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漠野烽尘(2)

作者: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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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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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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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964字

一年前丘福丧师的耻辱至此已经得到洗雪,于是朱棣下令班师。但在步军回师的同时,他自己却率精骑东行,寻击阿鲁台。


六月初七,朱棣来到苍松峡,这是一片草木葱郁之处。正当准备宿营时,发现草木有被马食过的痕迹,知道阿鲁台刚刚经过这里,明军不顾山路崎岖,平川泥淖,昼夜疾行,两天后终于在飞云壑附近与列阵而待的鞑靼骑兵遭遇。气氛立刻紧张起来,朱棣命将士们排成方阵前进,自己率数十骑登山瞭望。山谷中可以看到鞑靼骑兵出没,但似乎尚无意向明军攻击。


阿鲁台这时正处于进退维谷之中,他与本雅失里分裂东走,本欲避免与朱棣交锋。如今明军追击至此,已经没有退路,他只能在降与战之间做一抉择。从当时形势看,只有降附才能保住实力,因此明军到达后不久,他便派人叩营表示降附之意。但是他终于未能投降,这阻力既来自他属下的反对,更来自明廷方面。朱棣此次亲征的目的是为打击鞑靼的实力,迫使其无力南下,他绝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正当阿鲁台迟疑不决之时,明军突然发起攻击。山谷中炮声隆隆响过之后,明军左哨首先与鞑靼骑兵接战。阿鲁台率数千骑兵迎击朱棣的中军。朱棣亲率宿卫精骑高呼冲阵,箭矢如雨,阿鲁台无法抵挡明军的攻势,丢弃部属,携家突围。鞑靼骑兵溃散了,山谷中到处是丢弃的辎重。明军沿山谷追击了两天,由于炎热乏水,军士饥渴,才迫使朱棣不得不放弃继续追击。从广漠戍南归时,仍发现有少量零散的鞑靼骑兵时而出没尾随于明军之后,战事似乎尚未结束,直到朱棣设伏河曲,擒杀了这些尾随的散骑后,明军才得以安然班师。


这确实是一次相当艰难的远征,当朱棣在沿途勒铭歌功时,军队已经几乎断粮了。他把御用的储粮散发给将士,并命军中粮多者借贷互济,还京后倍偿,借以暂渡饥困。回师至开平宴劳将士时,朱棣感慨地对左右说道:“在塞外时,念士卒艰苦,食不甘味。想起过去征战,亦均如此,只是这次尤念士卒劳苦。”


应该说,朱棣这一次亲征是卓有成效的。尽管他未曾擒获本雅失里和阿鲁台,但他确确实实打击了鞑靼的实力,这也正是朱棣北征的目的。


永乐九年(1411年)冬天,阿鲁台主动遣使来朝,表示愿意归附,但同时又提出请求役属女真和吐蕃诸部,让朝廷刻金为誓词,磨金于酒中,以同诸酋长饮酒盟誓。朱棣没有同意。当时不少朝臣主张准许其请,以求边境安宁,唯独阁臣黄淮反对。


“鞑靼之势,分则易制,一则恐难图矣。”黄淮的主张与朱棣是一致的。


“黄淮论事,如立高岗,无远不见。”朱棣对他深表赞许。


二度北征


随着鞑靼的削弱,瓦剌的势力乘机发展起来。永乐十年(1412年)九月,瓦剌顺宁王马哈木攻杀本雅失里,阿鲁台被迫率部众大约两万人南迁开平。他无力与瓦剌抗衡,上书请朝廷出师征讨,并不断遣使进贡称臣。


此前,马哈木已遣指挥观保来到明廷,声称“既灭本雅失里,得其传国玉玺,欲遣使进献”,但是“虑为阿鲁台所要,请天兵除之”。本雅失里的这个传国玉玺在历史上赫赫有名,传自秦始皇,上面刻有李斯所写的小篆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玉玺在东汉末一度落于孙坚之手,后来由魏晋而隋唐宋,入了元朝宫廷,被元顺帝带到应昌,又被本雅失里带去了瓦剌。


大概是觉得手中传国玉玺的分量不轻,马哈木的来使还恃强向朱棣提出一些要求:“脱脱不花之子今在中国,请还之”;瓦剌部属伯颜阿吉失里等“多效劳力,请加赏赉”;甚至宣称“瓦剌士马整肃,请军器”等等。瓦剌想用传国玉玺打动朱棣的心,诱使他成为其复仇的工具。虽然朱棣说过“朕未尝重此宝”,但玉玺毕竟是故元皇室所系,是与明廷对抗的象征,朱棣也不能不有所考虑。他对诸臣说,“此虏骄矣,狐鼠辈不足与较”,心中的不快是明显的。事实上这玉玺马哈木并未献出,后来经由北元的林丹法,归了清太宗皇太极,被顺治皇帝带到北京,据说现存于台北故宫博物院。


永乐十一年(1413年)正月,瓦剌马哈木又遣使来明廷贡马。这次更是“表词悖慢”,“多所请索”,向朱棣提出将甘肃、宁夏原归附鞑靼的各部转为瓦剌部属。当时,明廷派赴瓦剌的敕使舍黑撒答等被马哈木无理扣留不归,朱棣对瓦剌的骄横大为不满。


瓦剌的强大打破了北方原有的稳定和平衡,这是朱棣始料未及的。他在派中官敕责马哈木时说:“能悔过谢罪,待尔如初;不然,必举兵讨罪。”朱棣这番话并非恐吓,他当时确已准备亲征瓦剌。就在这一年的四月,朱棣又一次来到了北京。阿鲁台大概猜到朱棣北巡的用意,派人上奏马哈木杀本雅失里,抢走国玺,擅立答里巴等罪行,请求以所部为先锋,讨伐瓦剌。朱棣不希望鞑靼、瓦剌形成偏强之势,于是决定扶植一下穷蹙无力的阿鲁台。


七月,朱棣赐封阿鲁台为和宁王,连同其母亲、妻子都赐予诰命冠服。对鞑靼的封赐,进一步招致了瓦剌的不满,马哈木等从此不再朝贡。并于当年冬进兵饮马河,声称袭击阿鲁台,实际是在对明廷施加压力,于是朱棣决意再次亲征。


朱棣对这次亲征取胜有十足的把握,明军已经具有前次出塞的经验,而且瓦剌这次进抵饮马河,深入鞑靼领地,鞑靼和宁王阿鲁台又宣布与朝廷同垒,这些条件都比上一次更加有利。


永乐十二年(1414年)三月十七日,朱棣带着皇太孙朱瞻基,率领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北征,开始了登基后的第二次亲征。


尽管阿鲁台表示支持这次亲征,但是朱棣对他并不十分信任。他告诫部下保持警惕:凡遇东行的骑兵,很可能是瓦剌去投见阿鲁台的;凡遇西行的骑兵,则可能是阿鲁台部下往投瓦剌者,一律不得放过。


在茫茫的荒漠草原上,明军仔细地寻找着瓦剌骑兵的踪迹。频繁的雨雪给行军带来许多困难,但朱棣仍然比上次北征提前十天到达饮马河,按照部将的报告,已经发现瓦剌的骑队东行。他本以为在这里能与瓦剌大军会战,但是在这里停留了四天,却并未等到敌人的骑兵,于是又不得不继续前进。


蒙蒙细雨中,明军前哨终于在康哈里孩与瓦剌骑兵相遇了。这是一支大约有数百名瓦剌骑兵组成的机动部队,他们与明军稍稍交战后便都退去。此时瓦剌的主力正集结于百里之外。三天后,明军循迹追至忽兰忽失温。


数万名瓦剌骑兵集结于山顶,看到明军排列整齐的布阵,未敢轻举。双方都比较谨慎。这次瓦剌马哈木与太平、把秃孛罗三部扫境来战,从实力上与上次分裂为两支的鞑靼大不相同。对这一点,朱棣事先大概并未预料到。他身披甲胄,登上高埠指挥,命铁骑挑战,瓦剌骑兵分三路由山上冲下。朱棣命将士燃放神机铳炮,瓦剌骑兵遭到火器突袭后,被迫退回山顶。明军以精锐数百为前驱,以火铳随后,再次向山上发起攻击。待瓦剌骑兵再次冲下山时,火铳又燃放起来。不少瓦剌骑兵被炮火击中,但大队仍然拥下山来。


宁阳侯陈懋、成山侯王通受命迎击瓦剌的右翼,双方在激战中相持不下。丰城侯李彬,都督谭青、马聚,都指挥满都攻击瓦剌左翼,战况更为激烈。马聚被创,满都力战而死。武安侯郑亨也在追击时为流矢所中,朱棣亲率铁骑冲击,依靠火铳和人马众多的优势,逐渐占了上风。瓦剌骑兵乘夜幕败走土刺河。他们在败退途中仍然聚众复战,表现了顽强的战斗力。


瓦剌骑兵虽然败退,但这是一场杀伤相当的战斗,这是出乎朱棣预料的。他在出师时显得有些轻敌了。宦官李谦自恃有些武功,带着皇太孙朱瞻基追击瓦剌骑兵于九龙口,突然遭到敌人的围攻,几乎身陷重地。朱棣急忙派兵救回,皇太孙总算得以生还,自知闯下大祸的李谦惧罪自缢而死。


朱棣从土刺河追击瓦剌回师大营时,已是二鼓,他亲身感受了这场战争的险恶,当时便借皇太孙之口宣布班师。


八月初一,朱棣回到北京。群臣在奉天殿为凯旋称贺,上“平胡表”。当群臣呼噪而退时,朱棣心中是明白的,在这次“杀伤相当”的征战中,明军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论及明廷对瓦剌、鞑靼的政策,许多人以为朱棣是在采取“以夷制夷”的妙策,但从他处理与瓦剌、鞑靼关系的实际效果上看,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妙策。如果说朱棣有什么既定方针的话,则可以“来者不拒,逆命必歼”一言蔽之。本来瓦剌、鞑靼间的仇杀正是可以利用之机,即使置之不理,明廷也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但朱棣不仅未能有效地利用这一机会,反而不明智地卷入二者间的冲突,时而打鞑靼,时而打瓦剌,成了他们利用的对象。如果说朱棣北征是为了明朝自身的利益,那么,他对形势的判断也是不准确的。瓦剌之罪不过是“表辞悖慢”、“多所请索”,它很难既攻击鞑靼又侵掠明朝。从地理上看,饮马河与开平、兴和、大同相去甚远,阿鲁台称其“扬言袭己,因而欲窥开平、兴和、大同”,不过要挑拨明朝与瓦剌的关系,诱使朱棣出兵,代己当敌。


阿鲁台说“愿率所部为先锋”,其实只是虚晃一招,朱棣出兵时,他按兵不动,并未助战。甚至朱棣率明军班师路过阿鲁台的家门,阿鲁台竟然称疾不朝,可见其傲慢与狡诈。阿鲁台并未把大明天子放在眼里,在他看来,朱棣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而阿鲁台不来朝见,朱棣也无可奈何,为了自己下台,反倒向阿鲁台致以慰问。朱棣岂不知阿鲁台阳奉阴违?只是不便说破罢了。在这场政治游戏中,鞑靼、瓦剌各有自己的小算盘,他们各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要和则和,要打则打,并不为朱棣的政策所左右。反观朱棣,貌似宽厚洞察,却往往棋下一招。明末清初的史学家谈迁在评论这段历史时说:夷狄相残,中国之利。本雅失里戕我使臣,至干王略。今瓦剌马哈木等乘其弱灭之,是代我泄愤也。鞑靼阿鲁台请复仇,仇不在我。马哈木等又请征阿鲁台,两置之,听其争长。败则重困,胜亦力疲,因势图功,此卞庄子刺虎之奇也。乃封阿鲁台,贾怨瓦剌,轻万乘以先之!后阿鲁台之叵测,适足嗤于瓦剌也。


朱棣没有像上次北征后那样立即回南京去,他对瓦剌和鞑靼依然放心不下,因为他当时还不大清楚瓦剌战后的情况。第二年初春,朱棣谕令北边将士严加守备,并堵塞居庸关北的隘口,以防北骑南下。其实这次北征使瓦剌大伤元气,已经失去了对鞑靼的优势。不久马哈木便派人入朝谢罪贡马,送还了以前扣留的朝使。朱棣亲征见到了效果。


直到永乐十四年(1416年)九月,朱棣才离开北京,返回当时的京师南京。他在南京只停留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便又重归北京,这时他已经决心将国都由南京迁至北京了。


自从第二次亲征击败瓦剌后,在大约七年多的时间里,北方边境基本保持了稳定。瓦剌和鞑靼都与明廷保持了通使、通贡、称臣的关系。只要他们对朝廷不“逆命”,朱棣一概置之不问。


阿鲁台同马哈木等却未停止互相攻杀,由于瓦剌新败势弱,鞑靼在攻杀中屡屡得手。瓦剌顺宁王马哈木死去,瓦剌力量进一步削弱,而鞑靼却又趁机发展起来,但是阿鲁台真正有力量叛扰边镇则是永乐十九年(1421年)朱棣迁都北京以后的事了。


迁都:天子守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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