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挺进淞沪(2)

作者:肖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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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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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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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930字

论实战经历,全连没几个人能和符长生比,他这么说,不少人便议论开了:


“的,这下叫他们尝尝咱的厉害!”


“小鬼子欺负咱们有年头了,大伙儿早憋足劲,就等着把小鬼子赶到海里喂鱼去!”


“娘的,当兵打鬼子,这兵才叫没白当!”


“小日本在地图上还没卵子大的一个地方,小鬼子站着没人高,蹲着没球高,怕它个球毛!”


大伙儿轰然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胜利的自信和对敌人的轻蔑。


季初五给符长生点上烟。符长生懒洋洋地靠在车厢里吞云吐雾,听着弟兄们的附和之言,悠然自得。


华连诚说道:“大伙别嚷嚷了,抽空打个盹,以后仗打起来,可就别想睡安生觉了。”把手里的香烟给了齐元本。


车厢里安静下来,华连诚借助挂在车蓬上的马灯,在颠簸中打开日记本,垫在双膝上,拔出自来水笔,写道:“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十一日,我部奉命兼程开赴上海抗战前线,中日决战,迫在眼前,众同志同仇敌忾,士气激昂,誓破倭贼以雪国耻。”写到这里,停笔片刻,续道:“中华民族已陷于生死存亡之最后关头,念及于此,吾身为军人,为国成仁,虽死无憾!”


翌日清晨,第87师进入上海,第522团的车队开至淞沪线张华浜火车站附近。绝大部分士兵都是初到上海,从没见过这座东方大都市的豪华景致,但此时肩负重任,下车后便步履匆匆直奔预定防区,谁都无心驻足观看街景。


季初五边走边望,沿路但见商行店铺百货杂陈,林立交错,洋房货栈鳞次栉比,密密层层,虽然所过之处并非上海的市中心,但也看得他眼花缭乱,啧啧称奇:“俺的娘哟,原来上海是这么大,这么多房子,又该叫多少人住去?”他正东张西望地找洋鬼子的教堂,冷不丁屁股上吃了一脚,原来步子慢下来了,后面的齐元本抬腿就是一下。季初五吃痛,赶紧加快了脚步。


按中日双方于1932年5月5日签定的《淞沪停战协定》,中国军队不能进入安亭经太仓到长江江岸七丫口一线以东的上海市区及周边地区,上海的防务只能由地方保安团负责,上海居民已多年未见过自己国家的军队。此时,上海市民一早上街,便见到了一支支头戴德式钢盔、装备精良的中国军队向日租界方向开进,顿时明白了这是正规军而不是保安团,显然国民政府已彻底抛弃了屈辱的对日政策,无不鼓掌欢呼,纷纷奔走相告。


第87师进至杨树浦日租界以北的虬江路至虬江桥一线布防,一部驻扎于吴淞镇蕴藻浜火车站至炮台湾一带,师指挥部设于江湾叶家花园。


十连先是穿过市区赶往虬江码头,由于师部考虑到北侧防御力量薄弱,半路上十连又奉命转赴吴淞驻地。在繁华的市区兜了个弯子又转出来了,许多士兵似乎有些失望。


吴淞一带是郊区,到处是成片的水田,河湖交叉,阡陌纵横,一派田园景色。一到驻地,华连诚立即下令清扫射界,挖掘弧形战壕,构筑机枪掩体和步枪掩体,彼此以交通沟相连,设置临时指挥所和预备阵地,工兵在阵地前布置铁丝网、地雷群和鹿砦。各排清点、调配武器,并测试了电话线路。


看到战前准备井井有条地进行着,华连诚感到一丝欣慰。


吃过午饭后,在当作临时指挥所的民房里,华连诚正比照上海市区地图仔细核对手中的日军街市据点资料。其实这些目标他最近几个月已经秘密地实地侦察过多次,这些资料都烂熟在胸,毫不夸张地说,那些街道、据点的位置都能闭着眼画出来。


由于中日关系日趋紧张难免一战,为了准确掌握日军部署情况,第87师、第88师呈准上级,安排连长以上军官,身着便装分批潜入上海市区进行实地侦察,对日军所建地堡、街垒,按自右至左的顺序,统一标号,标志在五千分之一的地图上,每个据点的通道、射向、兵力、可能配置的武器,均另册登记,除呈报上级外,每个步兵团印发一本备用。所以战斗打响后,这两个师能把敌人重要据点围困起来挺进至黄浦江岸,在很大程度上得力于事先准备比较充分。


这时,街头响起了喧闹声,只见一大群市民敲锣打鼓、浩浩荡荡而来,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军官和数十位商贾绅士模样的人,后面还有一批穿学生装的男女青年,许多人手里挥舞着红红绿绿的小旗,学生们慷慨激昂地唱着《抗敌歌》:“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我们四万万同胞!强虏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抗敌将仇报!家可破,国须保,身可杀,志不挠,一心一力团结牢,拼将头颅为国抛……”雄浑有力的旋律在街道回荡。


团长易安华也走出了团指挥部,和几个军官迎了上去。


一个站岗的士兵跑过来报告:“是上海市民组织的劳军慰问队来了。”


华连诚微觉诧异,部队今天刚进上海,想不到慰问队这么快就来了,又感到有些不安,嗅觉灵敏的日本情报机关,肯定也在密切关注中国军队的一举一动。此次作战原意是要乘敌人措手不及之时,以扫荡之势一举将敌击溃,把上海日租界整个拿下。但战斗尚未打响,就闹得沸沸扬扬,进攻势必失去突然性,可不是什么好事。


陪同慰问队的军官是师部的唐参谋,他介绍那位身材肥胖、着长袍、鼻架金边眼镜的是中汇银行的副董事罗品薰先生,也是慰问团的总代表,此外还有纱厂、煤业工会、自来水公司、轮船公司、百货公司等工商界代表和妇女运动促进会、复旦大学、沪江大学、同济大学、持志大学等高校学生组成的青年救国服务团代表等等。


众人纷纷握手,寒暄致意,场面甚为热烈。


学生们热情地把一只只写着“英勇杀敌”“保家卫国”字样的慰问袋分发到士兵们手里,里面装着饼干、罐头、面包、香烟、水果、布鞋、袜子、八卦丹、头痛粉、万金油等物品。士兵们接过礼物,个个喜笑颜开。


一男一女两位青年代表走上前,在街道中央展开了一面绣着“华夏长城,抗敌先锋”八个金字的大红锦旗,赠给全体官兵。


易安华接过锦旗,打开展示。几个新闻记者不失时机地用镁光灯拍下了这一幕。


只听易安华讲话:“守土是军人之天职!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们却是无尺寸之功,先受了你们老百姓的恩惠,我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全国老百姓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起来的,可是外敌却早已进了我们的家门,我们有愧呀!军事的力量要与民众的力量配合起来,才能得到胜利。现如今,我等持以百姓血汗换来的枪炮子弹,务必诚心竭力,歼灭仇敌——日本鬼子!”


人群中爆发出热烈掌声,久久不息。


华连诚老远就看到那个献锦旗的男青年高高的身影有些熟悉,走近几步定睛一看,国字方脸,剑眉星目,神采飞扬,果然是弟弟连智!不禁又惊又喜。


华连智也看到了他,叫道:“大哥!”快步而来。


华连诚捶了一下弟弟的肩头:“怎么这么巧?你们动作还挺快。”执着他的手走到街边。


“支援作战,我们学生责无旁贷!这些东西早些天就准备好了的。虹桥机场事件后(注3),上海气氛一直很紧张,日本侨民已经开始定量供应粮食,我们也知道就要开打了。昨天,上海各大学在闸北、江湾、吴淞等地举行新生考试,9点半,校方突然派人宣布停止考试,劝考生立即离开,不能片刻停留。虹口闸北一带断绝交通,只见鬼子架设机枪的汽车来来往往,公共租界内军警全体出动,在边界一带布防,种种紧张情形,和一?二八前夕差不多,战斗随时可能打响。今天一大早得知中央军进了上海,正好同学们组织去第87师部队慰问,我就争了个先,果然找到了你。”


“阿爸阿妈可好,连信连孝他们可好?”


“都好,家里人都很想念你。阿爸晓得上海要打仗了,就把工厂关了,给工人们发了生活费,叫他们回乡暂且躲避一时,等仗打完再回来上班。连信和连孝也要跟着姑妈回老家了,我留下陪阿爸阿妈。”


“上次匆忙离家,也没和爸妈打招呼,他们没气坏吧?”


“阿爸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不过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再说,你也是为了国家大局,他们也能谅解。这里与殷行近在咫尺,你几时有空,回家看望一下也好,阿妈现在整天为你担心。”


华连诚脸有愧色:“这几年忙于军务,实在是于孝道有亏。马上就要打大仗了,我现在不能回家去看望二老。这个仗打起来,我估计比一?二八战役更凶险,一时半会未必能停下来。留在上海太危险,你劝一劝爸妈,一起回老家!”


华连智说:“阿爸是放不下这些家业,这都是他多年的心血。再说,他老人家做了的决定,谁能更改?我也不打算离开上海!我们学校已经组织了战时服务团和救护队。大哥,以前我们被日本人欺负,是因为***,国家不团结,现在都转变过来了。你看,现在全国抗战兴军的热潮日甚一日,我们这样一个泱泱大国,四万万同胞上下同心一致,何惧一个小小日本?”说到这里,语调也高亢起来。


华连诚沉吟片刻,说:“我们是个泱泱大国,但几十年来却被东洋小国欺负得这么狠,单就这一点,就不可小看日本。大战越是临近,全国的抗战气氛越是高昂,不知怎的,我内心越是不安。”


华连智怔了一下,战斗尚未打响,兄长话语中却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味道,内心颇不以为然,问:“在上海打起来,你们有把握赢吗?”


华连诚想了想,实实在在地说:“要彻底击败日本、收复我国所有失地未免不切实际,但歼灭上海租界内的日军还是有把握的。《总体战》说过‘进攻是最好的作战式样’,日本人再横,也只有一条命,只要我军集中优势兵力发起猛攻,可一举成功!”


华连智脸上露出了笑容:“太好了,祝你们旗开得胜!不过,大哥你也要当心,战场上子弹可不长眼睛。”


华连诚说:“人活百岁,终有一死,军人战死沙场,死得其所!就怕辜负了国家的重托,死亦不安!”


华连智见大哥话里句句带“死”字,出言不祥,笑容顿敛。


华连诚见弟弟神色不对,便撩起军衣的一角:“你放心吧,今年是我的本命年,系上阿妈做的红腰带,能保佑我逢凶化吉。”


华连智笑了一笑,说:“大哥,我给你介绍几位好朋友。”拉着他走进人群,指着一个黑黑瘦瘦、其貌不扬的青年,“这位是司徒树羽,湖北人,我在北平念书时的大学同学。他可了不得,一句话,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指着一个穿西装的青年,“他是邵瑞林,是日本早稻田大学的毕业生,精通日语,是咱们河山县老乡。他俩是我最好的朋友。”


司徒树羽笑道:“我可不是什么九头鸟,本人名叫树羽,顾名思义,只不过是一只在树枝上喳喳叫的麻雀罢了。”众人笑了起来。


邵瑞林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上涂着闪亮的凡士林油,皮鞋一尘不染,一副小开气派,和华连诚握手时略显拘谨,笑了一笑,没说什么。


走到那位和他一同献锦旗的姑娘面前,华连智神色有些忸怩:“这位是夏知秋同学,沪江大学音乐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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