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波希米亚丑闻(5)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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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惊悚·悬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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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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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280字

我和福尔摩斯审视着这张简短的通告,以及后面威尔逊那张可怜巴巴的面孔,这整件事情的滑稽可笑程度使我们俩忘了一切顾虑,忍不住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我们的这位委托人顿时满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嚷道,“如果你们只会取笑我的话,我可以另请高明。”


“不,不,”福尔摩斯大声说道,威尔逊说完就想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人,福尔摩斯一把将他按住,“我真的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过你的案子。这事太新鲜了,太不同寻常了。请您别见怪,这件事确实有点太滑稽了。我想问你一下,你看到门上的卡片后都做了些什么?”


“先生,我当时惊呆了,已经不知所措了。后来我去周围的一些办公室打听了一下,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后我只有去找房东,他住在一楼,是个会计。我问他能否告诉我红发会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团体。我随即问他邓肯·罗斯先生是什么人,他回答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就是住在四号的那位先生?’


我说。


“‘你说谁,那个红头发的男人?’


“‘对。’”


“‘噢,’他回答说,‘那人叫威廉·莫里斯,是一名律师,由于他的办公室还没布置好,暂时租用我的房间,他昨天就搬走了。’”“‘那我到哪里才能找到他?’“‘嗯,那只有到他的新办公室,他的确把新地址告诉了我。嗯,是爱德华国王街十七号,在圣保罗大教堂附近。’”“福尔摩斯先生,我立即赶到那地方,结果发现是个护膝制造厂,我一打听,厂里谁也没听过有个叫威廉·莫里斯或者邓肯·罗斯的人。”“那你后来又做了什么?”福尔摩斯问道。


“我返回萨克斯·科堡广场,回了家。我的伙计劝慰我。可他的话对我根本没有任何帮助。他只是说,如果我耐心等待的话,也许会收到来信,从中得到一点儿消息。先生,他这话没用。我不愿轻易失去这么好的职位。我听人们说您足智多谋,而且愿意为那些不知如何是好的穷人出谋划策,于是,我马上就到您这儿来了。”“你这么做就对了,”福尔摩斯说,“你这桩案件非同凡响,我很乐意调查。根据你介绍的情况,我看这事牵连的问题远比表面情况严重得多。”“真够严重的啦!”威尔逊先生说,“哎呀,我每周要损失四英镑哪。”“至于你个人,我认为你不应该对这个非同寻常的红发会有什么怨言。”福尔摩斯评论说,“我看正相反,你是白白赚了三十多镑,并且在抄写以字母a开头的那些词过程中,还增长了不少知识。所以说,你干这事并没有吃什么亏嘛。”“先生,我是没吃亏。可是,我想把事情弄个清楚,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这样开玩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仅仅是对我——开这样一个玩笑的话。这个玩笑未免破费也太大了吧,因为他们为此花了三十二英镑呢。”“我们将会竭尽全力帮你把这件事弄清楚的。威尔逊先生,我还得先问你一两个问题。开始提醒你看广告的是你的帮工——跟在你身边有多长时间了?”“那时候大约有一个月了。”


“他是怎么来的?”


“通过广告招聘过来的。”


“他是唯一的应聘者吗?”


“不,有十几个人呢。”


“你为什么偏偏就选中了他?”


“因为他心灵手巧,工钱还要得不多。”


“他只要一半工资?”


“嗯,是的。”


“那文森特·斯波尔丁这个小伙子长什么样子?”


“个头不高,身体健壮,动作灵敏。虽然三十岁左右的年纪,可是脸上没长一根胡子。他的额头有一块白白的被硫酸烧的伤疤。”


福尔摩斯听了之后,感到非常兴奋,在椅子上挺了挺身子,然后他说:“这些我都想到了。不知您注意到没有,他耳朵上还打了两个戴耳环的耳洞?”“没错,先生。他跟我说,那个耳洞是年轻时吉普赛人给打的。”“噢。”福尔摩斯又思考了一阵儿,说:“他现在还在你那里吗?”“是的,我刚才是从他那里来的。”


“还有,您不在的时候,您的生意一直由他照管吗?”


“先生,这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早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意。”


“这就行了,威尔逊先生。在一两天之内,我将非常愉快地对这件事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今天是星期六,我想在星期一我们就能作出结论了。”“嘿,华生,”访客离去后,福尔摩斯对我说,“你对整件事是怎么看的?”“我一点头绪都没有,”我坦率地回答,“这是一件极古怪的事情。”“一般说来,某一件事情越古怪,它的结果往往反而越不神秘。”福尔摩斯说,“普普通通而又平淡无奇的犯罪才真正让人迷惑,就像一张很普通的脸最难辨认一样,但这件事我们现在必须迅速采取行动才行。”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我问他。


“抽烟,这是一个要抽三斗烟才能解决的问题。”他回答说,“请你五十分钟之内不要跟我讲话。”


接着,他在椅子上蜷缩起身子,他瘦削的双膝几乎都碰着了他那鹰钩鼻子。他双眼紧闭,静静地坐在那里,嘴里还叼着一只黑色陶制烟斗,看上去就像某种珍禽异鸟长长的尖嘴。当时我以为他应该是睡着了,于是我也打起了瞌睡。后来他忽然从椅子里猛地站起,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随后把烟斗放在壁炉台上。“今天下午,萨拉沙特在圣詹姆士会堂有演出。华生,你去不去看?你的病人们能给你几个小时假吗?”


“我今天没什么事,我的工作从来就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守在那里的。”“那就带上你的帽子随我走吧,我们得先经过市区,路上可以顺便吃点午餐。我注意到节目单上德国音乐不少,比起意大利或法国音乐,这些更适合我的口味。德国音乐听了引人深思,我现在正需要自我反省一下。走吧!”我们乘地铁一直到奥尔德斯盖特,再步行一小段路到萨克斯·科堡广场,也就是我们两早上听到的那个离奇故事发生的地方。这是一条狭窄破旧的小巷,四排灰暗的两层砖房排列在一个周围有铁栏杆的围墙之内。院子里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坪,草坪上几簇枯萎的月桂小树丛正在烟雾弥漫和很不适意的环境里顽强地生长着。街道拐角的房子上镶着三个镀金圆球和一块棕色木板,木板上刻着“杰贝兹·威尔逊”的白字招牌,这昭示着我们那位红发委托人的当铺就在这里。福尔摩斯在房子前停了下来,歪着脑袋,环顾四周,皱纹密布的眼皮下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他随即漫步走到街上,然后再返回那个拐角,眼睛注视着那些房子。最后他回到那家当铺坐落的地方,用手杖使劲地敲打了两三下那里的人行道,之后便走到当铺门口敲门。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精神抖擞、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小伙子,并请他进去。


“多谢,”福尔摩斯说,“我只想打听一下,从这里到斯特兰德要怎么走呢?”“前面第三个路口往右拐,往前走到第四个路口再往左拐,”


店伙计脱口回答完,随即关上了门。


当我们从那里走开的时候,福尔摩斯说:“我看他真是个精明能干的小伙子。据我的判断,要论精明,他在伦敦可以排名第四;要论胆略,我不敢肯定他能不能排第三。我以前对他有所了解。”


“很显然,在这桩红发会神秘事件中,威尔逊先生这个伙计起了很大的作用。”我略有所思的说道,“我敢肯定,你去问路不过是为了看一看他。”“不是看他。”


“那是为了什么?”


“看看他裤子的膝盖部位。”


“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了我想看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敲打人行道呢?”


“我亲爱的医生,现在该留心观察,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我们这是在敌人的领土上搞侦查活动,我们已经了解到萨克斯·科堡广场的一些情况。让我们现在去探查一下广场后面那些地方。”


当我们从僻静的萨克斯·科堡广场的一角拐出来时,这里的道路显得同前面的大不一样,就像一幅画的正反两面。这是通往该市北部和西部的主干线。街道被来来往往做生意的人流堵塞了,而人行道则被蜂拥而来的无数行人踩得发黑。我们实在无法想象,这些成排的华丽店铺和雄伟的商业大厦同我们刚刚离开的死气沉沉的广场是紧紧连在一起的。


福尔摩斯站在一个拐角处,顺着一排房子往前看,说道:“得让我们想一想,我应该记住这些房子的顺序。准确了解伦敦是我的爱好。


这是一家名叫莫蒂默的烟草商店,那是卖报亭,再往前是城市和郊区银行科堡分行,以及素食餐馆和麦克法兰马车制造厂,一直又延伸到另一个街区。好吧,医生,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该去消遣一会儿了。我们要一份三明治和一杯咖啡吧,然后到演奏提琴的地方去看看,那里所有的音乐听起来都是那么悦耳动听,并且再也不会有红头发的委托人出什么难题来打扰我们了。”


福尔摩斯是一个充满热情的音乐家,他本人不但是个技艺精湛的演奏家,而且还是一个才艺超群的作曲家。那天一整个下午,他坐在观众席中,非常兴奋,瘦长的手指随着音乐的旋律来回地舞动。他脸上带着微笑,眼睛里却露出忧伤,就像进入了美妙的梦乡。此时此刻的福尔摩斯和那个断案如神、敏锐机智的大侦探简直判若两人。在他那古怪的双重性格交替地显露出来时,正如我常常想的那样,他的极其细致、敏锐可以说和有时在他身上占主导地位的富有诗意的沉思神态,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他的性格简直是两个极端,而且经常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有时他异常憔悴,有时他精力旺盛。我非常了解他,只要他认真起来,甚至可以连着几天坐在扶手椅子上冥思苦想,可是,突然间他又会有强烈的追捕欲望,那个时候,他杰出的推理能力甚至可以升华成为一种直觉,以致那些不了解他的人把他当成一个无事不通的圣者。那天下午,我看着他在圣詹姆士会堂完全沉醉在音乐声中的时候,我觉得他决意要追捕的人该倒霉了。“毫无疑问地,医生,你想回家了。”我们听完演奏会出来时,他说。“是的,是该回家了。”


“我还有事要办,可能需要花几小时。萨克斯·科堡广场的这件事颇为严重。”“为什么这么严重?”


“有人正在密谋策划一桩重大罪案。我有充分理由相信我们将及时制止他们。但是,今天是星期六,使事情变得更复杂起来了,今晚我会需要你的协助。”“什么时候?”


“10点就够早了。”


“那行,我10点整到贝克街。”


“太好了。还有,医生,我想可能还会有一点危险,因此请你把你的军用左轮手枪放在口袋里。”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走开,立刻消失在人群之中。我敢说,我不比身旁的人笨,可在和福尔摩斯的交往中,我总觉得自己太笨了。他听到的我也听到了,他见到的我也见到了,可他话中不仅说出了他已经清楚看到的,还能预测到那些将要发生的,而我却还对整件事一无所知。我乘车回到地处肯辛顿的家中后,我把整件事捋了一遍,从抄写《大英百科全书》的那个红发人的异乎寻常的遭遇,到后来去寻访萨克斯·科堡广场,一直到福尔摩斯和我分手时所说的不祥的预示。今晚的探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要我带上武器去呢?准备要去哪里?干些什么?福尔摩斯暗示我,那个脸上光滑的当铺伙计是个难对付的家伙,他可能在耍着狡猾的阴谋诡计。我老是想把这些事情理出个头绪来,结果总在失望中放弃,只好先放在一边,反正晚上就会真相大白了。9点一刻我开始从家里出发,横穿公园,再经牛津街到达贝克街。两辆马车停在门口,当我走进过道的时候,我听到从楼上传来的声音。我走进福尔摩斯的房间里,看见他正和两个人谈得很热烈。我认出其中一个人是警察局的官方侦探彼得·琼斯侦探,另一个则一个是面黄肌瘦的高个儿,头戴一顶光泽闪闪的礼帽,身穿一件非常讲究的厚大衣。


“好了!现在人都到齐了。”福尔摩斯一面说,一面扣上粗呢上衣的纽扣,并从架上取下他那根笨重的猎鞭,“华生,我想你应该认识苏格兰场的琼斯先生吧!让我来介绍你认识梅里韦瑟先生,他也会参加今晚的冒险行动。”“医生,你瞧,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琼斯以他那特有的傲慢口吻说,“论追捕,我们这位朋友可是个高手。他只需要一条老狗做帮手,就能捕捉到猎物。”“我希望我们这次追捕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梅里韦瑟先生却悲观地说道。“先生,你该对福尔摩斯先生抱有信心才对,”那个警探傲慢地说,“他有他自己的一套。


恕我直言,他的这一套就是有点过于理论化,有点太异想天开,但是,他具有一名侦探的素质。有一两次,他比官方侦探的判断更加准确,比如肖尔托凶杀案和阿克拉珍宝盗窃案就是这样。我这么说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词。”“噢,琼斯先生,既然你这么说,我没意见,”那个陌生人带着尊重口吻说,“可是,我还是感到有点惋惜,因为我错过了打牌时间,这是我二十七年来头一次星期六晚上不打牌。”


“我想你一定会发现,你今晚会比以往下更大的赌注,而且那情景更加激动人心。”福尔摩斯说,“梅里韦瑟先生,对你来说,赌注将是三万英镑;而对琼斯先生来说,你的赌注将是你要逮捕的那个人。


“梅里韦瑟先生,约翰·克莱是一个杀人、盗窃、抢劫、诈骗犯,虽然是个年轻人,但是他是犯罪团伙的头目,在伦敦的罪犯中,他最引人注意,所以当务之急就是逮捕他。这个年纪轻轻的约翰·克莱的祖父是王室公爵,他本人先后在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读过书。他的大脑同他的手一样灵敏。虽然我们到处都发现他的踪迹,但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他会这个星期在苏格兰砸烂一张儿童床,而下一个星期却又在康沃尔筹款兴建孤儿院。我已经跟踪他好几年了,但还没有见过他的面。“我想今天晚上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我也曾和约翰·克莱打过一两次交道,我非常赞成你的说法,他是一个盗窃集团的头目。好了,现在已经10点多了,我们该行动了。你们两位坐第一辆马车,我和华生坐第二辆会紧跟上你们。”我们乘坐的马车辚辚地行驶在漫漫长路上。煤气灯在路的两侧闪烁着,一眼望去,这条马路犹如一个大迷宫。一路上,福尔摩斯没有说几句话。他背靠在座位上,嘴里哼着下午刚听过的乐曲,一直到法灵顿街。


“我们已经快到现场了,”我的朋友说,“这个梅里韦瑟是一个银行董事,他本人对这件案子颇有兴趣。我想把琼斯也叫上和我们一块儿来,我认为这对我们有好处。他搞本行纯粹是个大笨蛋,可是他这个人不错。他有一个值得肯定的优点,他像只牛头犬那样勇敢,而且只要他逮着什么东西时,就像龙虾钳子那样死也不放开。我们到了,他们正等着我们。”


我们下车的地方正是我们上午去过的那条拥挤不堪的交通干道。


我们把马车打发走了以后,在梅里韦瑟先生的带领下,穿过一条窄小的通道,接着他打开了一个侧门,经由侧门,我们来到了一条小走廊,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铁门。梅里韦瑟先生把这扇铁门打开,门后是旋式石台阶,通往另一扇令人望而生畏的大门。梅里韦瑟先生停了下来,点燃提灯,然后领着我们沿着一条漆黑的通道往下走,通道里有一股泥土气息。接着又打开了第三道门,我们就进入了一个大地窖或说地下室,那里面堆满了大板箱及大盒子。“要是从上面进来,可真不容易啊。”福尔摩斯举起提灯四下看了看说道。“从下面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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