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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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还对诸王进行了慷慨的赏赐,其中周王朱因与朱棣同母,赏赐最为优厚。朱棣刚即位,就给周王加岁禄五千石,并赐钞两万一千锭。七月九日是周王的生日,朱棣又赐给他丰厚的生日礼物:冠一,通天犀带一,彩币三十匹,金香炉、盒各一,玉观音、金铜佛各一,钞八千锭,马四匹,羊十只,酒百瓶。这种礼遇是别人所不敢奢望的。
另一个被增岁禄的是谷王朱橞。朱棣攻抵南京时,他与李景隆开金川门迎驾有功,朱棣特赐他乐七奏,卫士三百,改封于长沙,增岁禄二千石。仅他增加的这些就等于伊王朱的全部岁禄。兵部尚书茹瑺之死也与谷王有关。茹瑺过长沙时没有去谒见谷王朱橞,朱橞告于朱棣。《明史》中记:“时方重藩王礼,谷王又开金川门有功,帝意向之。陈瑛遂劾瑺违祖制,逮下锦衣卫。瑺知不免,命子铨市毒药,服之死。时永乐七年二月也。”茹瑺的死,可能还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在此前,他曾因不送赵王,被遣归里。“既而为家人所讼,逮至京,释还。”
家人究竟告发何事,史书中不记。但茹瑺因为得罪谷王而致入狱自杀,足见当时藩王的声位之重。
建文时一般不准诸王进京,朱棣则一改此规,许诸王时而入京朝觐。这实际上也是他安抚诸王的一个措施。
但诸王很快就发现,他们在朱棣手下必须小心行事,不能骄恣放纵,更不能干任何危害皇权的事。否则,这位“大兄”削起藩来比当年的建文帝要厉害得多。
永乐中的藩王已经无法同洪武中相比了,因为朱棣不同于朱元璋的最根本之处,是他不再用藩王代替功臣守边。这不能不归功于朱允炆削藩。而凭借武力夺得皇位的朱棣,也有足够的力量和资格去左右那些藩王和武臣们了。有人解释说朱元璋封藩守边是出于无奈:“又况和林以外,金陵遥制特难,于是分树九王,自燕以往,延错万里,优以声灵,顾盼特重,是诚有不得不然者。”其实根本原因是朱元璋对功臣多疑。朱棣接受教训,不再依靠藩王,仍用功臣,不过他派遣了亲信宦官分镇监军,加强了对武臣们的控制。当时驻守北方的总兵官是洪武旧臣何福。他在建文中曾与朱棣交战,因此对受命镇边心存疑虑。永乐六年(1408年)他上书给朱棣,说自己“总番汉兵久,虑势重致谗”,请求调蒙古族军官赴边领军,朱棣没有同意。用武臣守边的方针,这时早已确定下来。
永乐元年(1403年)冬天,秦王朱尚炳(秦王朱樉之子)入朝,一行人马走到潼关时,已是夜间关门紧闭。秦王命左右叩关甚急。镇守潼关的指挥使姚镇,命令将士严守关隘,自己登关对外面说道:“朝廷禁门,深夜不得启也。”秦王又急又怒,却只得夜宿关外。他到京师见到朱棣时,垂泣哭诉说:“潼关姚指挥慢朝廷甚,夜不容入关。”朱棣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不久姚镇入朝,朱棣故意当众问起不令秦王入关的情形,姚镇答道:“潼关,国家重地也。臣止知陛下,非知秦王。”朱棣顾视左右,大声说道:“如姚指挥,真锁钥之臣。”赐予宝钞以为奖励。朱棣在有意树立姚镇这样的榜样,他需要武臣们绝对效忠于皇权。姚镇同茹瑺截然不同的结果,不仅因为秦王与谷王的地位不同,更主要的是姚镇严格执行了制度,而茹瑺却违反了制度。
永乐初年的藩王们对朱棣的优礼得出了一个完全错误的结论,他们把“靖难”的胜利看成是他们自己的胜利。这种错误认识使他们更加恣纵不法。
明初藩王居藩不法是司空见惯之事,只有极个别的人表现较好。如封到四川的蜀王朱椿,雍容好儒,守礼法,还为当地百姓做了一些善事,其余的可以说都有不法行为。轻者骄纵放荡,为害地方;重者则暗养勇士,阴谋夺位。如若按照他们的行为而论的话,恐怕很少有能够逃脱罪责的。但是朱棣所注意的并不是他们是否劣迹昭著,而在于他们是否构成了对皇权的威胁。几乎是在优礼藩王的同时,朱棣已经开始对他们进行严格的限制,他继续建文帝的削藩也就同时开始了。
齐王朱榑是个凶暴尚武的藩王。自从复爵归藩后,他的行为更加骄纵。事情传到朱棣耳中,朱棣将他召到京师,当面教训了一番,让他不要忘记建文中削夺之苦。谁知朱榑怙恶不悛,回去后变本加厉扩大势力。他阴蓄刺客,广招异人术士,而且命王府护卫据守青州城,不准守吏登城夜巡。这种将藩国独立于朝廷管辖之外的做法是朱棣不能允许的。守吏李拱、曾名深等人上急变。朱榑得知后将他们拘匿起来,杀掉灭口。永乐三年(1405年)朱棣下诏索要李拱等人,并责谕有不轨之举,朱为此上书谢罪,态度颇为诚恳。朱棣封其书示朱榑,以为劝警。第二年五月朱榑再次入朝,廷臣们当面弹劾他,朱榑大怒,厉声喝:“奸臣喋喋,又欲效建文时耶?会尽斩此辈!”朱榑是个不识时务的藩王,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被削夺时的狼狈相。而他这种种言语行为的根源,正是他错误地将“靖难”的胜利认为是所有藩王的胜利。朱榑未能再返藩国。他被拘留京师,削夺官属护卫,齐府护卫指挥柴直等人被捕杀。同年八月,他被废削为庶人,禁锢于南京,这是朱棣削废的第一个藩王。
第二个被朱棣削废的是谷王朱橞。他倚仗开金川门之功,永乐初优礼过于诸王,更加肆意横行,在当地“夺民田,侵公税,杀无罪人”。王府长史虞廷纲数次规劝,惹得他大发雷霆,反诬虞廷纲诽谤,将其磔杀。他招纳了一批亡命之徒,教他们习兵法战阵,造战船兵器;又大建佛寺,找来一千多僧人为他念咒语祈福。他还伪引占卜中的谶语,称自己是太祖的第十八子,当主神器。谷王朱橞实际上是第十九子,因赵王朱杞早死,他即自称为第十八子。以致后来当皇帝心切,竟打算借元宵节献灯的机会,选壮士同入内宫,伺机为变。致蜀王书中,多有起事的隐语,受到蜀王的回书切责。不久,蜀王的儿子崇宁王朱悦燇因罪逃来长沙,藏在谷王府中。朱橞借此广布谣言:“往年我开金川门,出建文君,今在邸中,我将为申大义,事发有日矣。”他的部下密报于朝廷,蜀王也上书告变。于是朱棣召朱橞入朝,数其罪过,他无言以对,伏地请死。朱棣请周王朱、楚王朱桢和蜀王朱椿共议处置,诸王异口同辞,指为大逆当诛。永乐十五年(1417年)正月,朱棣正式削废谷王,禁锢不诛,倒似乎是法外开恩了。
由于谷王打着建文帝朱允炆的旗号谋反,故殃及朱允炆的弟弟允熥。当时,他是朱允炆唯一还活在世上的弟弟。朱棣怕有人借他搞不轨之谋,派人将他暗中杀掉。
诸藩的悲哀
朱棣的削藩在手段上确实超过了朱允炆,他不是一味削夺,而是有明显的区别与选择。一些藩王虽然劣迹斑斑,但并不对皇权构成危害。像伊王朱,时时挟弹露剑,驰逐郊外,击伤百姓,又将男女剃光头发,剥光衣服,以为笑乐。这无非是流氓成性,喜武好斗,朱棣并不放在心上。尽管民怨沸腾,百官交章弹劾,结果却不曾被废夺。
代王朱桂曾被朱允炆废为庶人,朱棣复其爵,让他于永乐元年(1403年)回原封地大同,但不久就听到他有骄纵不法的行为。朱棣赐书警告他:“闻弟纵戮取财,国人甚苦,告者数矣,且王独不记建文时耶?”代王仍不思悔改,又有告发者列出他的三十二条罪状。朱棣遂召他入京,他不来。再召,只得硬着头皮上道。走到半路,朱棣又派人将他遣回。虽然削其三护卫,止给校尉三十人随从,但爵位总算保住了。
岷王朱楩在建文时也被削废,朱棣复其王爵。当时西平侯沐晟向朱允炆奏报其不法行为,使其被废为庶人,故复爵后与沐晟交恶甚深。得知岷王恶习如故,朱棣赐书劝谕,同时也诫谕沐晟一番。岷王不思改过,整日沉湎于酒色,擅自收缴诸官司印信,妄戮吏民。朱棣听说后十分恼怒,夺其册宝,但不久又还给了他。岷王继续为恶不改,朱棣遂削其护卫,罢其官属。名义上虽然还是藩王,但实际上如同一介平民,自然也就无法继续作恶了。
辽王朱植在“靖难”中听命于朝廷,朱棣虽然对他极为不满,但知其并无威胁,因此只是削夺护卫作为报复,并未将其废藩。
周王朱和宁王朱权是诸藩王中的佼佼者,他们的情况有些特殊,一个是朱棣同母兄弟,建文中又因与朱棣的关系而首遭削废;一个曾参与“靖难”,朱棣当初有“中分天下”之许。永乐中这两个身份特殊的藩王与朱棣的关系十分微妙,他们都受到朱棣的特殊优礼,同时也都成为重点防范的对象。
宁王朱权的三护卫都是骠悍的骑兵,为朱棣夺取天下立下了汗马功劳。朱棣即位后,不仅没有和朱权“中分天下”,而且连个较好的封地也没有给他。宁王自然也不敢提中分天下的事,一开始只要求封到苏州。朱棣以苏州为畿内之地,没有答应。又请封往钱塘,朱棣则说,父皇曾打算封周王到钱塘,但是并没实现,所以现在也不能封给他。最后终于将宁王改封到南昌。当时的南昌还属于比较荒僻的地方,宁王自然怏怏不乐。他于永乐元年(1403年)二月就封,当年就有人告以“巫蛊诽谤罪”。这种罪名如果不是出于有人希旨诬告,便是朱棣有意“敲山震虎”。宁王听说后非常害怕,但朝廷派人按验,并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朱棣又见宁王那么惶恐,总算未予惩治。从此以后,宁王行韬晦之术,构精庐一区,以鼓琴读书自娱,才得以终永乐一朝无事。
周王朱一向不安分守己。建文时,长史王翰多次规劝他,都被他当成耳旁风,后来他的次子汝南王朱有向朝廷告变,说他的父亲有异谋,致使周王被废,禁锢于南京。朱棣念其为同母兄弟,对他格外优厚,复其王爵后,让他回原来的封地开封。周王说开封临近黄河,为河患所苦,希望改封别处。朱棣命在洛阳为他建造新宫,准备将他徙封到洛阳。但是不久,周王又说河堤已加固,请求再修一下开封的旧宫,以节省费用。朱棣又答应了他。但周王并不接受教训,违犯礼法,擅自在他封地以外的州县张贴榜文,号令地方。地方官抄下来报告朝廷。永乐三年(1405年)七月,朱棣赐书切责,要他“行事存大体,毋贻人讥议”。
永乐十八年(1420年)十月,有人告发周王准备谋反,朱棣遣心腹“察之有验”,遂召他进京,把别人揭发他的罪状让他看。周王无言可辩,顿首连称死罪。朱棣许其归国,但已革去三护卫。他在诸王中还算较好的一个,才是这种样子,其他藩王也就可想而知了。周王大概觉得,除朱棣外,他是众兄弟中最年长者,朱棣之后该轮到他当皇帝了,所以明代人就说,周王“岂非复袭壬午故事耶”?之所以说周王是诸王中较好的一个,因为他毕竟是个读书人。特别值得一提,他还是明代颇有成就的科学家,著有《救荒本草》一书,收录了可供人食用的野生植物四百余种,李时珍曾称赞该书“详明可据”。周王还主持编写了《普济方》一书,共一百六十八卷,集明代以前方剂之大成,是我国现存最大而又最完备的一部古代方剂学著作。周王还善词赋,著有《元宫词》百章。这些大概都是他在政治上失意后专注于学问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