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儒勒·凡尔纳
|类型:奇幻·荒诞
|更新时间:2019-10-06 10:15
|本章字节:12252字
“浑天仪号”于1828年2月10日抵达了提科皮亚岛,找到一个避居在这个岛上的逃兵做向导和翻译,驶向万尼科罗群岛。同月12日,万尼科罗群岛出现在他们眼前,绕着这个岛的暗礁行驶到14日,直到20日才停靠在小避风港瓦努的防波堤内。23日,船上的几个船员在岛上进行了一番搜寻,找到几件不太重要的残余物品,当地人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态度,始终拒绝带他们到遇难地点。这种态度很可疑,让人会更加相信,他们曾经对船中的遇难人员进行过虐待,他们似乎很害怕杜蒙·居维尔是要给拉·白鲁斯和他的苦命同伴们报仇来的。26日,岛上的土人收到了一些礼物,也知道杜蒙·居维尔不会对他们采取任何报复措施,才决定带领他们到船副雅居诺遇难的地点。
遇难的地点在巴古和万奴两岛的礁石间,“浑天仪号”的大艇和捕鲸船开到了这个地方,在五米至六米半的海水深处,发现一些锚、炮、铁块和铅块都被石灰质的沉积层粘着,横七竖八地堆积在那里。船上人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捞上来一个重一千八百斤的锚,一门口径八分的铁铸大炮,一大块铅和两尊铜炮。
杜蒙·居维尔还从土人口中了解到,在岛附近暗礁上损失了两只船后的拉·白鲁斯,又造了一条比较小的船出发了。但是,他又一次失踪了,没人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失踪的。于是,杜蒙·居维尔船长在一株红树下立了一座碑,以此来纪念这位著名的航海家和他的同伴。纪念碑建筑在珊瑚石的基地上,是简单的四角金字塔形状,上面没有竖立任何金属饰物,免得引起土人们的贪欲。
杜蒙·居维尔打算返航了,但是,他的船员们都患了热病,这是由于受了海岛不良气候造成的,他本人也病得不轻,返航时间一直推迟到8月17日。
这期间,法国政府担心杜蒙·居维尔不了解狄勇的工作进展情况,便派遣列哥郎·德·土浪美林指挥“巴沿尼号”小战舰到万尼科罗群岛,这艘战舰当时停在美洲西部海岸。于是,在“浑天仪号”离开几个月后,“巴沿尼号”抵达了万尼科罗岛,并没发现任何新的材料,只是证实了土人没有破坏拉·白鲁斯的墓碑。
这就是我给尼摩船长所讲故事的主要内容。
听完我的讲述后,他对我说:“那么,在万尼科罗群岛失事的遇难人所建造的第三只船,究竟毁在哪里,还是没人知道吗?”
“还是不知道。”
尼摩船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让我跟他到客厅去的手势。这时,“鹦鹉螺号”下潜到海面以下几米深的地方,客厅的嵌板已经打开了。
我急忙朝开着的嵌板走过去,透过玻璃隔板向海面望去,只见珊瑚礁石的基地盖满了菌生植物、管状植物、翡翠海草、石竹小草,有数以万计的各种好看的鱼类在它的下面,这些鱼包括鲍鱼、雕纹鱼、卿筒鱼、裂骨鱼、金鱼等。我认出了打捞机无法打捞的一些残废物品,全是遇难船只留下的东西,如铁马镫、锚、炮、炮弹、绞盘架、船头废料,等等,现在它们的上面都长满了花草。
当我正在注视着这些令人感到凄凉的残留物时,尼摩船长用很严肃的口吻对我说:
拉·白鲁斯船长是在1785年12月7日指挥“罗盘号”和“浑天仪号”两艘船出发的。他先停靠在植物湾,考察了爱群岛和新喀里多尼亚后,又出发去往圣克鲁斯群岛,在哈巴衣群岛的奈摩加岛停靠。接着,这两艘船来到了不了解情况的万尼科罗群岛的礁石上面。行驶在前面的“罗盘号”和南边海岸的礁石相撞。“浑天仪号”前来援救,但同样与暗礁相碰。第一艘船——“罗盘号”很快便沉了下去,第二艘船——“浑天仪号”在下方搁浅处坚持了好几天。当地土人善意地招待了遇难船员。遇难船员便在岛上利用两艘破损的大船的材料,拼凑建造了一艘较小的船。有几名水手自愿留在万尼科罗群岛上居住。其余一些体弱有病的船员都跟着拉·白鲁斯一同出发,驶往所罗门群岛。结果,在这群岛的主岛西岸的失望岬和满意岬之间,船毁人亡。
“这些情况您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很惊讶地喊道。
“我这里有在最后那艘船出事现场找到的资料。”
尼摩船长将一个印有法国国徽的标记,被盐水侵蚀了的白铁盒拿了出来,并将铁盒打开,我看见里面有一卷公文,虽然纸的颜色已经变黄,但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辨。
这是法国海军部长给拉·白鲁斯船长的训令,边缘上还有国王路易十六的亲笔御批呢!
尼摩船长于是说:“这样的死对于一位海员来说,也是死得其所了!这座珊瑚坟墓是一座安静的坟墓,但愿我和我的同伴不会葬身他乡!”
托列斯海峡
12月27日到28日夜里,“鹦鹉螺号”以极快的速度驶离了万尼科罗群岛海域,向着西北方向航行,它在三天之内,就行驶了七百五十里,从拉·白鲁斯群岛穿过了巴布亚群岛东南尖角。
1868年元旦这一天,康塞尔一大早就来到平台找我,他对我说:
“先生,请允许我给您送上节日的祝福,祝您一年顺利!”
“康塞尔,我很感谢你的祝福。不过,我要问问你,在我们目前的处境中,你所说的‘一年顺利’的含义是什么?这一年是将会结束我们在船上的囚禁生活呢?还是继续这段奇异的游历旅行的一年呢?”
康塞尔回答道:“先生,我不知道怎样对先生说才好。确实,我们看到了许多离奇有趣的事物,两个月来,我们每天看到的都是奇迹,没有一点厌烦的情绪产生。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真不知道将来要怎样了结。但我觉得,这样的机会恐怕是我们永远也找不到的了。”
“这样的机会是永远也找不到了,康塞尔。”
“另外,尼摩先生这个人也确实像他的拉丁文名字所表示的意义一样,他的存在与否,都不会让人觉得碍事。”
“康塞尔,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如果先生不介意我说的话,我想顺利的一年,就是可以让我们看见一切的一年……”
“你想看见一切?康塞尔,那是需要很久的时间啊!还有,尼德·兰会怎么想呢?”
“尼德·兰的想法跟我的正好相反,”康塞尔回答,“他这个人很实际,也很贪吃。但是,他并不会满意于每天总是看鱼和吃鱼。对一个习惯吃牛排、吃饭时总要有点儿白兰地或真尼酒的真正的萨克逊人来说,没有酒、面包和肉的日子,是很难过的!”
“康塞尔,我对于船上的饮食条件很适应,所以对我来说,吃喝问题并不会让我烦恼。”
康塞尔回答说:“我跟先生一样,因此我才想继续留在这里,可尼德·兰师傅却想逃走,所以,新的一年,如果让我满意,那就让他不满意了;反过来也是这样。这样,我们两人中总有一个人会如愿以偿的。说来说去,我还是要敬祝先生随心顺意。”
“谢谢,康塞尔,不过新年礼物的事,只能等以后再说了,我先用握手来替代一下吧!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
“先生从来没这么慷慨过。”康塞尔回答。
说完,我和小伙子便离开了。
到了1月2日,从日本海的出发点算起,至今我们已经行驶了一万一千三百四十海里,也就是五千二百五十里了。澳大利亚东北边珊瑚海的危险海域,是“鹦鹉螺号”现在所要面临的。我们的潜艇沿着海岸行驶,距离可怕的暗礁脉只有几海里。1770年6月10日,库克率领的船险些在这里遇难沉没。库克自己乘的船与一座岩石相撞,船之所以得以保全没有沉没,是因为被撞下来的一块珊瑚石正好塞进了船身被撞开的洞口。
我非常希望能看到这条长三百六十里的暗礁脉。波涛汹涌的海水冲击在暗礁脉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大响声,如隆隆的雷声。可是,“鹦鹉螺号”纵斜机板却正把我们向更深的海底带去,我与这座珊瑚造成的长城只能擦肩而过。我看到的只有渔网所打到的各种不同的鱼类。在这些被打捞起来的许多鱼类中间,我发现了嘉蒙鱼,这种鱼跟鲸鱼一般大,两侧浅蓝色,身上有横纹,随着鱼的长大,横纹也慢慢消失。这类鱼成群结队地跟着我们,提供给我们特别美味可口的菜肴;渔网还网到不少青花鲷鱼,这种鱼的身长五厘米左右,跟海绊鲤的味道相似;我们还打到了锥角飞鱼,它是名副其实的海底飞燕,身上能散发出磷光,在黑夜里一会儿飞向空中,一会儿飞向海面。我在鱼网里还发现了几种软体类和植虫类动物,如翡翠虫、海渭、糙鱼、马刺鱼、罗盘鱼、樱子鱼、硝子鱼等。也有一些植物花草被鱼网打到,主要有漂浮的美丽海藻、刀片藻和大囊藻,这种藻都有一种黏液从身上的细孔中分泌出来。我在这种海藻里面采到了一种十分好看的胶质海藻,在博物馆里,这种海藻算是自然界的珍奇。
通过珊瑚海两天后,1月4日,我们来到了巴布亚岛海岸。这时,尼摩船长告诉我,他打算通过托列斯海峡去印度洋。除此以外,他没再对我说一句话。尼德·兰觉得这条路使他接近了欧洲海面,显得异常高兴。
托列斯海峡的两侧,一边是新荷兰岛,一边是巴布亚岛,又名新几内亚岛。这个海峡是个很危险的地带,海峡里不仅暗礁密集,而且还有这一带海岸的土人经常出没。
巴布亚岛位于南纬0°19′和10°20′,西经128°23′和146°15′之间,长约四百里,宽约一百三十里,总面积约有四万平方里。正午,船副来测太阳高度时,我望见了阿化斯的山顶,那里有峻峭的山峰,一层一层地高起。
1511年,葡萄牙人佛朗西斯·薛郎诺发现了这个岛屿,在后来的时间里,陆续有人分别来到过这里,其中包括唐约瑟·德米纳色斯于1526年来过;格利那瓦于1527年来过;西班牙将军阿尔瓦·德·萨维德拉于1528年来过;尤哥·奥铁兹于1545年来过;荷兰人舒田于1616年来过;尼古拉·苏留克、塔斯曼、胡每尔、嘉铁列、爱德华、布几威尔、库克、贺列斯特于1753年来过;1823年来过的有斗比列;1827年有杜蒙·居维尔。雷恩兹说过:“巴布亚是占据整个马来亚的黑人基地。”我敢确定,这次的航行会把我拉到可怕的安达孟尼人面前。
“鹦鹉螺号”现在驶入的是地球上最危险的海峡口,这是连最大胆的航海家也不敢通过的海峡,路易·已兹·德·托列斯从南方海上回到美拉尼西亚群岛时,就曾经冒险穿过;1840年,杜蒙·居维尔的几艘船就是在这里搁浅的,几乎是船毁人亡。我们这艘征服了大海中所有艰险的“鹦鹉螺号”,现在也要来和这珊瑚礁石群较量较量了。
虽然托列斯海峡的宽度大概有三十四里,但想要穿越它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海峡里堵着无数的小岛、岛屿、暗礁和岩石堵。因此,尼摩船长在通过这个海峡时特别谨慎。“鹦鹉螺号”在海面上以中速行驶。潜艇的推进器像鲸鱼的尾巴一般,缓缓地击打着海水。
趁着这个机会,我和我的两个同伴一起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平台上。我们的前面就是领航人的驾驶舱,如果说得没错,尼摩船长本人正在里面亲自指挥“鹦鹉螺号”。
一张非常详尽的列斯海峡地图摆在我的面前,我非常专注地看着。这图是由水力工程师文生唐·杜日兰所绘制的,他从前是古往·德波亚号的海军少尉,现在是海军上将,杜蒙·居维尔的最后一次环球航行期间,他是其中的一名参谋人员。这张地图跟金船长制的相同,都是最完善的地图,它可以引导我们避开危险,通过这个狭窄的水道。
“鹦鹉螺号”的周围波涛汹涌,海浪从东南奔向西北以两海里半的速度流过去,拍打在四周散布着的露出海面的珊瑚礁上。
“这海上的风浪真是够凶恶!”尼德·兰对我说。
“是的,确实很可恶,”我回答,“像‘鹦鹉螺号’这样的船应付它都不是那么轻松的。”
加拿大人又说:“那位怪船长肯定对他走的航路十分熟悉,因为我看见那里有不少珊瑚礁,只要碰一下就能把他的潜艇撞得粉身碎骨。”
是的,我们的情况确实危险,但“鹦鹉螺号”并不沿着“浑天仪号”和“热心女号”所走的航线行驶,那是使杜蒙·居维尔受到致命打击的航线,它好像有了魔法,能从这些凶险的暗礁中间安然滑过去。它靠着北边,沿着莫利岛行进,再回到西南方,朝着甘伯兰海道驶去。我本以为他会一直开到甘伯兰岛,可它又突然掉头向着西北方向,穿过众多不知名的小岛和岛屿,朝通提岛和莫韦海峡驶去。我当时心里在想,这个冒失得近乎疯狂的尼摩船长,是不是要把他的船驶入杜蒙·居维尔的船几乎要沉没的险道中去。没想到,他又改变了航向,笔直地向着西边——往格波罗尔岛驶去。
这时,已是下午三点。海浪翻滚,潮水高涨。“鹦鹉螺号”靠近了格波罗尔岛,岛上有一片很好看的班达树林,至今还像在我眼前一样,印象深刻。潜艇沿岛走了两里左右的时候,突然,一个猛烈的冲击把我给震倒了。“鹦鹉螺号”和一座暗礁相撞,动弹不得,有点儿向左偏斜。当我站起来时,我看见尼摩船长和他的船副走上了平台。他们检查了一下船的情形,然后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
目前,格波罗尔岛距离我们的潜艇右舷大约有两海里的距离,这个岛屿的海岸像一只巨大的胳膊从北至西作回环,一些珊瑚石的顶部由于退潮而显露出来。我们的潜艇艇身非常坚固,并没有受到损害。这片海域平常的潮水不高,我们的潜艇就搁浅在这里。尽管潜艇没有沉没,也没有损坏,但是潮水不高的情况为潜艇返回大海增加了很大的难度,说不定就永远被搁浅在这里。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尼摩船长的潜水船也就完了。
我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尼摩船长却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他自信地向我走了过来。
我赶紧问他:“出了什么事故吗?”
他回答说:“没有,只是一个小问题而已。”他回答我。
“但这个小问题有可能会使您再次成为您不喜欢做的陆地居民啊!”我继续说道。
尼摩船长注视着我,眼光很奇特,然后对我做了一个否定的手势。这意味着他的信念很坚定,是没有任何东西能强迫他再返回大陆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对我说:
“阿龙纳斯先生,我们的海底旅行才刚刚开始,‘鹦鹉螺号’现在还没有损坏,它仍然可以带着您去看海洋的秘密。能够和您一起进行海底旅行是我的荣幸,我可不希望这么快就结束了我们的旅行。”
“尼摩船长,‘鹦鹉螺号’是搁浅在潮水不高的海域,就算涨潮了也难以使这么大的潜艇浮起来,依我看,想要离开暗礁重返大海,几乎是不可能的。我不知道您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对他说,并没有注意他刚才对我说的话语里含有讽刺的味道。
尼摩船长回答我说:“教授,您说得对,太平洋的潮水确实涨得不高。但是在托列斯海峡的高潮和低潮之间有一米半的落差。今天是1月4日,五天之后月亮就会变圆了,到那个时候,这个讨人喜欢的月球就会使海水升得很高,借我一个力量,使我重返大海!”
尼摩船长说完这些话后,便和跟在他后面的船副一起回到“鹦鹉螺号”船中。而这艘大船就好像被那些珊瑚虫分泌出来的黏合液牢牢地固定在了礁石上一样,一动也不动。
船长离开后,尼德·兰走到我的面前来问我:“先生,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