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欣带领八班战士一连打退越军几次进攻后，黄金庵和贾兆栋见各自驻守的高地并没有直正受到攻击，便按照惯例，各自带领本班的六七个战士下山支援。

按照在电话里的约定，两个班长在一四五高地东边的山沟里见了面，那里距离越军隐藏的山沟也只有六七十米远。由于几个回合打下来整个山间都弥漫着烟雾，加上越军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一四五高地上，黄金庵他们暂时没有被越军发现，而他们在那个山沟里可以看到越军。

越军的第五次强攻被打下去后，贾兆栋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正挥舞着手枪下达命令，就举枪要打，却被黄金庵一把拉住了，黄金庵说：“老贾，这里离目标太远，打不准，咱们还是接近了再打吧，目的是拖住他们，不让他们上山。”

“要不我们爬过去，可前面是平地啊！一出去他们就看到了。”

“我仔细看了一下，前面有弹坑，可以一点点接近他们。”

“好，就这么办。没想到这次来的敌人这么多，咱们排的压力非常大，必须设法拖住他们的后腿。”贾兆栋话刚落音，就见黄金庵带领他们那个班的人首先跳了出去，接着跃进一个个弹坑，于是他也带领班里人跳了出去。他们见目标已经在射程之内了，就打个手势同时开火，越军又倒下去一大片，他们的第六次强攻不得不推迟。

一开始，越军以为我们的大批援军冲破层层阻拦赶到了，可当他们发现只有十几个人时，便抽出一小部分力量对付黄金庵他们，其余的经过调整再次向一四五高地发起进攻。

黄金庵和贾兆栋打着打着，不知不觉跳进了同一个弹坑，匆忙中贾兆栋对黄金庵说：“老黄，看来他们今天是下了血本，非要拿下一四五高地不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副连长他们在堑壕里实在坚持不住，可以撤到废弃工事里去呀，只要守住那里，高地就在我们手上。”

“你还不知道咱们副连长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把大家带到那里面去的，如果到那里后还是守不住就完了。”

二人说到这里，贾兆栋起身跃进右边一个弹坑，二人相距七八米远分别再次向越军射击。黄金庵打得正起劲，突然被一颗爆炸的手榴弹击中，腹部立刻出现了一个大口子，肠子很快流了出来。

贾兆栋打一阵子后见黄金庵趴着不动了，知道凶多吉少，便几个箭步跑过去大声喊：“老黄，老黄，你怎么了？”贾兆栋没有听到回答，却看到了血，看到了肠子，于是抱住黄金庵就往回跑。他想在那股烟雾散去之前，把好兄弟背回山沟抢救，可是只跑几步便觉得左腿一麻，两人随即摔倒在地。后来是战友们把他俩抬回山沟里的。

越军的进攻目标是一四五高地，没有心思追赶黄金庵他们，所以贾兆栋一回到山沟，就顾不上自己腿上的伤立即抢救黄金庵。可是无论怎么喊，黄金庵就是不吭声，这可急坏了贾兆栋，于是他灵机一动说：“老黄，你现在不能死啊！因为答应给我找老婆的事还没有办成，睁开眼睛给我说说这事怎么办吧。”

这一招果然灵，黄金庵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贾兆栋竟然还裂开嘴笑了一下，然后断断续续地说：“老贾，我原来打算，给你介绍，最漂亮的那个，一个村的人，都说她长得漂亮，可是看来不行了。你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到我家里一趟，告诉我父亲，他儿子没有给他和家乡人丢脸。”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鲜血还在不断顺着嘴角往外流。

“我的好兄弟，你就放心吧，只要我能活着回去，就一定到你老家看看，但不是去找对象，这时候哪有心思说找对象的事啊！我刚才是激你的，不想让你死。我到你老家后，告诉你父母和乡亲们你为他们争了光，为祖国争了光。”贾兆栋几乎是哭着说完这些话的。

黄金庵听后又裂嘴笑了一下，随即头一歪便停止了呼吸。

粟合在废弃工事里躲避一阵子后，见大家都在英勇抗敌，就自己是个胆小鬼，便狠狠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接着鼓足勇气跑回堑壕。粟合回到堑壕一看，见那里已经不是刚才的样子了，到处都是缺口，好几个战友躺在里面，有的已经牺牲了，有的受了重伤。便跑到海欣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说：“副连长，为了替我守住这个地方，您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一切都怪我胆子太小。”

海欣见粟合还活着并回来了，很是意外和高兴，就没有责怪他，而是用柔和的眼神看着他说：“粟合，原来你没有牺牲啊！起来吧，咱们部队不用下跪，再说你不是回来了嘛！回来就是好同志。你入伍时间不长，又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规模的战斗，看到下面那么多越军往上冲，一时胆小可以理解。”

“副连长，看到首长和战友们个个都打得很勇敢，山坡上到处都是死人，现在我什么也不怕了，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嘛。”粟合站起来口气坚定地说。

“好。越军很快还会上来，我受伤不能到其他地方去了，就继续待在这里。你到刘嘉富和李过文负责的地方去吧，他俩都已经牺牲了。”

粟合答应一声要走，海欣又把他叫住说：“现在步话机已经被炸坏，电话线也断了，因此和上级联系不上，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才能过来，还能不能过来？你先去把唐有国叫来一下，我要给他交待一项任务。”

粟合走后不久，曾经当过通讯员的唐有国很快跑了过来。海欣让他马上设法离开高地，下去的任务是找上级要救兵。黄金庵他们发起的拖后腿战斗，海欣在上面早就看到了。既然黄金庵和贾兆栋他们能下山助战，就说明那两个高地暂时没有受到进攻，这一点海欣算是放心了。

但唐有国接到任务后刚从北边跳出堑壕，就与上来的三个越军遭遇，他在开枪击毙两个后，自己也中弹身亡。

唐有国倒下去不久，二十多个越军绕到东北方向往上冲锋，周钟烈在那里防守，他奋力抗敌，在多处受伤的情况下坚持把子弹打完，坚持把手榴弹投光。见身边没有武器了，周钟烈也想到了不远处的定向地雷，便在烟雾中向那里爬去，他在一连拉响三颗定向地雷后，才被越军发现并向他投去一个炸药块。战后大家发现在周钟烈爬向定向地雷的地方，竟然留下了一条七米多长的血印子。仅那次战斗他一个人就消灭二十四个越军。

粟合后来的表现与之前判若两人，他没有让越军从自己负责的地方上来一个。越军又一次被打下去了，海欣让杨国要清点人数，重新布局，他说：“经初步观察，至少一半的越军被我们打死或打伤了，这是个了不起的数字，说明他们人再多也不可怕，我们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副连长，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坚持到援军到来。”杨国要说。

这时剩下的战士都围了过来，海欣看着他们说：“现在已是中午时分，趁敌人在下面休整，你们抓紧时间吃点东西，整理弹药。看样子我是坚持不下去了，我如果牺牲，由八班长负责指挥。杨国要，到时我就把高地交给你了。如果救兵还不能过来，你们就撤到废弃工事里去吧，只要这里有我们的人，就算高地没有丢失。上午和现在为什么不去那里呢？主要是因为看到越军人数太多，而我军其他高地也遭到了攻击，如果我们不拖住并消灭他们一部分，就减轻不了其他高地上的压力；再说进入废弃工事是最后的防御，那时我们会非常被动。你们进去时把所有的武器弹药和食品都带上，到那里后一定要坚持到援军到来。”

“是。副连长，我们记住了，一定坚持到援军到来。我先把您背进去吧！”杨国要说。

“我已经伤成这个样子了，进去也是等死，还不如在这里多消灭几个敌人。”海欣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说得斩钉截铁而坦然，感动得战士们直流眼泪。有这样的首长做榜样，他们暗下决心与越军血战到底。

不久，越军的第八次强攻开始了，海欣让一个战士把两箱手榴弹同时拖到自己跟前。接着他把手榴弹后盖一一打开，再用布条五颗一捆，五颗一捆缠好，然后放到旁边静等越军再次上来。

越军果然再次叫嚣着上来了，海欣用土把自己的身体埋住，只露出两只眼睛，冷冷地看着敌人。四十米，二十米，杨国要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再次一齐开火，只有海欣这边没有一点动静，于是越军在稍微迟疑一下后，集中二十多人从那里往上冲。十米，五米，直到蜂涌而上的越军快踩到自己了，海欣才拉响了身旁的所有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