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燕德银
|类型: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本章字节:8650字
一四五高地周围没有水源,就是有水源也不敢去取,因为越军占领的无名高地近在咫尺,怕与他们遭遇;也怕他们在水中下毒;更怕他们在水边埋设地雷。所以最安全的办法是接水使用,但只有雨天才能接到水,如果一连几天不下雨,连饮用水也无法保证,别说用来刷牙、洗脸和冲澡了。
为接雨水,战士们把所有能盛水的东西都放到外面,海欣还把小窝棚进行了改造,他把一块塑料布呈平行状绑到上面,中间低四周高,接到的水自己用不完时就送给战士们。
说也奇怪,自从贾兆栋他们那次晒过太阳,天就一直阴着,既没有雾也没有雨,一连七八天都是那样,饮和用的水成了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而且是一个大问题。战士们都知道住处离拉拉河不远,于是纷纷要求去那里取水,说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但上级刚刚下过通报,说越军知道我们可能要去拉拉河边取水,就派人过来在两岸埋设了地雷,有些连队已经在那里吃了亏,要求住在附近高地上的官兵尽量不要去,因此海欣一开始没有同意。后来他见战士们连吞咽压缩饼干都困难了,这样下去势必出现虚脱现象,影响战斗力,便同意贾兆栋他们去一趟试试。但反复交得到河边后一定要设法先排除地雷,否则水没有取到,人却伤亡了,不划算不说,还要被通报批评。
战士们听说可以去取水了,都显得非常高兴,贾兆栋决定当天晚上出发,而且亲自带人去。走前他们在废旧工事里找到三个汽车内胎,又在附近找到一些之前兄弟部队为了接水而被越军炸飞的毛竹片。他们认为一六二高地东边离边境线近,越军在那里埋设地雷的可能性也大,再说夜晚那里可能也有越军特工活动,上次被抓到那个便是证明,就选择到桥南边一点的地方去取。
天渐渐黑了下来,贾兆栋带上何一祥和何光荣正准备出发,海欣又拿过来一盘绳子让他们也带上,说竹片的长度不够,可以用绳子把它们接起来探雷,这样危难性就会小些。
贾兆栋他们先走到桥西头,再摸索着向南大约走了一百米,在距离河边五六十米处的山脚下停了下来。西边的山虽然不是很高,但一直漫延到一四五高地。三人在一块大石头边上放下东西,寂静的夜幕下他们可以隐约看到幽幽的河面,也可以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七八天来,他们每天只能分到节约下来的半茶缸水,而且还变味了,个个都像久旱的禾苗,急切等待灌溉。此刻他们看着河床,听着比音乐还要动听的水声,要不是来前海欣千叮咛万嘱咐注意安全,早就奔过去了。
竹片很快被三人接好了,两节加在一起十五米左右,贾兆栋试了试正好,再长了不好拿着操作。做好准备工作,贾兆栋让两个部下隐蔽在石头后面,然后趴下去一点点向前伸出竹片,无论何一祥和何光荣怎么要求,他都非要亲自操作不可。
河岸上不但有石头,还有带刺的灌木等障碍物,探索过程相当困难。为了防止地雷随时爆炸,贾兆栋不敢把头抬高,不久他的两条手臂就酸了,灌木上的刺还把他的衣服和裸露在外面的肌肉划破,钻心地疼,手上粘乎乎的都是血。
但只要地雷不爆炸,贾兆栋对那些都不在乎,他闻着青草的芳香,舔着干裂的嘴唇,听着诱人的水声,想到不但自己即将喝到甘甜的河水,也把甘甜的河水带给首长和战友,就忘记了自己的疲劳和痛苦。
贾兆栋小心翼翼地做着每一个动作,何一祥和何光荣都为他捏一把汗。中间贾兆栋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两个部下都过来要求替换,但他还是不同意,说自己刚总结出来一点经验,他俩干不好。两个部下当然知道贾兆栋要把危险留给自己,都从心底里佩服这个班长。
贾兆栋终于把竹片伸到了河边,这时他已经探出一条两米宽的通道,于是起身走到岸边站了起来。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蹲下去够不到水,原因是脚下有一道齐刷刷的坎,水在两米之下的地方流淌,不拉住绳子下不去,而跳下去后无法上来。就在贾兆栋为难的时候,看到南面大约五米处有棵小树,带来的绳子还有,把它拴到小树上拉着可以下去。
幸亏当时贾兆栋没有直接到小树跟前去,要不然他的故事就得另外写了。贾兆栋向小树那里走了两步才停住说:“,九九八十一拜都做了,咋就忘了这一哆嗦。”于是回到竹片西头再次趴了下去,接着重复刚才的动作,大约五秒钟后,不但他们三个,连周围十几里外的人都听到了轰隆声,不少人还看到了火光,轰隆声和火光都是从那棵小树上发出来的。听到响声,贾兆栋首先懵了,他出于本能立即双手抱头,随即感到很多东西都“唰唰叭叭”砸到自己身上,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次完了,我不缺条腿也得少条胳膊,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可是过后摸摸四肢却是完整的,身上其它部位似乎也没有受伤。
躲在大石头后面的何一祥和何光荣听到爆炸声,都不顾再次爆炸的危险,立即沿着探过的通道向河边跑来。他俩都以为贾兆栋牺牲了,可是跑到跟前一看,却发现他站在那里发愣,于是便把他紧紧抱住,贾兆栋对两个部下说:“真玄。”
“班长,你受伤没有?”何一祥和何光荣都关切地问。
“没有。”贾兆栋说这句话时心还在“嗵嗵嗵”乱跳,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
“班长,你没有受伤就好。现在应该没事了吧?我去拴绳子下去。”何一祥看着那棵只剩下了半截树干的小树说。
“不行,刚才我好像只探到小树下面,周围可能还没有探过,已经够大意了,再也不敢马虎。”贾兆栋说罢让两个部下回去继续躲蔽。
不久,贾兆栋不但把小树周围都探了一遍,还把河岸下面也探了一遍,才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两个部下跟前说:“小树周围已经没事了,河岸下面也已经没事了,但我们得过一会儿才能去拴绳子和下河取水,因为越军肯定也听到了地雷爆炸声,看到了火光,他们很有可能要向这里打炮。”这时他的头脑已经完全清醒了。
反正时间还早,三人便在厚厚的草地上躺下休息,同时猜测着越军会不会向这里打炮,两个人说会,一个人说不会,他们的争论还没有结束,答案就已经出来了:在寂然的夜空中,他们首先听到了炮弹出膛的声音,接着一发炮弹落到小树前面一点爆炸,激起的河水竟飞到几十米之外,把三个人的衣服都打湿了。之前他们都以为只有下河才能接触到水,想不到躺在几十米之外的地方也能接触到,当时心里也想:完了完了,只接触到河水但喝不上了,白来一趟,回去如何向那些嘴唇同样干裂的首长和战友交待!
贾兆栋除了担心完不成任务,还有些后怕,他一拳砸在石头上说:“我这个人太粗心了,差一点让咱们三个人都报销了。”
“班长,你不要想那么多,你不是已经提前采取措施了嘛!所以我们才没有受到损失。”何一祥安慰他说。
“班长,今天我们三个人出来完成任务,而你却把最危险的事情都揽过去了,让我们非常佩服,觉得你既是我们的好班长,又是我们的老大哥,比亲兄弟还好。”何光荣也安慰他说。
听到两个部下的真诚安慰,感动得贾兆栋差一点流下眼泪,他说:“感谢二位兄弟,等他们炮击过后我们还到河边去,既然来了,不把水取回去怎么行?”
越军一共向河里打了三发炮弹才停住,但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再打,于是贾兆栋让何一祥留下来警戒,自己带上何光荣又去了河边。这次他俩把枪也带上了,为的是应付可能闻声过来的越军特工。
贾兆栋把绳子在小树干上拴好,觉得十分牢固了,才抓住下到水里。水及腰部,没有原来想象的那么深,水流也没有原来想象的那么急,他站在水中问岸上的何光荣:“上面有什么情况没有?”
“班长,没有,如果有情况何一祥会跑过来报告的。”
“那你也下来吧。”贾兆栋说罢把绳子这一头盘起来扔上岸,接着就迫不及待地喝起水来。喝饱水,贾兆栋觉得精神多了,抬头时发现何光荣已经下来了,也在迫不及待地喝水,于是便把套在身上的汽车内胎取下来往里面灌。谁知这时越军又打过来一发炮弹,掀起的巨浪把两个人都冲走了。
何一祥在上面再次听到爆炸声心中又是一沉,接着不顾一切向河边跑来,实际上这时的“安全通道”已经不安全了,因为虽然没有地雷却有随时都可能打过来的炮弹,他一边跑,一边喊:“班长,何光荣,你们怎么样了?”声音好像是哭出来的。
何一祥跑到河边时还在喊,但他仍然没有听到回答,心想:炮弹离他俩这么近,班长和何光荣可能都牺牲了。但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会一个人回去的,于是急忙找到小树干上的绳子拉住也下到水里。可这时巨浪已经消失,河水归于平静,何一祥除了河水什么也看不到,心情降到了极点,连早已盼望的清凉河水也忘记喝了,只呆呆地在那里发愣,过了一会儿才顺着河边向下游走去。
由于贾兆栋和何光荣所处的位置比较低,又处在那个两米高的死角上,才没有被弹片击中。更万幸的是何光荣已经下来了,如果晚一分钟,他可能就牺牲在岸上了,岸上近处连一点保护都没有。他俩被巨浪冲走后,在一个河湾处打了个旋,因此并没有远离下河的地方。不久他俩都抓到石头站住了,然后沿着河边慢慢往回走。因为天黑,所以这时三个人互相看不到,都有种十分无助的感觉,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集体的力量和温暖。
听到喊声,何一祥才知道贾兆栋和何光荣还活着。不久三人重逢,都有种死后重生的感觉,说不出的高兴,但贾兆栋听到他俩的讲话声很弱,像蚊子叫,才知道自己的耳朵基本上失聪了。
一阵激动过后,三人回到下水的地方寻找汽车内胎,但那条内胎早已不见踪影了。幸好上面还有一条,何光荣马上上去拿了下来;何一祥则抓紧时间喝水;贾兆栋才想起痛痛快快洗澡,接着三个人都洗。带来的那条绳子很长,为了不被再次冲走,他们都把绳子系到腰上,并把身体紧紧贴住河岸。
海欣听到从河边传来的地雷爆炸声后说了声:“不好!”急忙跑到堑壕里对战士们说:“同志们,你们班长他们可能出事了,我带康彦志和苏运峰过去看看,其他人继续坚守岗位。”说罢急忙带着人走了。贾兆栋他们走后,海欣的心就一直悬着,他坐在小窝棚外面不时地看表;计算着三人到了什么地方;估计现在在干些什么;可能遇到什么情况,想不到真的出事了。
海欣三人一下山就往拉拉河方向跑,可他们刚跑不久,就又听到了爆炸声,并听出这次不是地雷而是炮弹,还一连几个。
听到一系列爆炸声,海欣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觉得对不起他们三个,更对不起他们的家人。可当他们跑完大约一半路程时,突然发现从对面跑过来三个黑影,便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躲藏起来。待黑影走近,三人才认出那是贾兆栋他们,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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