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57)

作者:儒勒·凡尔纳

|

类型:奇幻·荒诞

|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5

|

本章字节:12200字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爵士一行人决定在这儿露宿。于是,大家就在松树下铺上了毯子,盖上了一些东西,马马虎虎地睡下了。


为了防止外人的袭击,格里那凡爵士要求轮流值班;两个人为一组,带上荷枪实弹来守夜;为了防止野兽的袭击,他们还燃上了篝火。幸运的是,在新西兰一带,没有狮子、狗熊这类动物的出现。前来骚扰的,只是几个当地土著人叫做“嘎姆”的沙蝇,还有一些大胆的野鼠而已。


第二天,也就是2月8日,当巴加内尔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心里舒畅了许多。因为他所畏惧的毛利人没有出现,甚至在梦中都没梦见他们,可真是睡了一个舒服的好觉了。他甚至还感到心情愉快,高兴地对格里那凡爵士说道:


“这一次远途旅行,将会是一次轻松的散步,不会有危险的事情发生了!我估计今天晚上,我们就能走到前往奥克兰的大路上了。一旦到那儿,就几乎没有遇到土著人的可能性了!”


“我们到那两条河的汇合之处,还有多远的距离呀?”格里那凡爵士询问道。


“应该还有十五英里!和我们昨天走的路差不多远。”


“如果我们再碰到灌木丛,可能没办法走得快一些了。”


“这个您放心好了。我们一直靠着隈帕河岸走,一路上就不会见到那些灌木丛了。因为那儿的路相对来说,比较好走。”


“好的,我们现在就出发吧!”格里那凡爵士见同伴都准备好了,就下了出发的命令。


在这一天开始的几个小时之内,旅行者还遇到一些灌木丛。可是走到晌午的时候,到了隈帕河河畔的时候,灌木丛就不见了。接着一路向北方向走,旅行者再没有碰到什么阻碍。


这里河边的风景别具一格。河里的水草繁茂,清澈的河水中港汊纵横。著名的植物学家胡克统计过,在新西兰发现有两千多种植物品种,其中五百多种是本地所独具的。但这些植物种类中,花卉的种类也不多,颜色色彩也比较单调。很少生长一年生植物,大多数是羊齿类、禾本类和伞形类植物。


在新西兰这一片青翠的土地上,有品种繁多的乔木植物。开红花的乔木有“美特罗西得罗”树,罗汉柏的特点是枝条密集向上伸直生长,还有一种叫做“利木柏”的柏树。


在繁茂的树木中,鸟儿在树叶间翻飞,到处是鸟儿的喧噪声。这些鸟儿中,有一些是珍禽类的鸟儿,单单大鹦鹉的鸟类就有三种:一种羽毛呈青绿色,在项下有一道红羽,这种鹦鹉叫“卡卡利吉”,全身羽毛是青绿色的,在项下有一圈红羽;另外还有称做“托波”的鸟儿,这种鸟儿面部的两侧有着黑色的鬃毛,显得非常漂亮!还有一种大鹦鹉,博物学家叫做“南国老人”;这些鹦鹉如鸭子一样大,全身棕红色的羽毛,双翅展开后全身更加美丽。


少校和小罗伯特没用多少精力,随便就打到了几只鹬鸟和竹鸡。奥比内兴高采烈提着这些鸟儿,一边走一边拔毛,很高兴有美味佳肴为大家填饱肚子了。


说实在的,巴加内尔并不关心这些野味是否可口,他满脑子想的是,拿几只鸟做标本,回到欧洲好观察。这可爱的学者最感兴趣的,是一种怪鸟,土著人称做“突衣”。这种鸟会发出稀奇古怪的叫声,像是在哈哈大笑,当地人就称这种鸟做“哈哈鸟”。除此之外,这种鸟外貌也很奇特,像穿上了司铎的衣服,全身漆黑一片;但脖子间却有一条白领带;所以也被人叫做“司铎鸟”。


“当冬天来临的时候,这种‘突衣’就会变得非常肥胖,”巴加内尔对少校解释道,“而且肥胖得几乎都飞不起来。为了减轻重量,这些鸟儿就会自己开膛破肚,一点点啄食体内多余的脂肪。麦克那布斯,您觉得这种鸟儿古怪吗?”


“古怪得一点谱儿都没有,我才不去相信呢!”少校摇着头,露出怀疑的神色。


巴加内尔恨不得马上捉一只“突衣”,亲自给少校验证看一看,这种鸟儿胸前却是鲜血痕痕。但可惜的是,都没办法抓到这种鸟儿。


然而,这些旅行者却遇到了另一种也属于珍禽类的怪鸟,叫做“几维”鸟,也叫做“鹬鸵”,现在,这种鸟儿濒临灭绝。这种鸟儿不长翅膀,更没长尾巴,每一只爪子一共有四个趾头,全身披散着白羽毛,嘴像鹬鸟喙。小罗伯特四处寻觅,之后在一棵大树树根搭成的鸟窝里发现了几只这种鸟,实在非常令人欢喜。巴加内尔如捧着珍奇宝贝一样,把它们捆绑在一起,牢牢抓住,小心谨慎地拿着;打算以后要带回法国,送到法国巴黎的植物园巴黎植物园,在巴黎的市区里面。园区的面积很大,不仅摆放着植物,还有一个小小的动物园。;并且要在那儿挂上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雅克·巴加内尔先生所赠”。


爵士一行人就这样沿着隈帕河的河岸,继续向下游走去。这里的环境是宁静又安全的。方圆百里没有人烟,甚至连土著人的踪影都没瞧见。走在这儿,看着静静流淌着的河水边、郁郁葱葱茂盛的水草,还有一片平坦的河边沙滩,每一个人都感到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爵士一行人已经走了九英里路了。巴加内尔翻看地图,看着还有五英里的路,就到隈帕河和隈卡陀河的交汇处了。如果走到河的交汇处,就可以顺利踏上去奥克兰的大路了。那条路距离奥克兰只有五十英里,步行的话只需要两三天;但如果搭乘邮车的话,抵达那里只花七八个小时。


“看这路程,今晚我们还得要露宿。”格里那凡爵士说着。


“对呀,只希望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露营了。”巴加内尔说道。


“如果不用露宿,那实在是太好了。因为对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两位女士来说,露宿真的很不方便。”


“这两个女子真的很不简单。一路上她们不叫苦也没发出怨言!”孟格尔说完之后,又对巴加内尔说道,“巴加内尔先生,您不是说过,在这两江汇合的地方,坐落着一个村子吗?”


“对的,要不看看地图吧!上面标有这村子叫‘加那瓦夏村’;在那儿只有两英里的路,就到两江汇合的地方了!”


“这就太棒了!为了能找到一个舒服的旅馆,我们不如现在加把劲,今晚走到那村子里去!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也不在乎多走两英里的路。”


“啊!旅馆?”巴加内尔惊呼道,“我们去毛利人的村子里住旅馆!别说什么旅馆了,恐怕连一个小客栈或者小酒馆都看不到。那些村落都是茅草棚子。所以,我还是建议大家绕开行走,别做自投罗网的鸟儿!”


“巴加内尔,您现在担惊受怕过度,一切敏感了!”格里那凡爵士嘲笑道。


“亲爱的爵士,我真的不是胆小如鼠,一切还是小心谨慎、多加提防为好。俗话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要知道,这里可是新西兰呀!谁知道战火蔓延到了什么地方!说不准愤怒的毛利人就想抓几个欧洲人吃来发愤!我可不想主动上门。”巴加内尔理由充足地说道,“现在,我们还是走到德鲁里,那儿一定会有舒适的旅店吧。在德鲁里,不仅是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就是我们男士们都能美美睡上一个好觉了!”


大家都遵照巴加内尔的建议。尤其是海伦夫人和格兰特小姐,她们也赞成宁可夜晚在露天睡,也不愿意主动上门自找麻烦。于是,爵士一行人又沿着河岸继续走了两个小时。旅行者们看到,这时候已是黄昏日暮了;西边的天空,慢慢下到地平线的夕阳,给西边的天空抹上了一道绚丽的红晕。在霞光中,东边的山峦由墨绿色,渐渐变成了一片高贵的紫红色,仿佛是在给这些旅行者做离别的致意。


爵士一行人非常清楚,新西兰位于纬度高的地区;所以黄昏的时间短暂,一会儿漆黑的夜幕将会漫上来。为了赶路,大家都加快了步伐。


夜晚的雾气不知不觉弥散开来了,遮盖住大家的视线了。在夜幕里,大家只听到河水哗啦啦的流淌声,而且响声越来越大。的确没错,他们已经到了两江的交汇地方了。哗啦啦轰鸣的流水声,是江水和河水互相汇合的时候,相互撞击发出的声音。大家精神都为之一振。


“看,我们来到了隈卡陀江!”巴加内尔兴奋地叫了起来,“沿着这条江的右岸一直向上走,就是去奥克兰的大路了!”


“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能顺利踏上这条大路了!”少校也满怀激动地说道,“前面很黑,我们今晚还是在这儿凑合过上一夜吧!大家看,那儿是不是小树丛呀!如果是,我们可以在那儿露宿。吃完晚饭就去那里。”


“我们现在就吃吧!”巴加内尔说道,“但是,我们还是谨慎一些好,只能吃饼干和干肉,绝对不能生火!现在弥漫的夜雾,正好可以隐蔽我们。”


爵士一行人走进了小树丛里;遵照巴加内尔的建议,只吃了一些饼干还有干肉,之后就卧在地上睡着了。走了十五英里的路程,大家都疲倦得不行了,没多久,大家就都睡着了,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隈卡陀江


天大亮了。浓浓的大雾弥漫在江面上,隈卡陀江就这样被雾覆盖了。当太阳出来的时候,一点儿点儿消散了浓雾。在雾霭晨曦中,隈卡陀江显得特别娇柔妩媚。


一条狭长的半岛长长地伸在两江之间;岛上长满了青翠的灌木丛,越向前岛就越尖细,一直消没在远方的水流之中。在半岛一侧,是湍急的隈帕河水,那激荡澎湃的河水拦住了隈卡陀江的方向。然而,江水还是战胜了凶猛的河水,带着河水一起稳稳妥妥地流到了太平洋。


当江面上的雾气全消散的时候,此时在隈卡陀江上有一条船在逆流而上。那是一条小船,外观上像威尼斯的平底游船;船头高高地翘起,船身长七十英尺,五英尺宽,三英尺深。这艘船应该是用一棵树刳出来的,这树应该是叫做“卡希卡提”杉的树。似乎有一层干凤尾草铺在船底上。在船的前面装置有八支木桨,整艘船划起来,像是贴在水面上飞;船尾上是一个人在坐着,他握着一支长长的木桨,正在掌握船行驶的方向。


从外表上一看,就知道这人肯定是新西兰的土著人。他四五十岁,有着高大的身材,还有宽厚的胸脯;肢体上的肌肉特别暴突,显得强壮有力。然而,那人面容是一脸的凶相,令人害怕。


从这个的全身,还有他脸上刺的细细密密红纹就可以得知,这人是毛利人的一位部落酋长。他额头上布满着粗大的皱纹,尖尖的鹰钩鼻子,眼珠泛着黄色,射出凶狠的目光。


文身,在新西兰中称做“墨刻”。在土著人看来,文身是尊贵荣耀的标志,只有多次英勇参加战斗的勇士,才配有这个殊荣。地位低下的奴隶和平民自然无法享受这一荣耀了。“墨刻”五六次的部落酋长不在少数,有些酋长还忍着疼痛,在身上“墨刻”了很多次。


根据居蒙居威尔描述,新西兰土著人的“墨刻”,就如同欧洲贵族们自豪的族徽一样;两者的不同点在于,欧洲贵族的族徽是祖先世代沿袭下来的;但“墨刻”却只是一个人英勇坚强的标记,并不是世世代代沿袭的。


而且,在毛利人看来,文身还有一个好处:“墨刻”能使皮肤变得粗厚,可以抵御寒冷,也能防止蚊虫的叮咬。


这掌舵的毛利酋长裸露的身体部位,被文身师用信天翁的尖骨扎刺过的墨刻起码有五次,这也许是他不可一世霸气的自信来源。


现在,这部落酋长在肩上披着一件茀密翁麻织成,缀了狗皮的披风,在腰上围着一条短裙,裙子上面还沾有血迹,一定是最近战斗留下的。这酋长的耳朵上坠着一副绿玉环,这耳环把耳朵拉得长长的;几圈“普那木”的珠项圈套在脖子上;这种“普那木”是一种高贵圣洁的玉石,新西兰人一直用它做护身石。这酋长身上还佩带着一支英国造的长枪,腰间佩挂着一柄长约两英尺、翠绿翠绿的双面刃斧子,当地人叫做“巴土巴土”斧头。


在酋长的前面,有几名战士坐着。这些人个个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模样。有几个战士身上还带着伤,他们都披着茀密翁麻披风,稳稳妥妥地坐着,在他们的脚下,躺着的是三只恶犬;坐在船头的还有八名桨手,似乎都是酋长的仆役,正在使劲地努力划船。江面上的水流不是很急,这一长形小船则在逆流而上,向前飞驰着。


在这小船上还坐着十名欧洲俘虏;这些欧洲人一动不动,堆积在一起,看样子全身都被绳子捆得死死的;这十个欧洲人不是别人,正是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的全部十个人。


原来昨天夜晚,弥漫的大雾弄得四处漆黑一片。爵士一行人原以为是灌木丛的地方,却是毛利人住的草棚子。就这样,他们进入了土著人的地盘。当他们一直酣睡到午夜时分,毛利人就把他们全抓住了。但这些毛利人并没有虐待过爵士一行人;他们身上的枪支都被毛利人事先摸走了,所以也没进行无谓的抵抗;他们也知道,赤手空拳只能是无谓的牺牲。


这些毛利人在说话的时候,夹杂了一些英语的单词。爵士一行人从这些只言片语中,猜测到了他们是被英国军队击溃,才来到这儿的;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英国四十二旅的士兵们杀掉了大部分毛利士兵;所以他们准备返回原地,再召集沿江附近的部落,再向威廉·桑普逊挑战。外人给这个酋长起了个外号——“啃骨魔”。这意思是,他专门喜欢啃嚼敌人四肢上的骨头。他一直残忍无情、凶猛好斗。在英国军队里,他的名字可谓是家喻户晓。最近一段时间,新西兰总督已经发布告,要高额悬赏缉拿他。


格里那凡爵士原以为在这江上,离一直盼望的奥克兰不远了;原本计划从那里搭船,顺利重回欧洲;可是没想到一下却落到了土著人的手里,实在是气愤不已。但此时他还是保持镇定,不动声色,一副临危不惧、冷静坚定、视死如归的大将风范。因为他觉得,自己是队伍的队长,是同伴们的主心力量,担负着重重的责任;而且还是海伦的丈夫,必须以身作则,给大家以力量和勇气。


受着鼓舞,爵士的其他同伴面对土著人,也是大义凌然的模样。实际上,毛利人和世界上其他的原始土著人一样,崇敬勇敢坚强、不畏死的人;所以,爵士一行人的淡然镇定令这些毛利人由衷地震撼和佩服。


这一些新西兰的毛利人,和其他地方的土著人一样,生来性格少言寡语,从草棚子开始到在船上,几乎没有一个毛利人说过太多的话。但是,从这些毛利人只言片语的英语中,格里那凡爵士知道他们是听得懂英语的。于是,爵士就用冷静沉着的语气询问那“啃骨魔”酋长:


“酋长,现在您究竟打算带我们到什么地方呢?”


“啃骨魔”用凶恶的目光狠狠瞪了他一眼,嘴皮子都没有开一下。


“现在,您打算拿我们怎么办?”格里那凡爵士没被这凶狠的眼神吓坏,又继续问。


“啃骨魔”又露出凶恶的眼神,凶恶地答道:


“如果你们那边的人需要你们,我就拿你们交换;如果不需要你们,我就把你们杀掉!”


格里那凡爵士听了之后,心里反而坦然了许多,觉得并非一定要被杀死。毛利人中有几个部落酋长,现在是落到了英军那边;这“啃骨魔”就是想拿他们当做人质来交换的;因此,活着的希望还是有的。


在江面上,小船如离弦之箭一样,飞快地航行着。巴加内尔的心情如同小船一样,忽而从一个满怀希望的极端跳到了沮丧绝望的极端;忽然又从绝望的极端跳到希望的极端;心情就这样飞速不断地变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