时毕竟专门学过功夫，一会儿我就让你哑巴吃黄连——有苦无处诉。”

林少华也在想：“这两耳光子煽的太好了，他竟然乱了方寸，能愚蠢到和我交手了，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教训你于风了，看我如何对付你跳梁小丑，打你就等于打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