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一天，驻在鞭马西边的师指挥部也被炸了。鞭马位于苍龙江西岸一公里处，离边界线三公里左右，是一个小山村，指挥部与它只有一山之隔，山东边是小山村，山西边是海欣所在师指挥部。师指挥部住在一个南小北大的山坳里，由于地方狭窄，又晒不到太阳，所以村民们都不愿意到那里去住，于是就成了前线驻军的好地方。

山坳南面东侧有一个自然溶洞，出口与地面基本持平，师长张黎和政委焦本夺就住在那里。这个溶洞面积四十平方米左右，里面除了两张床就是一个沙盘。在它北边一点的地方还有几个小溶洞，两距十到三十米不等，其他师首长住在那里。其他人则住在外面的帐篷里，帐篷从山坳中间部位一直搭到北边。

就要吃午饭了，除高大黝黑的张黎仍站在沙盘旁外，其他师首长都到炊事班去了。炊事班就在张黎和焦本夺住的溶洞对面，两处相距三十米左右。

张黎站在沙盘旁是为了寻找越军的炮阵地，部队接防后挨了不少炮弹，但一直没有发现它的具体位置，炮弹打过去不起作用，因此十分恼火。如果再不把它找到并彻底消灭，不但自己的部队还要接着吃亏，连后面的部队也没有好日子过。

张黎正在苦苦思索，突然看到沙盘上的小红旗动了一下，几乎同时听到了爆炸声，而且就在外面，便快步走到洞口查看。张黎刚走到洞口，就与气喘吁吁跑来的警卫员赵利昆撞了个满怀，赵利昆报告说：“一号，山坳北边遭到了炮击，危险，这时您不要出去。”

山坳北边种了不少庄稼，离这里一百米左右，张黎以为老乡们的田地被炸了，就不听赵利昆的劝阻要过去查看，可是第二发炮弹又响了，从烟雾上看比第一发近多了，帐篷被炸得到处乱飞。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必要冒险，于是张黎便在洞口站住了。接着炮弹不断响起，而且越打距离他越近。

十多分钟后，爆炸声终于停住，张黎急忙跑了出去，烟雾中又与迎面跑来的参谋长王正军撞了个满怀，王正军向张黎报告说：“师长，据观察炮弹是从南边打过来的，应该来自越军的同一个炮阵地。”

张黎边听王正军报告，边向北边走去，看到山坳里一遍狼藉，连一顶完整的帐篷也没有了。东西被炸事小，他最关心的是人员伤亡情况，于是听完报告问：“政委和朱副师长他们没事吧？”

“没事，我们刚才都在炊事班那里，现在他俩可能去北边了。”王正军回答说。此刻山坳里仍然弥漫着烟雾，人员还在乱跑，看不清楚谁是谁。

不久，张黎和王正军果然在北边见到了焦本夺及副师长朱辛华。这时伤亡数字也出来了，一共两人牺牲，四人负伤。

安置好烈士和伤员，张黎气得连警卫员端来的饭也不吃了，立即和焦本夺等人一起分析敌情，同样高大黝黑的焦本夺说：“前几天军长过来时，还说前线除了他住的那个神水洞，全军恐怕就数咱们这里最安全了，想不到也被越军炮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嘛？”

“师长，政委，事情发生得的确有点蹊跷，炮弹是先落到山坳北边爆炸的，接着由远而近向这里打来。而周围的山头上很少落炮弹，几乎都打到山坳里来了。我们住在山坳里他们怎么能看到？而且目标非常集中，所以说情况很不正常。”朱辛华说。

“老朱，你的意思是说附近可能有人在为越军的炮兵指示目标？”张黎问。

“是的。”朱辛华回答。

“指示目标的人一定是越军特工，而且就藏在附近的某个角落里，只是我们看不到他们。”张黎说。

“我们虽然识破并抓获了部分越军特工，但他们人多，活动频繁，且诡计多端，因此上山寻找个别人有一定困难，而且他们一指示完目标就逃走了，不如仍把注意力集中到寻找他们的炮阵地上。经过反复考虑和实地观察，我认为越军的炮阵地很有可能在二一一高地南面的某个山沟里，应该派人过境侦察一下，如果发现具体位置，要设法把它端掉。老张，这事你考虑一下。”焦本夺说。

“老焦，我也是这么想的。参谋长，一会儿你草拟一个侦察方案，半小时后我们开会讨论一下。”张黎说。

“是。”王正军说。

下午一点钟左右，与会人员全部集中到张黎和焦本夺住的溶洞里开会，主要讨论王正军临时起草的侦察方案。讨论的结果是：立即派一个小分队深入敌后侦察；同时制定作战方案上报。

接着就侦察小分队的人选问题进行了讨论，焦本夺说：“我认为由九四一团一连副连长海欣同志任侦察小分队队长比较合适，因为他负责驻守的那三个高地都离二一一高地不远，而这次侦察的重点，就在二一一高地南面一点的地方。”

焦本夺说，王正军在沙盘上找，并把目标指给与会人员看。最后大家都同意焦本夺的意见，他们说海欣几年前就是战斗英雄，亲自与越军较量过，这次一定能够胜任。张黎让王正军把这个决定立即通知韦立世，让韦立世直接通知海欣，并争取在短时间内出发。至于侦察小分队的其他成员，任由海欣在全师范围内挑选，人数多少也由海欣定。

鞭马遭到炮击的时候，唐泉东正在神水洞军部驻地帐篷里面吃饭，他一听到炮声，就马上放下碗筷出去查看，心想：这又是哪里挨炸了？不会还是“生死线”上吧？“生死线”在正南方向，这次的炮声好像偏西一点，因此不是那里。前面隔着那座大山，他像往常那样看不到烟雾，但不久作战值班室就可以接到电话了，只要作战值班室接到电话，他是第一个听到报告的人。

为了等待消息，唐泉东走到作战值班室门口站了下来。那是一顶大帐篷，不一会儿里面的电话果然响了起来，一个参谋随即掀开门帘钻了出来，他见唐泉东站在门口先是一愣，接着报告说：“军长，刚才一一一师来电话了，说鞭马遭到了炮击……”

“噢！知道了，原来声音是从那里传过来的，那里可是一个山角落啊！一般情况下炮弹炸不到，这是怎么回事？”唐泉东说罢不等那个参谋回答，快步回到自己住的帐篷。他知道此时此刻老部下张黎正在忙碌，过一会儿一定会亲自打过来电话，就边吃剩下的那点饭边等。

唐泉东想到这里，已经把碗里的饭吃完了，他刚放下碗筷，就听到身边的电话铃声响了，便拿起听筒“咹”了一声，这是他的习惯。

“军长，我是张黎，刚才我们这里遭到了炮击，可能值班室已经向您报告了吧……”

“嗯！这事我已经听说了，可你们那个地方比较隐蔽啊，怎么会被越军发现的，并遭受那么大的损失？”

“军长，越军这次炮击的确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之外。这一带一直没有出现过内奸，所以这个小山村也不会有，据判断又是越军特工起的坏作用，这里有老百姓，他们可以化妆潜伏下来侦察，并为越军的炮兵指示目标。”

接着张黎把会议情况向唐泉东作了汇报，唐泉东听后说：“我看这个办法可行。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也是边防军前指对我军的指示精神。你们一旦侦察到越军的炮阵地在哪个具体位置上，就可以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立即实施炮击。在这件事上不必再请示了，边防军前指那里我去说。”

“是，军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