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德银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本章字节:8628字
海欣把洪绒背上军列后,两人都一直看着被小云抱上来并递到洪绒手上的孩子,所以没有注意到站在下面的陈建华。而陈建华作为在现场的最高地方领导,虽然应酬多不得不离开九号车厢门口,但她仍不时注视着那个地方,见海欣抱住孩子拎着行李下来了,就赶紧迎了上去,不由分说就用汽车把海欣和孩子送到了火车客运站,并且亲自陪同前往。陈建华的热情使海欣非常感动,要不然他得在酷暑中奔波很长时间。海欣下车后见小英母女已经在进站口等了,大小四人按时登上火车,第二天傍晚赶到了老家所在的县城。
海欣的表哥是位卡车司机,一家人就住在县城汽车站里,离海欣他们下车的地方连一百米都不到,于是海欣决定把孩子送到这里为止,后面的事由表哥和表嫂去完成。
当天晚上海欣乘车返回通江码头,第二天晚上乘上了开往云明的火车,可是既没有卧铺,也没有座位,只好坐在两节车厢之间的衔接处休息。昨天晚上从江州坐的火车,今天晚上又听到了有节奏的咣当声,虽然没有把儿子交到父母手上,但放在表哥和表嫂身边也一样,因此他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随着火车有节奏的咣当声,海欣虽然觉得再一次离开老家越来越远了,但心却留在了儿子那里,孩子出生以来的一举一动,这时统统浮现在他的眼前。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再强悍的男人也有柔情的一面,海欣想到孩子这么小就离开双亲,再次相见不知又到何时,能否再次相见还是个未知数,泪水便止不住流了下来。
海欣在终点站云明走下火车,然后很快乘上了去立马县城的长途汽车。长途汽车越向南开,海欣见到的军车就越多,战争的气氛也就显得越来越浓,每个旅客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凝重。
当长途汽车行驶到一个叫燕山的县城时,海欣见大街小巷都有军人走动。他清楚地记得这一带并没有营房,应该都是临时集结的部队。
从燕山县城再向南开,长途汽车又经过一个叫文珊的中等城市,在那里临时集结的部队就更多了,给人以兵临城下的感觉。
下午海欣到达终点站立马坡县城下车时,洪绒她们的车队刚过去一个小时左右,当然这个情况他当时并不知道。走下汽车,海欣发现在街上行走的人中十之七八都是军人。自从离开江州,他一路都没有穿军衣,一是图方便,要不然背着行李抱着孩子走路不雅,在火车上既没有卧铺,也没有座位的情况下坐在通道上形象不佳;二是天热,军衣穿在身上不舒服,这样上身只穿一件衬衣就行了,到云明时天就不热了,他在衬衣外面穿了一件蓝色衣服。可这时一走下汽车,就觉得不穿上军衣不方便了,于是赶紧找个地方换了上去。穿上有点发皱的军衣,走在像军营那样的大街上,海欣感觉像鱼儿回到了大海,心情一轻松,几天来的疲劳一扫而光。他见不远处有个停车场,里面停的几乎全部都是军车,便提着行李走了过去。
经打听海欣得知天色已晚,今天不再有去前线的车辆了,只好准备找个旅馆住下。可他在寻找旅馆的时候,听说军直机关已经到了,而且后勤部就住在县委大院里,一起入伍的老乡张青在那里当助理员,便决定先到他那里看看再说。
县委大院在停车场西北方向,两处相距只用两百米左右,房屋也像其它建筑物那样建在半山腰上,虽然途中要上上下下很多台阶,但海欣很快就赶到了。
说是县委大院,实际上门口还挂着政府、人大、政协等牌子。也许是全城皆兵不用担心安全的原因吧,门口没有人看守。海欣进去后,发现里面的楼房也错落有致。他走近其中一幢,见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军人,就赶紧上前询问。那个军人说张青在右边那幢房子里,于是海欣又上了几个台阶才到那幢房子门口。门开着,里面的面积在三十平方米左右,摆满了折叠桌椅和行军床,几个军人正在忙碌,其中一个正是张青。张青坐在一张行军床上,正低头在折叠桌上写着什么。海欣向张青走去,张青没有抬头,另一个军人却发现了海欣,他正要询问海欣找谁,海欣就笑着用手指了指张青。见此那个军人又去忙自己的事了,所以海欣一直走到张青跟前,张青也没有看到他,直到海欣用手指在折叠桌上敲了一下,张青才把头抬起来惊奇地说:“唉呀,哥们,你怎么来了?”
海欣放下提包说:“路过,一是打听点事;二是顺便过来看望一下你老兄。”
张青让海欣也坐在他那张行军床上说:“你们团今天晚上潜入阵地,你这个当副连长的怎么不跟着部队一起走啊?”
海欣听后没有回答张青的问话,而是急忙站起来说:“我们团啥时候到的前线?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海欣说后见张青一脸茫然,便把自己这几天里的经历对他说了一下,张青听后才明白过来说:“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呀!恭喜你当了爸爸。你们团刚刚从这个县城南边经过,现正往前赶呢,不过天黑之前他们要在交址城北边隐藏一阵子,天黑后再潜入阵地。”
“我说在路上咋看到几部收容车呢,原来是大部队过去了,要知道前面是他们,我早就拦住收容车上去了。他们是大部队行动,应该走不太远,老兄你能找辆车送我一程吗?”
“我们只来了一部分人,是打前站的,就一辆车子,而且处长带着去云明筹措物质了,所以没有办法送你过去。再说即使现在有车送你,你也赶不上部队了,因为公路就那么宽,后面的车辆很难超过去,不久天就要黑了,不敢弄出亮光,你上哪儿去找他们?不如今天晚上就住在我们这里吧,不出意外的话,天亮之前他们就可以潜入驻地,你明天慢慢去找也不迟。”
“这么说来今天也只能这样了,但这里是你们的住处,一个萝卜一个坑,我还是去住旅馆吧!”
“有空床啊!我们处长三天后才回来,但住无妨。”张青指着角落里另一张行军床说,那是整间房子里最好的地方。
“那我就不去找旅馆了,正好和你聊聊天。老兄,你说事情咋这么巧,我在江州比大部队晚走一个小时,他们是直接向这里开过来的,而我则是先向北再向西南,到这里竟只比他们晚一个小时左右,大部队行军速度就是慢。”
“和平年代嘛!主要是怕出事故,如果在战争年代,那点路他们坐在车上两天时间就到了。咱哥俩好久不见了,晚饭后我陪你到街上去转转,虽然五年前你来过这个地方,但据我所知那次部队都没有进县城。”
“是的,打仗进县城干什么?”
吃过晚饭,天也黑了,二人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出县委大院,张青边走,边介绍说:“这个地方风景可不错呀!树木四季常青,县城淹没在绿色之中,人长住下去一定可以长寿。”
张青津津乐道,海欣却没有听进去多少,因为他在想:洪绒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她的身体那么弱,怎么能跟着大部队一起徒步前进?他边走,边听,边想,一看竟然回到了停车场。
二人在停车场那里站住,张青又介绍说:“你可能想不到吧?战前这里只能停几辆汽车,而且当时就是全县城最大的停车场,那一年许世友到这里指挥打仗时说‘全县城就这屁股大一块平地,咋停车?想办法弄大一点。’他一发话,不几天部队就把边上一座小山包炸平了,于是就成了现在的停车场。怎么样,比一座篮球场还要大吧?”
这时海欣暂时不再想洪绒的事了,他说:“就像大家说的那样,许世友是个传奇人物,他在南京军区任职的时候,听说汤山附近有煤,就建议地方政府开了个煤矿,可是地下煤不足,工人们说如果挖出来的那些煤是米的话,每天的量还不够他们吃呢!”
张青听了哈哈大笑,说:“据说有一次他坐着吉普车到汤山附近的山上打猎,发现一只野兔在跑,就朝它开了一枪,可是另外一个猎人也向野兔开了一枪,结果野兔死了,矛盾也出现了,两个人都说猎物是被自己击中的,那是个老猎人,不认识许世友,口气强硬;而许世友毕竟是个大首长,不便和老猎人争执,但又想把野兔拿走,以示不虚此行,就用温和的口气说:‘老哥,就算这只兔子是被你打死的,我拿东西与你交换总行吧?今天我把这只兔子带走,改日你去我那里取一支猎枪。’说罢让一直跟着的秘书写了张便条交到老猎人手上。老猎人见许世友像个退休干部,相信他说话算数,再说也不敢确定野兔是被自己打死的,就点了点头,拿着便条走了。半个月后,老猎人按照便条上的门牌号码找到了军区大院,当然他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只看到院门很大,门口站着兵,而城里其它地方这样的情景也有,就把便条递给了哨兵。哨兵给写便条的秘书打去了电话,许世友听到报告后说:‘我现在正忙,不能出去见他,你在我那十几支猎枪里挑一支最好的送给他吧!’”
海欣听了也哈哈大笑,又说了一个关于许世友挑选司机的事,他说:“许世友到南京任职后,司令部给他挑选了一个司机,可那个司机总是提前把汽车发动好等许世友出来,结果许世友只坐两天就不要了,理由是打仗时要暴露目标。第二个司机吸取前任教训,改为等许世友上车坐稳后在发动汽车,结果许世友又坐两天也不要了,说动作太慢,敌人在后面追赶怎么办?第三个司机在许世友打开车门的那一瞬间才发动汽车,许世友的屁股还没有坐稳,他就一踩油门走了,这样一连三天许世友都没有说话,第四天他才缓缓开口说道:‘给我开车就得这个样子,今后你就开这辆车吧!’”
张青听了再次哈哈大笑。不久二人把话题扯到县委大院上,海欣说:“你们把人家县委办公大楼都占了,地方党委政府办公怎么办?”
“这是他们的安排,而且没有全占,院子里还有他们办公的地方,只是比原来的要小一些,边疆打仗嘛,能凑合就先凑合一阵子再说。部队在这里打仗,对地方来说有利有弊,利呢,是把他们多年积存下来的物资都买光了,后来商店进多少货,部队就买走多少,比如麻袋、日用品什么的,这样他们能增加不少财政收入,老百姓也有实惠;弊呢,打破了他们的宁静生活,可能还有其他方面的影响。”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一个放录像的大棚子前面时张青说:“这个县城连一座电影院也没有,大棚子里只放录像,走,我带你进去看一场,等你上了高地,就只能看那些石头和枪支弹药了。”
二人说到这里,突然听到了“轰隆”声,而且是从南面传过来的,于是海欣说:“老兄,是不是部队今天晚上的行动被越军发现了?”
张青听到炮声也愣住了,过了几秒钟才回答说:“要说这事还真玄,到这里后我们只在白天听到炮声,而现在正是部队潜入的时候。老弟,那边就是炸翻天,咱们在这里也无能为力啊!放心吧,战友们会保护好洪绒和那些女兵的。”
炮声持续响着,二人再也没有心思聊天,便回到了县委大院。回到县委大院不久,海欣终于听到炮声停了下来,可那一夜他一直在床上翻腾,几乎没有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