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空屋惨案(2)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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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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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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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682字

“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心腹知己,就是我哥哥迈克罗夫特。亲爱的华生,为这事我欠了你许许多多人情。不过在当时,让大家认为我死了非常重要。要是你不相信我死了,写一篇关于我不幸结局的故事一定不太令人信服。在过去这三年中,我几次提笔想给你写信,但总是感到担心,唯恐你对我的真挚友谊会使你一时不够谨慎,泄露我的秘密。出于同样的理由,今天傍晚你碰掉我的书,我避开了你,因为我当时的处境很危险,假如你表现出惊奇和激动神色,人们就可能注意我的身份,导致无法挽回的悲惨结果。至于迈克罗夫特,我不得不把秘密告诉他,这样才能得到我维持生活必需的费用。


在伦敦,事态的发展并不像我预料的那么顺利。审理莫里亚蒂匪帮案时,漏掉了两个最危险的成员,结果,这两个与我不共戴天的仇敌仍然逍遥法外。我在西藏旅行了两年,在拉萨游览,还跟活佛喇嘛一道消磨过几天时光。有个名叫西格森的挪威人写过几篇引人注目的考察游记,也许你看到过,可我敢肯定,你绝对没想到那正是你朋友的消息。然后,我穿过波斯,顺道游览了麦加,还到喀土穆对苏丹的哈里发作了一次短暂有趣的拜访,拜访的结果通过书信呈交给了外交部。回到法国后,我在法国南部蒙彼利埃的一个实验室待了几个月,研究煤焦油的衍生物,结果让我感到满意。我听说那两个仇人现在只剩下一个在伦敦,便准备回来。就在这时,出了公园路奇案,我连忙提前行动,这不仅是因为这桩案子非常奇特,而且似乎给我提供了一个无比难得的机会。我立刻回到伦敦贝克街自己家里,结果把赫德森太太吓得魂不附体。回到家一看,只见迈克罗夫特把我的房间和我的记录照原样保存得十分完好。就这样,我亲爱的华生,今天下午两点,我坐在屋里原来那把旧椅子上,一心希望我的老朋友华生也坐在对面他常坐的那把椅子上。”


这就是在那四月的傍晚我所听到的奇异叙述——如果不是实实在在看到了——我以为再也不会看到了的高瘦身形及敏锐热切的脸,我是完全不会相信这个叙述的。不知用什么方法,他得知了我丧妻之痛,他以态度而非言语表达了他的慰问之意。“亲爱的华生,工作是忧伤最好的解药。”他说,“今晚我有一份工作给我们两人做,如果我们能成功,那么这世界上有一个人的生命就可以讨得公道。”不论我如何要求,他都不肯再对我多说什么。“在早晨之前,够你听和看的了,”他回答,“我们有过去三年的事可谈,这足够谈到九点半了。然后我们就将开始重要的空屋历险。”


真的跟往常那样,到了九点半我就挨着他坐到了马车上,口袋里装着手枪,心里充满冒险的激动。福尔摩斯面无表情,态度严峻,一言不发。街上的灯光照在他那张严肃的脸上,我发现他眉头紧皱,嘴唇紧闭,陷入沉思。我不知道在这个罪犯充斥的伦敦的黑色丛林中,我们要捕猎的是什么样的野兽,但从这位狩猎高手的表情来看,我完全相信今晚的行动是最惊险的。从他那张阴沉的脸上偶然露出讥讽的微笑,说明我们的搜捕对象在劫难逃了。


我原以为我们是去贝克街的。不料到了卡文狄希广场拐角处,福尔摩斯吩咐停车。只见他跨出车子,以探究的目光仔细打量了左右方向。接着每走过一条街的拐角处,他都忘不了看一看是不是有人跟踪。我们行走的路线实在非常奇特。


可以说福尔摩斯对伦敦的每一条大街小巷都了如指掌,所以可以迅速而准确地穿过纵横交错的小巷和马厩。这些地方我都是全然陌生的。最后我们到了一条小巷,巷的两侧是一些阴暗的旧房子。过了这条小巷便是曼彻斯特街。然后又来到布兰福特街,接着立刻拐进一条狭窄的路径,穿过一扇木门,进入荒弃的院子,用钥匙打开一座房子的后门。进了房子之后,他随手把门关上。


房子里面一片漆黑,但显然这是座空房子。光秃的地板在我们脚下嘎吱作响,我伸出去的手摸到一面墙,墙纸一条一条地像彩带一样悬挂着。福尔摩斯用又凉又瘦的手抓住我的手腕,把我带到一个长廊,直到我隐约看到一扇门上的气窗,然后他突然向右转,我们就到了一间宽敞的方形空房里了。房间的角落黑乎乎的,但中央稍微有点远处路灯的光亮。附近没有灯,而且窗户也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所以我们只能隐约看到彼此。我的同伴把手放到我肩上,凑到我耳边。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那里吗?”他低声说。


“当然是贝克街。”我盯着昏暗的窗子回答说。


“正是!我们在康登别墅,我们故居的对面。”


“可是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这里能把对面引人注目的建筑看得清清楚楚。亲爱的华生,麻烦你,靠近窗子,注意别暴露自己,然后看看我们的房间好吗?那可是你的很多故事的发源地啊。让我们看看三年隐居是不是已经让我丧失了令你大吃一惊的能力。”


我轻轻往前挪动,朝对面那扇熟悉的窗户望去。一看到那扇窗户,我吃了一惊,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禁不住叫了起来。只见窗帘已经拉上,屋里灯光明亮。


一个人清晰的轮廓投在窗帘上。那脑袋的姿势、方方正正的肩膀、精明的面部特征,谁看了都不会弄错。那是一幅典型的侧面轮廓肖像,我们的祖父母辈喜欢把自己的这种轮廓像装上框子,挂在墙上。投射在窗帘上的这幅景象是福尔摩斯的完美复制品。我一时觉得太惊奇了,不由伸出手,想摸一摸他本人是不是还在我身旁。他不出声地笑了,乐得全身都在颤动。


“怎么样?”他问道。


“我的天哪!”我嚷起来,“简直像极了!”


“我相信,我变化多样的手法还没有因岁月流逝而枯竭,也没有因为滥用而显得陈腐,”他说道。从他的话里,我听出这位艺术家对自己的创作感到洋洋得意,“的确有几分像我,对不对?”


“我愿意发誓说,那就是你本人。”


“实地动手去做的功劳该归于格勒诺布尔(法国东南部的一个城市)的奥斯卡·穆君埃先生,他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做模子。那是个蜡像,其他的则是我今天下午到贝克街时自己布置的。”


“但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因为,亲爱的华生,我有很强烈的理由希望某些人认为我在那房间里,而我实际上却在别处。”


“你认为有人在监视你的房间?”


“我‘确知’有人在监视。”


“是谁?”


“我的旧敌,华生。是那个他们的首领葬身在莱辛巴赫瀑布那个集团的人。


你必须知道,只有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他们相信我迟早会回到我原来的住处。他们没有中断监视过,而今天早晨他们看到我抵达了。”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向窗外浏览时认出了盯梢的人,这人叫派克尔,对我不足威胁,他是个以杀人抢劫维生的人,擅长演奏口弦琴。我并不在乎他,但我在乎他背后那个更残酷的人,那个莫里亚蒂的心腹,就是他由岩壁上扔石头下来,伦敦目前最奸诈、最危险的人物。今晚追捕我的正是他,华生,但他还不知道我也在追捕他。”


我朋友的计划逐渐显露出来了:从这个简便的隐蔽所,盯梢者被盯梢,跟踪者正在被跟踪。那边窗户上的瘦削人影是个诱饵,我们是猎人。我们默默地站在黑暗之中,注视着从我们面前来去匆匆的人影。福尔摩斯沉默不语,一动不动。但我看得出,他处于紧张的戒备状态,目不转睛地盯着过往的行人。这是一个寒冷而热闹的夜晚,风呼呼地刮过长街。来来往往的人群,大多穿着外套,裹着围巾。有那么一两次,我似乎看到刚才见到的同一个人影,我还特别注意有两个人表面上看来像是要在街那边离房子不远的一个门道里避风。我想提醒我的伙伴去注意这两个人,但他只是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又继续注视着大街。他有时烦躁不安地跺跺脚,有时用手指不停地敲着墙壁。显而易见,他开始不安起来了,他的计划执行得不像原来希望的那样顺利。最后,快到午夜时分了,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起来,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不安,在屋里踱来踱去。我正想向他说几句话,但当我抬眼望着那扇亮灯的窗户时,像刚才那样我又大吃一惊。我抓住福尔摩斯的胳膊往对面一指。


“影子动过了!”我大声说。


现在看到的已不是侧影,分明是背影了。


三年过去了,他粗暴的性子丝毫没有改,对智力不及他的人还是那样急躁。


“当然动过了。”他说,“华生,你当我是个可笑的笨蛋不成,指望一动不动竖着个一眼就叫人看穿的假人让全欧洲最狡猾的人上当?咱们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赫德森太太已八次改变蜡像位置,每一刻钟动一次。她是从正面移动它的,这样她的影子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啊!”他吸了一口气,激动地一声尖叫。


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他头往前探,目光专注,因而整个人的举动显得很僵硬。


外面街上已冷冷落落不见人影。那两个人很可能还蜷缩在那边门道里,但再也看不到他们露面了。四周漆黑一片,万籁无声。只有我们对面黄色的窗帘,明晃晃的,中央映出个黑色的人影。在一片深沉的寂静中我又听到只有压抑着极度激动时才发出的细微“咝咝”声。片刻后,他把我拉回房间一个最暗的角落里。我感到他的手指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别做声。他的手指在哆嗦。就我所知,我的朋友从来没有激动到这个地步。然而窗外的长街还是那样凄清,悄无声息。


但是我突然意识到了他敏锐的感官早已捕捉到的情况了。我听到一个悉悉率率的声音,蹑手蹑脚的,不是从贝克街而是从我们正藏身其中的空房子的后面传来。一扇门开了,然后又关上。不一会儿就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声——刻意不出动静但在空房子里又回荡得格外刺耳的脚步声。福尔摩斯向后紧靠墙壁蹲下,我也一样,而且紧握左轮手枪。透过昏暗,我隐约看到一个人的轮廓——比黑暗中开着门还要黑的一个影子。他站了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地,猫着腰,心怀歹意地进入房间。这个险恶的家伙离我们不到三米远,我正准备奋起迎敌,然后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他紧贴着我们走了过去,偷偷摸摸地走到窗前,轻轻地把窗子往上推了十多公分,然后蹲到刚打开的窗子开口的高度。大街上的灯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子的遮拦,径直照射在他的脸上。他似乎抑制不住兴奋,两只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面部也激动得痉挛了。


他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瘦高的鼻梁,又高又秃的额头,一大把灰白胡子。


头上的礼帽推到了后脑勺,敞开的外套里露出了晚礼服的衬衫前胸。他黝黑枯瘦的脸刻着深深的凶残的皱纹。他手里拿着一根貌似棍子的东西,但当他把“棍子”放在地上的时候却发出了金属的响声。然后他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件挺大的东西,然后就忙碌起来,直到咔嗒一声脆响,似乎是弹簧或者螺栓就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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