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欣三人跑上山坡的时候，黄金庵和贾兆栋仍在那里搬石头。天已经亮了，他俩知道就是能上去也过不去了，但晚上用得上。至于那堆石头会不会被越军发现，两人都没有去想。

就在他俩又抬起一块石头往上放时，突然发现从南边跑过来三个人，而且穿着越军服装，以为是越军搜山来了，根本没有想到是海欣他们，也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穿的也是越军服装，急于把石墩垒高，连自己装扮的身份都忘了，急忙跑回东边隐蔽起来，黄金庵还喘着气想：看来我和潘祥安之前讨论的办法要用上了。并把应对办法告诉了一起钻进去的贾兆栋。

海欣三人又一口气跑到石墩南面，见没有人追赶，才拐进绿地躺在草丛里休息。这时他们累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大口喘气，海欣喘着气四下张望，见两个班长并没有过来接应，稍停片刻便大声呼喊他俩的名字。

两个班长做梦也没有想到从南边跑过来的竟是海欣三人，因为他俩都知道夹缝距离小溪非常高，而下面有越军，跳下去无异于跳进老虎笼子；而来人都戴着一顶凉帽不像凉帽，钢盔不像钢盔的绿色帽子，脸上还花里胡哨，海欣三人过去的装扮可不是这个样子。可他俩却听到了海欣的声音，而且听得真真切切，于是便通过缝隙向外观看，才发现或躺或坐在三十米之外的人真是海欣他们。

看到自己的首长和战友回来了，两个班长喜出望外，都急忙钻出小窝棚跑过来与他们拥抱在一起，但三言两语过后海欣又说：“同志们，这里还不是久留之地，因为这时越军可能已经看到了夹缝下面的绳子，很有可能上来搜查，所以我们还得跑，跑下山进入茅草丛才会安全一些。”

下山就容易多了，跑不动可以滑，不久五人进入茅草丛。北边山脚下的茅草丛南北宽约三十米，东西长约两百米，对面有我们的人，也有他们的人，机动性强，一般情况下越军不敢过去搜查。直到这时，海欣才发现段坪、潘祥安和自己的衣服都湿了，一半是水，一半是汗，水是在跳进小溪时溅上去的。

不用再跑了，海欣三人觉得湿衣服穿在身上非常难受，便把上衣脱下来晾晒，晾晒完衣服海欣说：“白天我们不能原路返回了；也不能去西边，因为西边不远处是二一一高地，目前上面的一、二号哨所仍被他们所占；这样只有去东边了，可我们对东边的地形一点也不熟悉，说不定一出草丛就被老青山上的越军看到了，所以还是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看看情况再说。”

大家又躺下去休息了一会儿，贾兆栋提出去东边探路，黄金庵要求一起去，海欣表示同意，二人便出发了。

两个班长在茅草丛里走了一会儿，发现已经到了老青山正南方向，相距也就两百米左右，如果这时他俩站在茅草丛外面，那里的越军不用望远镜就可以看到他们。

二人继续向东走去，见茅草逐渐稀少，再往前走要暴露在外面，于是不得不停下脚步。这时他俩距离南面那座的山东头只有四五十米远了，可以看到东边是一片开阔地，开阔地上有一条呈南北走向的平地沟。从露出的树尖看，那条沟应该不浅，于是贾兆栋提出悄悄爬过去看个究竟，可是黄金庵不同意，说太冒险了，还是回去报告一下情况再说。

返回途中，黄金庵突然想到了山洞里的人骨，觉得现在可以告诉贾兆栋了，就站住边撒尿边说：“老贾，想给你说个事。”

“什么事呀？还这么一本正经。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受到黄金庵的感染，贾兆栋也站住撒起尿来。

“凌晨咱俩躲进上面那个山洞的时候，你看清楚扔到洞口的那个圆东西是什么了吗？”

“不就是一个枯树根吗？里面黑乎乎的，我怎么能看清楚。”

“那么你认真回忆一下，自从咱俩跳进山洞，除了石头你还踩到其他硬东西没有？”

“踩到了啊！软的是被风刮进去的树叶和杂草，厚厚一层，但是下面的硬东西也能感觉到，还能听到‘咯咯叭叭’的响声，那应该是些有年头的枯树枝吧，要不然不会一踩就断。”

“老贾，那些软东西是树叶和杂草不假，但那些“咯咯叭叭”响的东西却不是枯树枝。”

“你是说那地方周围没有树，树枝进不到里面吧？但若干年前可能有树啊！”

“是的，现在周围没有树，不等于过去也没有；风把树枝吹不进去，人可以带进去，动物也可以咬住拖进去。不过那些……”

“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卖关子了，快说。”这时两人都已经撒完尿了。

“老贾，如果我把实情告诉你，你可不要后怕啊！”

“看你小子说的，我老贾是那种胆小的人吗？再说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有什么好后怕的呢？”

“那我就说了啊！那是一个人的头骨。而咱们踩上去‘咯咯叭叭’响的那些东西，是死人身上的骨头，由于年代长久，那些人骨已经风化了，一踩就断。”

贾兆栋听后一下子愣住了，小眼睛瞪得滴溜溜圆，嘴巴张了半天才说：“不会吧！你小子又胡说八道，那个山洞在半山腰上，人们很少过去，里面怎么会有死人呢？”

“半山腰山洞也会有人去的，比如猎人躲雨，那人可能是进去后才死的，也可能是死后被人拖进去的。总之我的的确确看到那是个骷髅头，上面的窟窿对应着人们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巴，一点都没有错，要不然我不会一扔下去就窜了出来。你把它扔开是嫌坐着不舒服，而我是害怕才把它扔开。”

“哎哟我的妈呀！里面真的有死人啊！怪不得你小子跑得比兔子还要快。老黄，你这个混蛋，怎么把我带进死人墓里去了？”贾兆栋说着又在黄金庵屁股上踢了一脚。

“老贾，我也是第一次进去啊！之前根本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真玄乎，太玄乎了！我竟然在一个死人头上坐了那么久，这事之前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哈哈，你小子不仅坐在人家的头上，还把人家的骨头踩断了，看他的鬼魂晚上不去找你。那个山洞里埋葬的要是个年轻姑娘，说不定还要缠着嫁给你，让你负责呢！你不是正发愁找不到媳妇嘛，这回有了。她不要房子，那个山洞够你们小两口住了。”

黄金庵说完以为又要挨贾兆栋一脚，但贾兆栋这次没有踢他，而是说：“老黄，这会儿我头皮直发麻，你小子就别乱说了。”

“刚才还说不后怕呢，现在这是怎么了？老贾，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不是也踩断他的骨头了嘛，所以鬼魂不会只找你一个人算账的。”

“那就把那个女鬼嫁给你吧，将来你阳间一个，阴间一个，就像《聊斋》里写的那样，风流极了。不过鬼魂不鬼魂的我倒不信，只是觉得晦气罢了，因为在我们老家那里人们走路时只要一见到坟墓，就会想办法绕过去，而我们却一头钻了进去。”

“有什么好晦气的？在那种情况下躲进去总比待在外面被炸死好。”

由于基本上完成了探路任务，而且还有整整一个白天可以利用，所以两人并没有急着往回走，而是把目光又投向了老青山。贾兆栋在老青山上待过，而黄金庵来后一直待在那里，他俩都想知道南半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天空晴朗，贾兆栋和黄金庵可以把老青山南半边尽收眼底，连越军驻的工事都能看到。越军驻的工事也只有一个，的确建在西南角上，也就是他们那条堑壕的尽头，由于位置比较低，从挖出的洞口那里一点也看不到。

看完越军驻的工事，贾兆栋突然发现老青山东南角的悬崖边上蹲着一个人，而且浑身上下一丝不挂，便指着对黄金庵说：“老黄，你看那小子在干什么？”

“哪小子呀，我怎么没有看到？”

“我说眼小聚光吧，以前你总是不相信，现在明白了吧？到了关键时刻，你那两只大眼睛就是不如我这小眼睛管用。那个越军光着屁股，因为皮肤的颜色和石头差不多，所以你才没有看到。”

在贾兆栋的反复指点下，黄金庵终于看到了那个光着屁股的越军，说：“，那个越南兵的黑屁股正对着我们拉屎，这才晦气呢！”

“估计那小子刚才正光着屁股睡觉，一内急就掀开毯子跑了出来。听说夏天他们基本上都光着身子，而我们在困窘的日子里，起码还知道在腰上围件衬衣。”

两人看完继续往回走，见到海欣后立即把情况作了汇报。海欣边嚼茅草根解渴边听，见二人讲完，也给了他俩一些，接着思考下一步行动。那些茅草根是段坪和潘祥安用刺刀挖出来的，关键时刻可以解渴，嚼起来有点甜。

东边那条沟如果真的很深，倒是可以利用，但不知通向何处？树挪死，人挪活，一直窝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海欣想到这里决定先过去看看再说。

五人向东走去，贾兆栋边走边嚼茅草根，说道：“茅草根这东西我小时候经常吃，夏天茅草茂盛，把根部的营养都吸收了，所以吃到嘴里不甜，但一到冬天就甜了，有的竟像被糖水泡过一样，不过这里的茅草一年四季都在长，茅草根不会甜，只能吸收里面的水分。这些茅草根不但可以嚼着解渴，晒干了还可以当柴烧，我老家那里是平原，缺柴，冬天好多人家都把它刨出来晒干当柴烧。他们刨着刨着，往往会刨出来一些浑身光洁雪白的蛹，放到火上一烧，身体能长两倍，吃到嘴里都是油，可香了。那种蛹在我们老家那里叫草花，历来都被看做好东西，因此大人舍不得吃，都给孩子们了。到南方后我看到人们吃蚕蛹，估计味道和我们那里的草花差不多。”也许贾兆栋对茅草根和草花的印象太深了，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五个人说着话，很快走到东边不能再走的地方站住了，接下来海欣取出望远镜观察。他在望远镜里看到那条沟的确比较深，完全可以藏人。北边有个小山村，隐约可以看到深沟通向那里。从位置上看，小山村应该在我国境内，这使他感到非常高兴。可以回国了，大家听后也感到非常高兴。他们很快用树枝和杂草把自己伪装一番，然后沿着山脚先匍匐到东边，再匍匐到南边，那里的地势较低，不久便爬进了深沟。

沟里有水，大家经过一番清洗才向北边走去。沟深约两米，五人不必弯着腰走路。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到了小山村南面，便从那里上岸，深沟则从那里向东转去。见老青山已经在西南方向了，无疑到了国内，离小山村也就七八十米，五个人都长长出了一口气，真想趴下去亲吻祖国的领土。

觉得已经完全脱离了险境，海欣他们便大踏步向小山村走去，谁知到那里之后却发生了一场意想不到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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