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欣、贾兆栋和黄金庵各自背着残疾女兵走近蓄水池，见仍有几十个俘虏坐着那里，于是两个班长的怒火又燃烧起来。海欣看到黄金庵和贾兆栋的表情后，怕两人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违反纪律的事，就催促快走，并紧随其后。那些俘虏可能都知道小云她们的事，尽管这时三个女兵都被雨衣裹着，只露出脸部，但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惭愧地低下了头。

离开蓄水池，海欣他们又向东走了五十米左右，海欣要去山洞里找军工过来帮忙，大家就停下来休息。他临走之前交待两个班长哪里也不要去，说自己去去就回。

海欣走后，黄金庵和贾兆栋让小云她们坐在一起，并用雨衣把她们的下半身盖好。贾兆栋越看小云她们的惨状，对坐在西边的俘虏就越生气。这时他正好看到有个家伙贼眉鼠眼的老往这边瞄，于是强压住的怒火又腾的一下子燃烧起来，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就向他们走去。

黄金庵一开始没有看到贾兆栋拿石头，以为他也要去山洞，便说：“老贾，副连长刚才不是说不让我们两个人去了嘛，那里有军工，他们会把担架扛过来的。”

可是贾兆栋边走边回头说：“我不是去山洞，而是去教训那些俘虏，这帮家伙太可恶了，连一点人性都没有。”

此话正中黄金庵下怀，他强压住的怒火也腾的燃烧起来，顺便弯腰拾起一块石头快步跟了过去，并说：“老贾，我跟你一块去，一定让那帮家伙说出凶手是谁，如果知道是哪几个畜生干的，老子就用手中这块石头把他们的手脚砸掉，非砸掉不可！”

看见黄金庵和贾兆栋怒气冲冲走来，不但那些俘虏害怕，就连在那里看管俘虏的两个战士也吃了一惊。他俩知道来者不善，是找俘虏算帐的，一石头下去，非出人命不可。于是，一个叫申建宜的战士上前拦住说：“兄弟，这事咱们可不能干啊！要是能干我们早就干了，连石头都不用，一枪一个，省得往回押送。”

“兄弟，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你知道我们刚才背过去的是谁吗？”贾兆栋说。

“应该是几个月前被他们劫走的那三个女兵吧？你们能把她们找到真是奇迹！”

“你猜的不错，我们刚才背过去的的确是那三个被劫女兵，但是有一点你不知道吧，那就是现在她们每个人都只有一只右手，双脚和左手都被的越军砍掉了。”

“天啊！他们竟然干出这样的事！那些越南兵还是人吗？简直连畜牲都不如。”申建宜想跑过去看个究竟，但一是在执行任务，不能离开；二是到跟前去看人家的惨状不礼貌。就没有动身，只用同情的目光远远地看着小云她们又说，“兄弟，这事我同意了，你们进去吧，但咱不能一进去就打俘虏，得先问出凶手是谁再说。如果真能问出是哪几个混蛋干的，把他们拉出来任你们两位兄弟处置，事后老子受处分也认了。”

按照申建宜的要求，贾兆栋先去找那个刚才老往他们那边瞄的俘虏，可那个俘虏见情况不对，早就悄悄移开坐到其他地方去了，于是两个班长只好随便找一个俘虏审问。可被问的俘虏装做听不懂中国话的样子，两个班长让周围的俘虏翻译，谁知他们也装做听不懂，而贾兆栋和黄金庵除了《战场越语十句》，就再也不会说其他越南话了，只好换个位置再问其他俘虏，但结果和前面一样，把他俩气得真想给那些俘虏几巴掌。

见此，另一个看管俘虏的战士把贾兆栋和黄金庵拉出来说：“兄弟，消消气吧！其实这个结果我一开始就想到了，他们见你们两个人又背枪又带石头的，还气势汹汹的样子，明知自己人做的那些事是死罪，谁还敢揭发？谁还敢承认？除非像过去国民党军队审问老百姓中谁是共产党员那样，不说出来统统枪毙。不过我们不是国民党军队，不能做那样的事。现在只能这样了，你们把这几十个俘虏分批带到那三个女兵面前，让她们辨认，只要能辨认出来，就任凭你们处置。一批不要多，七八个就行了，多了不好认，也怕他们趁机逃跑。”

“这样也好，只要那三个女兵认出来一个，我就用石头当场把他砸死。”黄金庵说完，再次和贾兆栋一起进入俘虏群，并立刻把八个俘虏押了出来。那八个俘虏以为要被拉出去枪毙，吓得直打哆嗦，有的刚出人群就不敢走了，气得黄金庵踢了他们几脚，说：“只要你们没做残害我军女兵的事，就不要害怕，但要是做了现在就得承认，不然一会儿被认出来会死得很惨，看到我手中的石头了吗？”那八个俘虏这时不装做听不懂中国话了，纷纷点头。

可是一连三批，小云她们都没有认出迫害自己的凶手。正当贾兆栋和黄金庵准备去带第四批俘虏时，海欣带着六个军工回来了，海欣问明原因，站住对二人说：“我军对待俘虏是有纪律的，这事早就对你们说过了，所以再生气也要忍住，最好的办法是战斗时多消灭他们几个。过去这方面的教训不少，趁时间还早，我讲一个发生在几年前的真实故事让你们听听，你们一听就知道违反纪律的严重性了。”

几年前，我军有个连队遭到越军偷袭，包括连长和指导员在内三十多人牺牲，五十多人受伤，全连几乎丧失战斗力。当时副连长带人外出捡柴才幸免与难。副连长回来后见遗体一片，一旁还躺着伤员，气得火星子直冒，要带人去追，可剩下的战士报告说：“越军已经逃走了，而且周围都是山，还有茅草和树木遮挡，追不上了。”于是，副连长只好忍住悲痛和愤怒收拾残局。

这时，一个意外的情况出现了，一个排长跑过来报告说：“副连长，我们在不远处抓到一个俘虏，那家伙受伤跑不动了，躲在草丛里面，但还是被几个战土发现了，现在拿他怎么办？”副连长听到报告一句话没说，抬脚就向俘虏走去，接着大家听到了枪声，一连好几下，可能是副连长把枪里的子弹打完才觉得解恨。这件事发生后，副指导员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就立即开会要求大家保密，说：“我们连遭受这么大损失，从私人感情上讲，我认为副连长做的没错，可我军是有纪律的，传出去对副连长不好，所以希望大家千万不要对外人讲。”

但这件事后来还是被上级知道了，因此部队一回到营房，副连长便被撤职了，并按照战士待遇复员回乡，全连人联名求情也没有用。对这样的处理，副连长一直都想不通，说“我们连倒下去那么多人，我枪毙他们一个就不行吗？当时我还想把那家伙点天灯呢！马灯里有的是煤油。”

副连长想不通也得回老家种地，他回去后先是消沉了一阵子，后来见乡亲们都同情他，纷纷把种出来的好东西送到他家，才重新振作起来。再后来副连长就认命了，在家乡干得不错，他毕竟还是个党员，大家就推选他当了村党支部书记。

听了海欣的叙述，贾兆栋、黄金庵和在场的六个军工都感到非常震惊，他们本来以为：上级处理那个副连长只是暂时的，过一段时间政府即使不再承认他的干部身份，也会为他安排一份像样的工作。谁知他回去后一直务农，当村党支部书记也得种地呀！不然就没有饭吃。

讲完这个故事，海欣等人才走到小云她们跟前，把小云她们各自放上担架抬着一起往回走。

小云她们躺上担架后，海欣把雨衣盖在三人身上，只露出头，可是刚走不远，他就发现那三个女兵的头都不在外面了，无疑是自己拉上去的，于是就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像对说到骆三贵时的感觉一样。因为在战场上只有烈士的遗体才被全身覆盖，凡是担架上的伤员，都喜欢把头露在外面，伤员之所以要把头露在外面，一是要享受那种凯旋而归的心情；二是要向战友们表示自己还活着。

大家理解小云她们此刻的心情，不久前她们的形象还光彩照人，不但是好多女兵羡慕的对象，还让那些男兵有事无事就往师医院或者女子卫生队跑，可是今天却落得如此凄惨的样子，就像传说中的海豹人，不愿意被人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