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德银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本章字节:7158字
后来贾兆栋他们又去拉拉河边取了几次水,还是那个地方,不过再也没有出过事。几天后下起了雨,而且这次一下就是很久。在雨中的一天,凌晨三点左右,正在睡梦中的海欣被一阵猛烈的炮击声惊醒,他以为越军又要攻占一六二高地了,就急忙钻出小窝棚查看。可是东面没有一点动静,南面却火海一片,照明弹和炮弹爆炸时引起的火光,把二一一高地照得如同白昼,就连它东边的老青山也能看到。
看到这个情况,海欣赶紧打电话询问,得知我军在拔点,也就是收复被前面轮战部队丢失的二一一高地。
二一一高地是个不起眼的山头,它东西仅长五十米,南北仅宽三十米,几乎与老青山处在一条平行线上,南面也是国境线。但这个小山头却成了两国必争之地,以至后来发生在那里的战事不但惊动了我国高层,连越南最高领导人黎笋也知道了,并且亲自下达攻占命令,双方的死亡人数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可谓惊天动地。
二一一高地虽然在我国境内,但在前面那个轮战部队到来之前就被越军占领了。前面那个轮战部队到来后,曾组织力量一举夺了回来,因为夺回那天是二月十一日,所以山头就以这个日子命名。前面那个轮战部队把高地夺回来后,一直守到他们即将撤退才被越军重新占领,那时他们已经接到了撤退命令,想再夺回来交给后面的轮战部队已经来不及了。
在二一一高地西边一百多米处,还有一个不大的山头,那里就是刀山东侧另一个无名高地,目前也被越军占领,距一四五高地西边的无名高地仅五六百米,南北呼应;二一一高地正南方一百多米处是越军在前线的最大炮阵地,只不过它隐藏在一个盆地里,至今我军还不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只知道一直从那里射出炮弹,对我军威胁很大,打向三连、团司令部和“生死线”上的炮弹都是来自那里,我军曾多次想用炮弹摧毁它都没有用。刀山东侧一共有六个高地,在这次拔点之前就被越军占去了三个,这也是我军下决心夺回二一一高地的一个原因,但主要原因是出于政治方面考虑:
海欣他们一接防,时任总参作战部部长的张林就在电话里对唐泉东说:“唐军人,别看那个二一一高地上面只有一百多平方米大小,和一套普通住房的面积差不多,但除了是我国的领土之外,它得而复失,已经在军委首长中造成了很大影响,所以在你们轮战期间一定要设法夺回来。”
唐泉东他们认真研究了张林的指示,认为上级只说在轮战期间设法夺回来,没有规定具体时间,就准备过一些日子,待部队适应这里的环境后再说。当然唐泉东他们也定了一个大致时间,那就是十一月上中旬,因为那时除了部队已经基本适应这里的环境外,雨季也过去了,拔点相对容易些。但军参谋长苏永升对这样的安排持保留意见,他的主张是立即收复,说夜长梦多,越拖下去事情就越麻烦。苏永升一直在上级机关工作,来前才当的军参谋长。
苏永升的不同意见虽然在军党委会上被否决了,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不得不把拔点任务提前进行,那件事就是西哈努克亲王再次来访了。西哈努克亲王眼看柬埔寨战况吃紧,便请求中国军队加大对越军的打击力度,以牵扯他们在柬埔寨的兵力。出于国际义务考虑,我国领导人同意了西哈努克亲王的请求,于是进攻便开始了。
由于海欣所在团已经驻守高地,撤换一次不容易,主攻任务便由另一个团担任,所以此事海欣他们事先并不知道。
那天的战斗持续三个多小时才结束,海欣始终为兄弟部队捏一把汗,怕他们夺不回高地;怕他们虽然把高地夺回来了,但伤亡惨重。中午时分,付孔亮打来了电话,说:“海欣,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军已经收复了二一一高地,战斗进行得还算顺利,但也付出了八人牺牲的代价,伤员就不说他了,所以你们的任务也跟着来了。”
“连长,什么任务?我们坚决完成。”
“上级说老青山距离二一一高地最近,让我们今天晚上派人去把那八位烈士的遗体背回来。你在三排挑些人去吧,有什么困难在电话里说。”
“连长,我明白了,兄弟部队那么辛苦,我们应该去完成这项任务。天一黑我就带人过去,拂晓前一定把那八位兄弟的遗体背回来。”
“你是副连长,不必样样事情都带头,还是让骆三贵带人去吧,他是代理排长,多锻炼一下也好。”
“连长,骆三贵是要去的,但这样的任务我们连第一次接受,不能出错,我不跟着去不放心啊!”
“那好,天黑路不好走,注意安全。”
放下电话,海欣把骆三贵、钟虎、黄金庵、贾兆栋等骨干挑了出来,然后组成了一个十二人的夜背烈士遗体行动小组,加上自己共十三个。他命令小组成员傍晚时分从各自驻守的高地出发,晚上八点钟之前务必赶到老青山上汇合。
当海欣和贾兆栋一起到达老青山时,骆三贵和钟虎等人已经到那里了,于是海欣立即向大家布置任务,他指着西边说:“同志们,今天我军在那里拔点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路上也可能猜到来这里与今天的战斗有关,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我就不多说了。二一一高地已经被我军收复,现在上面有兄弟团的一个班驻守,但是八位烈士的遗体还躺在山脚下。二一一高地西边是被越军占领的无名高地,两处相距很近,所以驻守的那个班不敢离开哨所出来寻找,怕高地得而复失,要靠我们去把烈士遗体运回来,准确点说是摸到后或背或抬回来。至于越军的遗体,友军在电话里说都被集到西南面了,越军会抬走的。
据友军介绍:高地上只有三个哨所,分别设在东南角,西南角和北边。三个哨所其实就是三个山洞,东南角和西南角的在山顶上,北边那个在悬崖上,通常情况下每个哨所都只能容纳四到五人,三个洞的人数加起来正好是一个班的兵力。”
海欣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经过我军地毯式的轰炸,不但守在上面的越军已经全部报销,连山上和周围的地雷也被全部引爆,所以我们到那里后,可以在不发出亮光、不弄出响声的情况下大着胆子寻找。”
接下来海欣把十二人分为四个行动小组,每小组三人,骆三贵、钟虎、黄金庵和贾兆栋分别担任小组组长。规定:打绑腿,穿深腰解放鞋,带枪、水壶、挎包、担架和麻袋;大家一起摸索到那里,并找到一处明显标志后,各小组再分别行动;最迟在拂晓之前,各小组一定要到明显标志处集合,然后一起撤回。
海欣在布置任务的时候,骆三贵和钟虎都想到了部队前进受阻那天看到的一幕,想不到同样的任务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头上。两人在兴奋之余都感到十分紧张,怕完不成任务,对不起那几位为国捐躯的弟兄。
晚上八点多钟,夜背烈士遗体行动小组出发了。老青山和二一一高地之间是一片高低不平的开阔地,海欣他们都没有走过,怕有地雷,便选择从小溪里面走。小溪沿着老青山西侧的山脚自北向南流淌,海欣他们跟着水流走。溪水虽然不宽也不深,但时深时浅,鹅卵石非常光滑,有的地方还杂草丛生,唯一的好处就是相对安全。
海欣他们一踏进小溪,就惊得那些青蛙、蚂蚱、水蛇等小动物到处乱窜,但被称做云南十八怪之一的蚊子,却飞走后很快又回来了,它们叮住海欣他们暴露在外面的皮肤拼命咬。部队到达前线后,骆三贵才知道云南的蚊子果然名不虚传,它们比内地的同类要大好几倍,主要是腿长。
海欣他们沿着小溪一直走到二一一高地东南方向才上岸,正准备与上面的人接头,就听到有人轻声说:“海欣副连长,下面是你们吗?”
听到浓重的山东口音,海欣确定是自己人,于是急忙回答说:“是我们,同志们辛苦了!”不久他们看到走过来两个人,通过介绍,知道一个是班长夏文永,另一个是副班长况远桂,据他俩介绍:凌晨冲上来的勇士很多,但由于隐蔽处少,最后只留下十五人驻守。可那十五个人并非来自一个班,而是来自好几个连,夏文永他们半小时前上来后那十五个人才下去,夏文永他们上来的时间短,不知道烈士们躺的具体位置。
海欣知道夏文永他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便问周围哪里有明显标志,夏文永说:“我们刚才是从西北角摸上来的,那里有一块独立石,高约五米,早上咱们的突击队就是从那里冲上来的,你们可以把那里当做集合处。”
在夏文永和况远桂的带领下,海欣他们很快看到了独立石,这时夏文永指着东南方向的悬崖说:“你们听说的北边哨所就在那里,与独立石也就五十米左右。”黑暗中海欣他们虽然看不到那个哨所的具体位置,但总算知道那个地方了,当时海欣怎么也想不到几个月后还会来到这里,而且还进了那个哨所。夏文永和况远桂走后,海欣就有关问题再次做了强调,接着各小组分头寻找烈士遗体。
那晚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十三个人都来自农村,他们在老家时最怕的就是死人,只要村边埋了新坟,走路时就是大白天也要设法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