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格兰特船长的儿女(59)

作者:儒勒·凡尔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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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奇幻·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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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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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2772字

在这儿四分之一英里之处,在峻峭的山岩上,一座“堡垒”高高立着。这就是毛利人居住的山寨了。此时,爵士一行人被绑着的双脚已经松开了,被毛利人沿着小路押送到山寨。生长在小路两边的,是一片片繁茂的茀密翁草和葱郁的森林。森林间的树木种类繁多;如结满红红果实的“秸卡茶”树,长着鲜嫩叶子可爱的澳洲千年蕉树,还有一种胡柚树,专门产黑色染料的;当这一行人从这儿路过的时候,树上的鸟儿吓得四处乱飞。还有一些美丽的大鹁鸽。一身灰羽毛的圆喙鹊,还有红色冠的掠鸟,非常招人喜欢。


毛利人押送着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在经过一个大弯之后,就抵达了“堡”的里面。


这是一座毛利人居住的山寨。在山寨旁边高高筑起一道牢固结实的栅栏,大约有十五英尺的高度。在栅栏里面还有一道木桩围着山寨;之后就是一道柳条墙,在墙的上面有许多枪眼,这些算是内部城堡的防御工事了。这些内部城堡的地面非常平坦,里面建筑有众多的毛利式建筑,还有四十多个小棚屋整齐划一地排列着。


当爵士一行人被押到内城里面,看见许多人头挂在木桩顶端,不禁感到惊悚。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立即掉头,不去看这恐怖的情景。毫无疑问,这肯定是战败者的头颅;毋庸置疑,这些战败者的身体肯定被毛利人吃下了。


在山寨的尽头,是“啃骨魔”的住所,周围是一些简陋的茅草屋;在草屋之后,就是模仿欧洲人的“演兵场”。“啃骨魔”居住的房子长是二十英尺、十五英尺的宽、十英尺的高度,面积并不大;墙壁是用树枝和木桩编排成的;蒙在墙壁上的是茀密翁草席;房子有一个空缺口,就相当于屋门;一张厚厚的草帘挂在缺口上,这就是屋子的大门。屋檐长长地向前延伸着,就像古罗马人屋子的飞檐一样。有各种图案雕在檐下的橡头上。一些花草人物、奇禽异兽也雕刻在门外的“影壁”上,这些都是毛利工匠杰出的作品。在屋内的地面上铺着一些压实的黏土,比屋外的平地高五英尺;铺在地面上的还有几张芦席和一些干凤尾草,上面还有一张香蒲叶子编织的大垫子,这垫子就是主人的床铺了。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放着一个石洞一样的炉子,屋顶上也有一个洞口,当做出气的烟囱。烹饪时的滚滚浓烟,就从这屋顶的洞口涌出;但烟在冒出屋子之前,就把屋内的四壁熏得黑乎乎了。


屋旁边还有一个仓房,专门贮存生活用品还有一些食物。这些食物有从田里收获的茀密翁草、山芋、水芋、凤尾草根等,另外还有经常使用的石头烤炉。在稍微远一点儿的地方,有几个面积不大的院子,里面圈养猪和羊;这是来到这儿的库克船长从欧洲带来猪和羊的后代。还有几条狗在阳光中跑来蹿去,因为它们没固定的狗舍。


格里那凡爵士一行人没有心情去观看酋长豪华的“府邸”,一个个忐忑不安地坐在空屋子里面,担心酋长的处置。一会儿,一群土著老太婆挥拳扬着手从屋外走进来,神情激动地咒骂着;爵士一行人只能忍气吞声听着骂声。从老太婆骂声夹杂的英文字,可以听出她们在叫嚣着要“雪耻一切”!


海伦夫人听着这些毛利老妇的骂声,依然不动声色,一副高贵的姿态;但是她内心深处感到很委屈、被痛苦纠结着;她尽力克制自己,目的是不让丈夫生气。玛丽·格兰特小姐却难以忍受这种委屈,气得几乎昏倒;还好约翰·孟格尔在身边搀扶着他,下决心誓死保护自己心爱的少女。其他的同伴反应却多种多样。有一些和少校一样,当做泼妇骂街的行为,不屑一顾的表情;有的则像巴加内尔一样,气得咬紧牙齿。


格里那凡爵士倒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害怕这一群恶老太婆向自己的妻子——海伦夫人扑过去。为了避免这不幸的发生,他大胆地走到“啃骨魔”的跟前,指着那一些老太婆,义正词严地喊道:


“把这些人撵走!”


“啃骨魔”瞥了格里那凡爵士一眼,也没说什么话语,就挥挥手,这一些恶婆娘就不作声了。爵士有礼貌致敬地点了点头,向是对这酋长表示谢意;之后,又回到了伙伴的旁边。


又过了一会儿,从“演兵场”上又走来了上百个毛利人。这些毛利人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有;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一声不吭,静静等待“啃骨魔”的指示。


事情是这样的,“啃骨魔”是从战场上唯一撤回来的部落酋长。在撤到滨湖之后,他就把战败的消息告诉了部落的人。和他一起出征的二百名士兵中,有一百五十人没能回到故乡;其中一些人被英军俘虏了,但大部分士兵都死在战场,永远到不了故乡了。


当整个部落的人知道“啃骨魔”带来的消息之后,个个都是悲恸欲绝。


毛利土著人的风俗,一般是用肉体的痛苦来发泄内心的痛苦。因此,这一些阵亡士兵的亲属,尤其是毛利妇女,就用锋利的贝壳把自己的面部和肩头划破。这样,为亲人死去痛苦的人,身上都是斑斑血迹,血和泪融合在了一起。有些毛利女人把自己划得鲜血淋淋,弄得面容模糊不清,如疯子一样啼哭号叫,非常恐怖。


战士的亲人最伤心欲绝的是,自己的亲人死在战场上,尸体和骨头都没办法回到故乡,更没办法葬到祖坟里。毛利人的特点是很迷信,认为死者的尸骨关系到转世投胎,意义重大;但现在没有亲人的尸体,他们转世的希望就很渺茫,自然是很悲伤的事情了!所以,毛利人喜欢收集死者的尸骨,清洗刮干净,刷上一道漆,端庄地放进灵堂——“乌斗巴”。在毛利人的“乌斗巴”中,上面立着死者的木头肖像;还有死者活的时候身体上的文身图案,也都雕刻在木头肖像上。但现在,他们亲人的遗骨被抛在荒郊野岭,一些野狗肯定把骨头啃得光秃秃了,这些亲人自然是伤心欲绝了。所以,他们不拿被俘的爵士一行人出气,又拿谁发泄呢?因此,在这些老妇的骂声停下来之后,就是男人们大嗓音的号叫声了。这些男人凶蛮的骂声,和野兽都差不多。似乎要把这一些欧洲俘虏统统生吞活剥掉才能解心头之恨。


另一方面,“啃骨魔”作为毛利人的酋长,也担心这些人的愤怒到了极点;如果不去干涉,会有意外的出现。所以连忙吩咐手下把爵士一行人关押到神庙去。神庙位于一片高高的悬崖峭壁上面,在城寨的另一边。说是神庙,其实只是一座大棚屋子,后背高出一百英尺的山崖;在神庙前面,就是一个陡峭的斜山坡,城寨的范围就是到那里为止。在毛利语中,神庙叫做“华勒”,意思就是“侍奉神灵的地方”。主管的祭师们——毛利人叫做“阿理吉”——经常给新西兰的毛利人讲述关于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理论。


爵士一行人来到神庙这神圣之地的时候,感觉躲避了毛利人的咒骂,心里自然舒坦了许多,就在茀密翁草席上躺着休息了。海伦夫人被折磨得疲倦不堪,有一些支持不住,一头倒在了丈夫的怀抱里。


格里那凡爵士轻轻搂着妻子,不停地安慰着:


“亲爱的海伦,坚强一些,别害怕!”


小罗比特却没有感觉到疲倦,当被关进来的时候,就立即站在威尔逊的肩膀上;看到墙头和屋檐之间有一条缝隙,就把头伸到缝隙中,探望外边的情况。在缝隙上面还有一串串念珠挂着,是为了驱魔辟邪。从缝隙里,他看到了整个寨子的情况,还可以看到“啃骨魔”的那一间矮小的屋子。


“那些毛利人,现在围着酋长开会议……”他低声细语地报告,“而且他们还挥动着拳头……在不停地叫骂……我看见‘啃骨魔’准备发言了……”


小罗伯特在停顿一会儿之后,又说道:


“现在,‘啃骨魔’发话了,那一些叫嚣的人不再说话了……”


“很明显,”少校开口说道,“这些‘啃骨魔’可能是想拿我们做人质,换回他们的首领;但是那一些毛利人竭力反对……”


“对!……我看见,那些人都听他们的了……”小罗伯特继续说道,“现在那些人都散伙了……有的从寨子走出……有的回到家里……”


“是这样吗?”少校连忙问道。


“对的,没错!”小罗伯特说道,“我看见,现在只有‘啃骨魔’和小船上的几个人留在那儿。啊!对了,有一个士兵向我们这儿走过来了!”


“小罗伯特,赶快下来。”格里那凡爵士连忙催道。


海伦夫人也立即站起来,攥着丈夫的手臂,态度坚定地说道:


“亲爱的爱德华!我和玛丽·格兰特小姐坚决不能让土著人带走!”


说完,海伦夫人就把一支装上子弹的手枪交给了爵士。


“啊!怎么您还带着手枪?”格里那凡爵士惊喜万分地说道,眼睛流露着兴奋的光芒。


“爱德华,您怎么忘了?毛利人是不搜女俘虏的身体。只不过,这支枪不是用来杀他们的……就留给我们自己使用吧……”


“别犯傻了!现在还用不上,快藏起来!”少校急忙说道。


格里那凡爵士连忙把手枪放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这时候,一个毛利士兵掀起了棚屋的草穴,示意俘虏们跟着他们走。爵士一行人则相互紧靠着,从棚屋走出,经过了寨院,一直来到了“啃骨魔”的跟前。


这时候,站在毛利酋长身边的,除了在小船上几个士兵之外,还有在波海文的河口驾船接应他的那一位部落酋长。


这一位酋长年龄大约是四十岁,面露凶相,长得虎背熊腰。他的全名叫做卡拉特特;在新西兰话中,就是“脾气粗暴的人”意思。从这酋长脸上的刺青可以看出,他的地位和“啃骨魔”一样。只要细心观察,这两位酋长关系其实并不融洽。两个酋长交谈速度不紧不慢,但“啃骨魔”的脸色却一直都是青的,虽然面含微笑,眼里却流露着嫉妒。少校在心里推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所以这两人都不服气。


“你是欧洲的英国人?”现在,“啃骨魔”开始质审格里那凡爵士。


“对,是英国人!”爵士毫不犹豫地答道。他暗自想着,可能只有这样,才能够做俘虏交换的条件。


“那和你的同伴呢?”酋长“啃骨魔”又质问。


“都是英国人!我们只是来这儿的旅行者!因为船在大海遇难、沉没了,才来到了这里。我清清楚楚告诉你们,我们没一个人参加过战争!”


“我才不管你们参加还是不参加!你们英国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卡拉特特蛮横地嚷着,“反正你们英国人侵占了我们的家园,还把我们的村子都烧毁了!你们都是我们的死敌!”


“我不赞成,这些是他们做的好事!”格里那凡爵士理直气壮地回复,“我这么说,根本不是因为落到了你们的手里,就想巴结讨好你们!而是我就是这么去看!”


“你给我听着,”酋长“啃骨魔”发话了,“现在,我们这儿的大神‘脱洪迦’——尊敬的努依·阿头新西兰的大神的意思。——原注的大祭师被英军抓起来了。尊敬的大神叫我们把他们换回来;要不然,我早就剜你们的,然后把你们的脑袋挂在栅栏上。”


“啃骨魔”原来是镇定自如的表情,可是一说到这里,眼睛直冒火,像是真要去吃人一样!之后,他又克制自己镇定,平静地说道:


“现在,你就说一下,你能使英军释放我们的‘脱洪迦’吗?”


格里那凡爵士思考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做出回答;因为他还没摸清楚酋长说这话的意思。


“不知道。”爵士沉吟之后,这么去回答。


“这下又怎么了?难道说,你比我们的大神‘脱洪迦’的生命还值钱?”


“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们几个人既不是祭师,更加不是什么首脑。”


格里那凡爵士的回答,巴加内尔在一旁听得非常惊讶,不禁愣住了,一脸惊愕地望着他。“啃骨魔”也颇感惊讶,开口说道:


“你的意思,是无法交换了?”


“我无法确定!”


“现在,你就是不知道,我们拿着你做人质,英军不一定愿意换‘脱洪迦’?”


“我现在只知道,拿我去交换,他们肯定不愿意;如果换我们之中的其他人,他们也许会同意。”格里那凡爵士口气肯定地说道。


“我们毛利人,只允许一个换一个!”酋长“啃骨魔”说道。


“现在,你就拿我们的两位女子,去换回你们的祭师吧!”格里那凡爵士指着海伦夫人和格兰特小姐说道。


海伦夫人听到这话,马上想走到丈夫一边,但少校看到了,一把拉住了她。


“这两位女子,”格里那凡爵士对海伦夫人和格兰特小姐优雅地鞠了一躬,一脸敬意地说道,“她们在我们英国有很崇高的地位。”


“啃骨魔”沉默不语打量着爵士,露出了一丝邪恶的笑容,之后又把笑声立即收起,恶狠狠地厉声嚷道:


“你是一个该死的英国人!少拿谎言来哄骗我!你以为我很蠢吗?”


说到这里时,他就用手猛指着海伦夫人,厉声吼道:


“她,应该是你的老婆!”


“不对!不是她的老婆,应该是我的老婆!”卡拉特特邪恶地嚷道。


说完,卡拉特特就把格里那凡爵士一下推开,用手抱海伦夫人的肩头,海伦夫人吓得脸色煞白。


“我的爱德华!”海伦夫人惊惶地叫道。


格里那凡爵士从容不迫,轻轻抬起胳膊,随着“砰”的一声,卡拉特特就倒在地面上了。


这枪声,引起了毛利人从各自的棚屋里纷纷冲到门前,门前的场地被拥挤得满满的。这些毛利人对爵士一行人举着武器,一会儿,格里那凡爵士手中的枪被夺下了。


这一瞬间,“啃骨魔”也愣住了;之后,他又回过了神,用一只手护着格里那凡爵士的身躯,然后用另一只手拦住了冲上前的毛利人。


最后,“啃骨魔”提高了嗓音,大声喊道:


“神禁!”


这一猛然大吼,原先喧闹的毛利人一下就站住不动了。爵士一行人总算是逃脱了这一劫。


又过了一会儿,爵士一行人被押到了神庙;但是队伍中没见到小罗伯特和巴加内尔。


死者的葬礼


这“啃骨魔”不仅是毛利人部落的酋长,也是“阿理吉”,拥有大祭师至高无上的权威。可以采用“神禁”来对某人或某物进行保护。


“神禁”,其实是波里内西亚位于太平洋中部全部岛屿的总称,居住的人都是棕色人,毛利人便属于其中的一支。土著人流传的一种风俗;只要一个人或者物被“神禁”了,任何人都不能够去碰。触犯了“神禁”的人,就会惹众神的愤怒,被神处死;亵渎神的人,就由祭师们执行死刑。在毛利族部落里,“神禁”是由酋长依照需要随时发布;但“神禁”也有固定的场合和固定的时间。一个毛利土著人一年中要受到很多天“神禁”;比如在从事剪发、造船、文身、盖屋、死亡、生病这一些活动时,都需要“神禁”。有时,毛利人以“神禁”的形式,保护地里的甜芋和河里的鱼苗;酋长能以“神禁”的形式,避免闲杂人的打扰;酋长也可以“神禁”的形式,垄断水上船只的交易;甚至以“神禁”,来对付惹恼他的欧洲商人。


被宣告“神禁”的物体,任何人都不能接触;一旦触摸,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一个被“神禁”的人,不能吃任何东西。在禁食期过后的一段时间,这人也不能去触摸任何食物。如果是资产富有者,可以让奴隶为自己喂食;如果是一无所有的穷人,不许用手抓食物,像猪狗一样,用嘴来吃食物。


简而言之,“神禁”风俗约束着新西兰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论大事小事,都用“神禁”来约束。它如法律一样,有着巨大的约束作用,每一个人都要无条件地、绝对地服从于它。


现在,“神禁”可是帮了爵士一行人的大忙,帮助他们逃脱了疯狂毛利人的暴殴痛打,免被打死。


然而,格里那凡爵士心里非常清楚,虽然暂时逃了一劫,但在这儿总会死的。因为他杀死了一个酋长,这些恐怖的毛利人一定会把他们折磨而死的。他现在希望毛利人的愤怒统统发泄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别连累其他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