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南·道尔
|类型:惊悚·悬疑
|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本章字节:12558字
“没有,完全没有。”
“这完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问题!”福尔摩斯听了这些笑着说道。
“但对我来说,这件事却相当严重。”国王略带带着责备的口气回答。
“的确如此,十分严重。那她打算用这照片干些什么呢。”
“把我毁掉。”
“但是,她怎么毁?”
“因为我快要结婚了。”
“我听说了。”
“我将娶的是斯堪的纳维亚国王的二公主克洛蒂尔德·洛特曼·冯·札克斯迈宁根。你可能知道他们的严格家规吧。她自己就是一个极为敏感的人。只要对我的行为有丝毫怀疑,这桩婚事就会彻底没戏。”
“那艾琳·艾德勒呢?”
“她威胁要把照片送给他们,我知道她会那样做的。您不了解她,她是一个钢铁般坚毅的人。她有着女人最为美丽的脸庞,也有着男人般坚毅的心志。只要我和别的女人结婚,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你确定她还没有把照片送出去吗?”
“我可以确定。”
“为什么?”
“因为她说过,她会在公布订婚的那天送出去,按照安排,那就是下周一。”“噢!我们还有三天时间,”福尔摩斯说着,打了个呵欠,“很幸运,目前我们还有一两件重要的事情要调查。当然,陛下暂时肯定还得待在伦敦了?”“嗯,是的。你可以在兰厄姆旅店找到我,就用冯·克拉姆伯爵这个名字。”“我会写信告诉你我们的进展情况。”
“请务必如此,我会焦虑万分的,等待佳音!”
“那么,费用怎么样?”
“全由你来决定。”
“毫无条件?”
“说实话,为了得到那张照片,我愿意拿我领土中的一个省来交换。”“那么眼下的费用呢?”
国王从他的外套里面掏出一个厚实的羚羊皮袋,放在了桌子上。
“这里面有三百镑金币和七百镑钞票。”他说。
福尔摩斯在他的笔记本中一页纸上潦草地写了张收据,然后递给了国王。“那位小姐现在住哪呢?”福尔摩斯问道。
“圣约翰伍德区,塞彭泰恩大街,布里翁尼公馆。”
福尔摩斯把地址记了下来。“还有一个问题,”他问道,“那张照片尺寸是六英寸的吗?”
“是的。”
“那么,祝你晚安,陛下。我相信我们不久便会给你带来好消息。”
这时那辆皇家四轮马车正沿街而去。他接着对我说:“华生,再见。
我想请你明天下午三点钟来,跟你聊聊这件小事情。”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准时来到贝克大街,但福尔摩斯还没有回来。
女房东告诉我,他早上八点多一点就出门去了。于是,我在壁炉边上坐了下来等他,决定不管还要等多久,都会等下去,因为我对他的调查已经深感兴趣,尽管这个案子不像我以前记录的那两个案子那么残忍和奇特,但这个案子的性质和委托人的高贵地位却使它独具特色,深深地吸引着我。此外,我朋友的那种令人拍案叫绝的掌握情况的本领,和敏锐、透彻的分析推理的功力,以及他解决极其疑难的问题所采取的快刀斩乱麻和丝丝入扣的工作方法,无不使我乐于去学习和研究。他百战百胜,对此我已是司空见惯。我甚至脑海里都从未出现过他有可能会失败的念头。四点左右,屋门开了,一个醉醺醺的马车夫走了进来。他红红的脸,留着络腮胡子,穿着破烂的衣服。尽管我对福尔摩斯惊人的化装术已经习以为常,但还要仔细辨认一下才敢确定是他。他向我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卧室。不到五分钟,他就又像平时一样穿着花呢大衣风度翩翩地走了出来。他把手插进口袋里,在壁炉前伸开双腿,尽情地大笑了起来。
“噢,真的很像吗?”他嘴里喊着,突然被呛了一下,接着又笑了起来,一直笑到有气无力倒在了椅子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事情?”
“真是太有意思了。我敢保证你肯定猜不出我上午都干了什么,结果怎么样?”“我猜不出来。你是不是观察艾琳·艾德勒小姐的生活习惯去了,也许仔细观察了她的房子。”
“你说对了,可是结果非同寻常。具体情况是这样的:今天早上八点刚过,我就离开了住处,打扮成了一个失业的马车夫,在马车夫之间自然有一种相互同情、同舟共济的感情,而要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你就可以知道所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我很快找到了布里翁尼公馆,那是一幢小巧别致的两层楼的别墅,紧靠着马路,有个后花园,门上挂着丘伯保险锁。右边是一间宽敞的客厅,装饰得很华丽,长窗几乎是落地的,而且那些可笑的英国窗闩连小孩都能打得开。除了过道的窗户要从马车房顶才能够得着外,后面再就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了。我绕着别墅转了一圈,从每个角度仔细检查,但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之后,我就沿着街闲逛,果然不出所料,在后花园墙外面的小巷子里,有一排马房。我帮那里的马夫刷洗马匹,他们给了我两个便士,一杯啤酒和白酒的混合酒,两烟斗烟丝,最重要的是我从他们那里了解到了很多关于艾琳·艾德勒的信息,他们还告诉了我住在这里附近的六七个其他人的情况,对他们我肯定毫无兴趣,但还是耐着性子一并听了。”
“那艾琳·艾德勒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呢?”我问。
“啊,那一带的所有男人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她是世界上最俏丽的美人。在塞彭泰恩大街的马房里,每个男人都这么说。她过着平静的生活,在音乐会上演唱,每天五点乘车出去,七点整准时回家吃饭。除了去演唱外,其他时间她很少外出。她只和一位男人有交往,而且关系密切。那男人皮肤黝黑,相貌英俊,朝气蓬勃。他每天至少来看她一次,平常都是两次。他的名字叫戈弗雷·诺顿,来自内殿律师学院。你终于才知道把车夫当做心腹的好处了吧。这些车夫经常从赛彭泰恩大街的马房赶车送他回家,对他的所有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
我听完他们说的一切情况之后,又到布里翁尼公馆附近徘徊,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这个戈弗雷·诺顿显然是这件事情中的重要人物。
他是个律师,这可有点不妙。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呢?他屡次三番来看她,有何目的?她是他的委托人、朋友还是情人?如果是他的委托人,她可能把那照片委托给他保管了。如果是他的情人,这种可能性就没那么大。这个问题关系到我该从哪里展开调查,是继续调查布里翁尼公馆,还是把注意力转向那位先生所在内殿律师学院的住处呢。
这是个有点棘手的问题,它也扩大了我调查的范围。恐怕这些琐碎的细节让你感到厌烦了吧,可是,我必须让你了解目前的情况,让你知道现在我们所面临的这些小问题。”
“我正仔细听着呢。”我回答道。
“正当我反复斟酌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有一辆双轮马车向布里翁尼公馆驶来,从车里下来一位绅士。他十分英俊,皮肤黝黑、鹰钩鼻子,留小胡子——显然他就是我听说过的那个人。他看起来似乎非常匆忙,大声喊车夫在那等着他。然后从为他开门的女仆旁边擦身而过,显出一副无拘无束的样子。“他在屋里大概待了半小时左右,我透过客厅的窗户就能看到他模糊的身影。他在屋里踱来踱去,挥舞着手臂,兴奋地谈论着什么。但是我还没看见女主人。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看上去比刚才还慌张。在他上马车时,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金表,边看边着急地喊道,‘赶紧快点,先去摄政街格罗斯·汉基饭店,然后再去埃奇韦尔路的圣莫尼卡教堂。要是能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我就付给你半个基尼!’“他们飞快而去。我正在想要不要跟踪他们的时候,突然从小巷里又来了一辆十分精致的四轮马车。马车夫上衣的扣子只扣了一半,领带歪到耳旁,马匹的挽具上所有的金属箍头都从带扣中突出来。马车还没停稳,一个女人就从门里面跑了出来,一头钻进了车厢里。就在那一瞬间,我仅仅瞥见她一眼,但已看出她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真的足以把男人迷倒。“‘约翰,去圣莫尼卡教堂,’她大声说,‘如果你能在二十分钟以内赶到,我就赏给你半镑金币。’”
“‘华生,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呀。’”正当我权衡着是该赶上去呢,还是该攀在车后的时候,一辆出租马车恰巧经过这条街。车夫对我这样一个寒酸的乘客看了两眼,但在他拒绝之前,我已经上了他的车。
‘圣莫尼卡教堂,’我说,‘如果你能在二十分钟内到达,赏你半镑金币。’”
那时已是11∶35,很明显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我的马车驶得很快,我想我还没有坐过比这更快的车子呢,但是他们两个人比我更早到了那里。等我赶到的时候,他们俩坐的马车早已停在门前,那些马还在呼呼喘着热气。我付了车钱,急急跑进了教堂。除了我跟踪的那两个人外,教堂里没有别人,一个穿白长袍的牧师似乎正跟他们有所争议。
他们三人围站在圣坛前。我沿着旁边的通道信步走了过去,就像偶尔来到教堂的其他游手好闲的人一样。突然,出乎我意料的,圣坛前的三个人转过身来一起注视着我,戈弗雷·诺顿飞快地向我跑来。
“‘谢天谢地’,他喊道,‘你来了正好,来!来!’“‘这是什么情况?’
我问。
“‘来,老兄,来,只用你三分钟就够了,否则这事就不合法了。’”“我被半拖半拽地拉上了圣坛。我尚未弄清身在何处,却发觉自己正喃喃地对我耳边的低语作答,为我一无所知的事情作证。大致上就是为未婚女子艾琳·艾德勒和单身汉戈弗雷·诺顿当见证人。只用了很短的时间,这一切都完成了。然后站在我两侧的男女双方分别向我表示了感谢,对面的牧师也向我微笑。这是我一生中碰到的最为荒唐的场面——刚才就是想到了这件事才使我捧腹大笑的。看起来是因为他们的结婚证书是有些不合规定,而牧师断然拒绝在没有见证人的情况下为他们证婚,幸好有我的出现,免去了新郎不得不跑到大街上去找一位傧相之苦。新娘还赏给我一镑金币,我打算把它镶到我的表链上来纪念这次际遇。”“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说,“那后来呢?
“唉,我发现自己的计划已经受到严重的阻碍。这对新婚夫妇可能会马上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我必须尽快采取有效的措施。然而,在教堂门口他们分手了,他乘车回内殿律师学院,她则回到自己的住处。
‘我像往常一样,还是五点钟坐车到公园去,’她临别时对他说。我就听到这么一句话。他们乘车向不同的方向驶去,我也只好离开那里,另做打算。”
“什么打算?”
“一盘凉牛肉,一杯啤酒,”他按了一下铃答道,“我一直忙得不可开交,都忘吃东西了,今晚我可能更忙。顺便跟你说一声,华生,我真的需要你的协助。”“乐意效劳。”
“你不怕犯法吗?”
“一点也不怕。”
“万一被捕也不怕吗?”
“如果为了高尚的事业,我不怕。”
“噢,这个事业再高尚不过了。”
“那我就听你的。”
“我就知道可以信赖你。”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呢?”
“特纳太太把盘子一端来,我就告诉你。现在,”他显出一副饥饿难忍的样子,一边转向女房东端上来几样简单的食物,一边说,“时间不多了,我不得不边吃边谈。现在已经快五点了。我们必须在两个小时之内赶到目的地。艾琳小姐,不,她现在是夫人了,这位夫人将在七点钟乘车归来。我们必须到布里翁尼公馆去见她。”“然后呢?”
“这以后的事情由我去办就好了。对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已安排妥当。只有一点我必须强调一下——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插手,明白了吗?”“难道让我袖手旁观吗?”
“你什么都别管,也许会发生点不愉快事情,但你也不要插手。
只要我被请进屋子以后,事情就会结束的。四五分钟以后,客厅的窗户就会打开。你就守在打开的窗户边上。”
“是。”
“你要紧盯着我,我总会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好的。”
“等我一打手势——就像这样——你就把我让你扔的东西扔进屋子里,同时大声叫喊‘着火了’。你听明白了吗?”
“嗯,非常明白。”
“那就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他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只长长的像雪茄烟似的卷筒,“这是一只管工用的普通烟火筒,两头都有盖,能够自己燃烧。你要做的事就是管好这个东西。当你喊着火时,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救火,这时你就趁机走到街的那一头,十分钟后我就会和你在那里会合。我希望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一开始什么都不用管,紧挨着窗户,盯着你,一看到你的手势就把烟火简扔进去,然后大喊着火了。办完这些事后就到街拐角处等你。”“对,就是这样。”
“那你就看我的吧。”
“那就太好了。我想,我现在也该为我扮演的新角色着手准备了。”
他走进了他的卧室,没几分钟又出来了,已经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单纯善良的新教牧师,戴着黑色宽边帽子,穿着一条宽松的长裤,打着白色的领结,含着同情的笑容,以及高贵的外表和慈善的好奇心,就算是英国着名演员约翰·海尔亲自装扮也不过如此。福尔摩斯不仅仅是换了装束,他的表情、他的举止、甚至他的灵魂,好像都随着他所装扮的每一个新角色而起了变化。可以说,当他成为一个犯罪学专家的同时,舞台上真的也就少了一位出色的演员,甚至科学界也损失了一位精确的推理家。6点一刻,我们离开贝克大街,提前十分钟来到塞彭泰恩大街。此时天已渐暗,就在我们在布里翁尼公馆前徘徊等待房主归来时,路灯亮了。房子跟我通过福尔摩斯简略描述中所想象的一样,只是环境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清静,恰恰相反,周边其他地区非常安静,而这条小街上却是相当热闹。街头拐角处,一群穿着破衣烂衫的人正嘻嘻哈哈,抽着烟。那里还有一个蹬着脚踏磨轮磨剪子的人,两个警卫正同一个保姆调情,还有几个穿着入时的年轻人嘴里叼着雪茄烟无所事事。“你看,”我们正在房子前面踱步的时候,福尔摩斯说道,“他们结婚使整个事件变简单了。那张照片现在已经成了一把双刃剑,很可能她也怕被戈弗雷·诺顿会看到照片,就像我们的委托人怕被他的公主看到一样。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在哪里才能找到那张照片呢?”
“就是,到哪去找啊?”
“她外出随身携带的可能性不大。那是一张六寸的照片,要想藏在一个女人的衣服里,未免太大。况且,她也知道国王会对她进行拦劫和搜查。这一类的尝试已发生过两次,她已经有所戒备。所以我们可以断定,她不会随身携带照片。”“那么,到底会在哪呢?”
“在她的经纪人或律师那里,这两种可能性都存在。可我又觉得这两种可能性不太现实,女人天生就爱保密,喜欢用自己独特的方式隐藏秘密。她为什么要把东西交给别人呢?她相信自己的保管能力,而且也明白把东西委托给别人保管并不可靠,因为他们可能会担心牵连进某些政治因素里去。并且,不要忘了,她已经决定要在这几天之内使用那张照片呢,所以,那张照片一定放在她随手可及的地方,肯定就在她自己的房子里。”
“但是,房子已经搜过两次了。”
“哼!那是他们根本不知道怎么搜。”
“那你会怎么搜?”
“我才不去搜呢。”
“那你想怎么办?”
“我要让她自己把照片拿出来。”
“可她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