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仲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0
|本章字节:8194字
过了不一会儿,门的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王后和安德烈躲在阿尔图瓦伯爵的身后,以便跟着他走进去,看来门是很可能打开的。
他们三人听见侍卫向上级一五一十地汇报这喧闹声的由来。
“我的中尉,”他说,“这是两位夫人和一个男人,他刚才称我为家伙。他们想强行进门。”
“我们想进去,这有什么奇怪呢?我们是住在宫里的。”
“这个要求可能是很可理解的,先生,但这是禁止的。”军官答道。
“禁止!谁禁止的?活见鬼!”
“国王。”
“我请求您原谅。但国王是不会愿意宫里的一个军官睡在外面的。”
“先生,要揣测国王意图的决计轮不到我,我只能执行国王的命令,如此而已。”
“算了吧,中尉,把门打开一点儿,何必隔着一扇门谈话呢。”
“先生,我再重复一遍,我接到的命令是决不能开门。所以,假如正如您所说,您也是军官的话,您应该知道什么叫命令。”
“中尉,您现在是向一个兵团的上校在说话。”
“我的上校,请原谅我。但命令是正式下达的。”
“命令不是对一个亲王下的。你瞧,先生,一位亲王是不能睡在外面的,我是亲王。”
“我的亲王,您叫我进退两难了,但这是国王下的命令呀。”
“国王命令您把他的弟弟当成一个乞丐或一个小偷赶出去吗?我是阿尔图瓦伯爵,先生。哼!您叫我在门外挨冻是要冒很大风险的。”
“阿尔图瓦伯爵大人,”中尉说,“上帝可为我作证,我为亲王殿下可以献身;但是我受国王恩宠,他亲自把守卫这道门的任务交给我,并通知我本人,任何人来都不得开门,即使他自己十一点以后来,也不要开。所以,大人,我谦卑地请求您原谅;我只是一个士兵,但即使我看见王后陛下处在您的地位,在门外冷得直抖,我也会回答她我方才不得已回答您的话。”
说完这些,军官以最尊敬的态度轻轻地道了晚安,又慢慢地回到他的岗位上去了。
至于那个当兵的,他持着枪,背靠着那扇门,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假如阿尔图瓦伯爵也背靠着门,兴许会感到他的心跳的。
“我们完了!”王后握着她小叔子的手,向他说。
年轻人默不作声。
“他们知道您出去了吗?”他问。
“哎呀!这我可不知道。”王后说。
“嫂嫂,兴许国王下达这个命令是针对着我的。国王知道我夜里出去,有时回家很晚。阿尔图瓦伯爵夫人也许知道了些什么,她向陛下告状,于是才有了这道严厉的命令吧。”
“哦,不会,不会的,我的弟弟;我衷心地感谢您好心安慰我的话。但这个步骤肯定是为了我,或确切地说,是冲着我来的,不用多谈了。”
“这不可能,我的嫂嫂,国王对您非常尊重……”
“我就这样在门外等着,明天,我就会平白无辜地声名狼藉了。啊,国王身边,我有一个仇敌,我很清楚。”
“国王身边您有一个仇敌,我的嫂嫂,这是可能的。我想出了一个主意。”
“主意?快说说看。”
“这个主意能叫您的仇敌比一头套上笼头的驴子更傻。”
“啊!我对您的唯一请求,是使我们摆脱这尴尬的处境。”
“行,我办得到!我也希望能行。啊!尽管他比我有学问得多,可我也不比他笨。”
“他是谁?”
“呕!当然是普罗旺斯伯爵喽。”
“啊!那么说您和我一样,也知道他是我的敌人喽?”
“哈!难道他不是一切欣欣向荣的、一切美好的、一切他无能为力的事物的敌人吗?”
“我的弟弟,对这道命令,您知道些什么吗?”
“可能;但不论如何,我们别再呆在这个门洞里了,这里实在冷。跟我来,亲爱的嫂嫂。”
“上哪儿?”
“您会知道的;至少去个可以暖和一些的地方;来吧,跟我走,我将会告诉您,对今晚闭门的事,我是怎么想的。啊,普罗旺斯先生,我的亲爱的,所谓的哥哥!把手给我,嫂嫂;请扶住我另一只胳膊,塔韦尔奈小姐,我们向右拐。”
三个人上路了。
“您刚才说到了普罗旺斯先生?……”王后问。
“是啊!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晚上,国王晚餐后,他到议事大厅来了;白天,国王又和阿加伯爵交谈了很久,而大家一直没看见您。”
“下午两点钟,我到巴黎去了。”
“这我很清楚,国王呢,请允许我告诉您,亲爱的嫂嫂,国王也并没有想到您,正如他没想到诃伦3哈里发和加发尔4首相一样,他正在谈地理。我听得很不耐烦,因为我自己也想出门。啊!对不起,可能我们并不是为了同一个原因出门的,以至我错误地……”
“讲吧,不要紧,讲下去吧。”
“我们向左拐。”
“但您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啊?”
“还有二十步远。当心,有一堆雪。啊!塔韦尔奈小姐,假如您不扶着我,您要摔跤了,我可得事先提醒您。总之,说到国王,他心里想的是经度和纬度,但就在这时,普罗旺斯先生向他说:‘我很想跟王后请安。’”
“噢!噢!”玛丽·安托瓦内特叫着。
“‘王后在家里晚餐。’”国王回答说。
“‘什么,我以为她已经在巴黎了。’”我的哥哥又说道。
“‘不,她在自己宫里。’”国王镇静地说道。
“‘我从她那儿出来,她根本就没接见我。’普罗旺斯先生针锋相对地说。”
“这时,我看见国王皱了皱眉头。他打发走了我们,我的哥哥和我;当然我们一走,他就去询问这件事了。您也知道,路易心血来潮时,妒忌得厉害;他大概想来见您,被挡驾了,他就疑心什么事情了。”
“说得不错,米塞里夫人有我的命令,不让人进去。”
“是这样的;为了证实您确实出门了,国王才下达了这个严厉的命令,把我们关在外面了。”
“啊!这一招真恶劣,您得承认吧,伯爵。”
“这所房子!……”
“您不喜欢吗,我的嫂嫂?”
“哦,我不是说这个;相反,我倒很喜欢它,但您手下的人呢?”
“怎样?”
“如果他们看见我了呢?”
“我的嫂嫂啊,先进去吧,我向您保证没有人会看见您。”
“连替我们开门的人也不会看见我吗?”王后问。
“他也不会看见您。”
“不可能吧。”
“您等着瞧吧。”阿尔图瓦伯爵笑着说。
说着,他就伸手向门。
王后挽住了他的胳膊说:
“我求求您,好兄弟,小心些好。”
亲王用另一只手,在一块雕刻得很雅致的镶板上按了一下。
门开启了。
王后不禁吓了一跳。
“请进吧,我的嫂嫂,我求求您了。”亲王说,“您没看见吗,直到现在为止,一个人都没有。”
王后象一个将进行冒险的人那样,犹疑不决,望着塔韦尔奈小姐;她做了一个女人常做的、表示听天由命的优美的姿势,跨地〈了门槛,门在她身后无声无息地关上了。
她走进了一个灰墁的前厅,墙基用大理石砌成。这间前厅面积不大,但陈设却很雅致:石板地面上拼出了一束束花朵;而在大理石的托座上,摆着一盆盆低矮、茂盛的玫瑰花。上百朵玫瑰花上那一片片芬芳馥郁的绿叶,在那年头是很稀罕的,纷纷从它们那日本式的花盆上探出身子,垂了下来。
前厅里温暖如春,幽香阵阵袭来,沁人心脾。两位夫人刚走进去,不仅心怀的三分恐惧化为乌有,而且紧张拘束的情绪也随之消失了。
“现在,总算不错,终于找到了个栖身之地了。”王后说,“甚至可以说,这地方还很合适。但是,我的兄弟,您不能再做一件好事吗?”
“什么事?”
“把您的仆人支开。”
“啊,再容易也没有了。”
亲王抓住了安装在柱子凹口里的一根铃绳,拉了一下,铃声便在楼道的深处颤悠悠地响起来了。
惊恐地轻轻地叫出声来了。
“您是这样把手下的人打发走的吗,我的弟弟?”王后问,“我原以为您这样做反而把他们招来了。”
“假如我再拉一下,倒是有人要来了;但是我只拉了一次,那么您就放心吧,嫂嫂,谁也不会来的。”
王后笑了。
“好啊,您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她说。
“现在,亲爱的嫂嫂,”亲王继续说道,“您总不能睡在前厅里;请上一层楼吧。”
“我们听您的,”王后说,“我似乎觉得这座房子的守护神不太怀有恶意。”
说完,她就上了楼。
亲王在她前面带路。
楼梯上铺着奥比松5地毯,他们走在上面没发出任何脚步声。
亲王先上了楼,拉了拉第二个铃,铃声又使王后和塔韦尔奈小姐措手不及,吓了一跳。
但当她们看见这一层楼的门都自动开启了,更是惊讶不已。
“说真的,安德烈,”王后说,“我真有点害怕呢;您呢?”
“我吗,夫人,只要王后陛下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总是信心百倍的。”
“我的嫂嫂啊,没什么比这个更简单的啦,”年轻的亲王说,“您面前的这扇门就是您房间的门。看。”
说着,他就向王后指了指这间小巧玲珑的住所。我们不不了要把这里描述一番的。
一间小巧的会客室,四壁镶着玫瑰木6的护墙板,墙上还嵌着两块布尔7雕刻的架板,天花板上是布歇8的油画,地板也是玫瑰木的,它和另一间贵妇人专用的小客厅相通,在那间客厅里,上上下下都装饰着白底绣花的开司米羊毛织物,这些都是最精巧的刺绣能手的杰作。
这间客厅的装饰就是一幅挂毯,上面丝绣点点,显然和那个时代把戈伯兰9的地毯绣成一幅大画师的画的艺术,有异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