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绝书剔骨夜洒泪

作者: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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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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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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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970字

当林少华把泪水洒向田野,洒向大地后,回到寝室疲惫地躺在床上,久久难以入睡。他在想,如何了结这段割舍不下的情感?如何度过这个由爱而生怨的过程?如何才能把握好这个尺度?如何做到绝情又不至于负载过重?又如何让她信其负心而不产生怀疑?他绞尽脑汁想啊想,脑袋简直都要爆炸了,也没有想出一个好办法,看来也只能用冷处理的方法试一试了。


第二天上午林少华到县城采购归来又接到了冯晓娟的一封来信,午饭后他拿着稿纸和她的来信,来到了离部队不远的一道沟渠旁,他半躺在沟渠的外侧土坡处默默地打开了信,当他目睹着她字里行间的爱意和企盼,真是心如刀割!


她在信的开头就写道:“亲爱的华!我想你想的快发疯了,这难熬的时光正蚕食着我的容颜,等你再见到我时,也许我就变成了老太婆了,变成你说的白毛女了。亲爱的华,到时可不能因我容颜的改变而遗弃我哦,毕竟是因你的缘故才使我满面沧桑。亲爱的华,不知为什么最近我老是失眠,按理说睡不着觉应该是痛苦的,可每当脑海里浮现你和我在一起的身影时,又感到特别的幸福。尽管因你工作忙错过了第一个山花烂漫的季节,可第二个山花烂漫即将来临,想想我们的结婚约定很快就会兑现,心里真是由衷的高兴!你说我要见到你时,我会对你怎么样?”


此时林少华已经心力交瘁而无力往下阅览,仿佛冯晓娟的每一段企盼的话语,都是刺向他心脏的尖刀。他仰望天空飘浮的残云,聆听不远处一只羔羊的啼哭,联想到自己面临情感的孤苦伶仃,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毕竟晓娟成了他生命的全部。他想:“一旦失去了她,自己还能支撑起生命吗?还有生存的价值吗?没想到生命有定数,原来爱情也有定数,事到如今想多了也没有用,凭天由命吧。”


林少华无力地拿起笔,写来写去还是写不下去,他没有合理的理由去陈述自己的观点。面对她热烈的企盼,自己如何能写出刺激性的语言来呢?那样做不太残忍了吗?她能承受得了吗?这可是天堂和地狱般的落差呀!一个把心都掏出来给予对方的女孩,怎么能经得住这种无情的打击?罢了!还是冷处理吧,不能操之过急。最后林少华只好去掉“亲爱”的称呼,给她下了一点分手前的毛毛雨。


在以后的日子里,林少华煞费苦心地用口误法,故意挑剔法,不及时回复信件的拖延法,意欲对爱情展开撕心裂肺的自残和挑衅,故意把思念引入争议,经过林少华不懈的努力,她终于开始反问林少华了。


1981年4月上旬,连队的国防施工人员撤离了,李云坤副连长依照林少华先前出的点子,经过请示于风又一次把林少华留下。林少华依然住在原来的活动房子里,吃饭时在部队招待所就餐,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守着一堆用蜡封好的土样,其实他明白这堆土样本身没有价值,因为有价值的早就随连队运走了,这堆土只不过是让自己留守的借口。不管怎么说这段清闲时间非常难得,他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处理离队前的事情了。


几个月来的改口、淡化、挑剔,总算把痴情的冯晓娟逼上争论和质疑的前沿,她终于开始怀疑起林少华来了。


那是在五一国际劳动节的当天上午,林少华第一次收到了冯晓娟语气强烈的一封责问信。她在信里写道:“少华,我不明白你的语言为什么越来越尖刻?越来越冷?这股寒流冷的令我惊颤!我为了爱一退再退,一让再让,可树欲静而风不止。你竟然带着咄咄逼人的霸气,向我发起无聊的进攻,我可是把心都交给你了,你为什么还在不断挑剔我?我觉得你这段时间变化很大,总是怪怪的,有啥话说一半留一半的?令我十分费解。如果你有新的选择就明确告诉我,我冯晓娟虽说很爱你,可也绝对不是那种不顾对方感受的人,假若你找到了取代我的人,我会祝福你的,假如找到了爱过你的那个魏红,我也会成全于你,我绝不可能自私地守着动摇的爱情。”


林少华读着冯晓娟这封含有责问和试探自己的来信内容,觉得时机到了,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只能将计就计承认自己负心。他马上拿过稿纸和笔写起信来,他用激将法,甚至是无耻的言语回应她。


林少华这样写道:“冯晓娟,我很对不住你!我确实找到了真爱,也确实遇到了她,你应该想到我矛盾的心里有多么沉重。我无法拒绝她,可也不愿伤害你,我已经处在情感的十字路口,不得不做出最后的抉择,我只能说真是太对不住你了。其实我也很自责我的负心,毕竟我没有勇气面对你,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是犹豫不决,我怕跟你说了之后你会难以承受,一气之下为爱情做出一些愚笨的事情来。”


他又深入地写道:“假如你为我一病不起而萎靡不振;假如你为我削发为尼而一生净守清规,我心里何忍?我更担心你离开我之后,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有素质的军人了。因为我了解你,你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同时在情感上又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当然如果你要确实走不出这段阴影,你可以写信告诉我,我会用同情心接纳你,毕竟我俩相处一回,我总不能看着你陷入感情的困境而无动于衷吧?出于人道主义我也得承担相应的责任。都怪我当初对你的承诺太不成熟了,要早知有今日,何不早拒绝你……”


林少华写完了这封违心而又辱没冯晓娟情感的信后,号啕大哭起来,他在生不如死的人寰里,接受着地狱般的心灵折磨。他知道这封信邮走后,将是爱情的一个终结。从此再也不会聆听她的柔声细语,再也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畅谈未来,再也不能得到她的爱抚。林少华双手颤抖地端着这封沉重的信,心里流着泪说:“亲爱的晓娟,你永远会驻守在我生命的记忆里,我衷心希望你冲出这段迷茫区,重新找到幸福。你知道吗?我这么写,如同对我生命的撕扯刀割,说白了就是千刀万剐的感觉。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我会真诚地默默地祝福你。”


林少华邮出信不长时间,6月末又一次收到冯晓娟的来信,这封信,是一封绝情信。


她在信中写道:“少华,过去我选择了你,我一点都不后悔,现在我也不后悔,毕竟我们相爱过,你有新的选择这也无可非议,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公然蔑视我。我冯晓娟不是一个下贱的女孩,我除了爱情之外不会寻找任何同情,你以为你的施舍有多么高尚吗?我能接受你的同情吗?我告诉你林少华,我不是爱情的乞丐,也不是你想象的弱者,我不久就会寻找到自己的幸福,而且不会比你差,至少他在感情上不会飘浮不定,至少他不会辱没自己的爱情誓言。”


她在最后一段又写道:“少华,你千万别怪我话语上的激动,只是一时的气愤!过去我说过,就是有一天你有负于我,我也不会恨你,我说过的就能做到。少华,你放心!我不是那种野蛮无知的人,更不会到部队去打扰你,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恨不起来你,我同样真心祝福你们婚姻美满幸福。”


林少华读着冯晓娟的绝情信,心里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痛苦的波澜,仿佛有一把带钩的尖刀刺进了自己的心脏而欲拔不能,令他只能捂住涓涓泣血的伤口,等待一个生命最后残忍的消沉。


林少华企盼到了冯晓娟能面对未来的结果,按理说他应该满足了,可是人的高尚情怀总是有限的。情感在宏观上越展现得伟大,在微观上就越容易繁殖自私,当他真要去面对爱情最后的通牒时,除了痛恨命运外,更多的是放不下她,谁又能容忍自己所爱的人不久就会投入别人怀抱?感情是斩不断理还乱的,是永远留在记忆里的。林少华满脑子都是冯晓娟的名字,连血液里都循环着她的名字,哪怕一个思维的断流,都会引起他生命的血崩。他不时地用泪水浸泡着她,浸泡着她的名字,浸泡着她的生命,泪水也穿透了她的字里行间,以至于模糊了林少华的视线,他竟然从道德高尚的天堂,跌到了凡俗的大地,他又时刻幻想着她突然间来到自己的身旁,为自己擦拭一下思念的泪滴,为自己抚慰流血的伤口。


林少华此时的这种悲意,又有谁能感知?苍天不能为他垂泪,大地不能为他哀呼,无人怜惜这个被命运夺走一切的感情游子和弃儿。这期间他常常睡不着觉,为度过漫长的黑夜,他不得不夜间出去跑步,有时他为了麻醉自己竟然赤脚奔跑在夜幕下的田野上,他用极端的肉体剧痛分散情感的折磨。可愿望毕竟是愿望,肉体的痛苦替代不了情感和现实的压抑。命运迫使他不会笑了,也不会哭了,他时常望着旷野发愣,他时常看着溪流发呆,他不仅只是冷漠到连自己都不认识,也是因为他被现实折磨的容颜都发生了改变,谁会想到一个青春年少的他突然间苍老了许多,一时间双眼深陷,密密麻麻的皱纹也爬上了他的额头和眼角,疲惫不堪的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年华会在瞬间变幻,昨天还是一个青春年少的理想者,今日会有如此大的反差。此时林少华就像一具活着的陈尸,被孤独和冷寂紧紧地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