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建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本章字节:7404字
在许昌期间,服务团配合汤军团部队整训,在下级士官训练班中任政治教员。另一部份团员则在特务营教唱歌曲,如《义勇军进行曲》、《救国军歌》、《大刀进行曲》、《救亡进行曲》等歌曲,也曾演出过短剧,如《八百壮士》、《放下你的鞭子》等当时流行的剧目。由于形势发展,一个月后他们就随部队开赴徐州战场。
在行军途中,服务团成立标语组,每天提早出发,一路用红土和石灰书写墙壁标语。由于停留下来书写标语,不到中午服务团便给大部队赶上并超过,晚上要比部队迟数小时宿营。尽管早起晚睡,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汤恩伯乘小汽车常在部队出发后三、四小时出现,沿途视察军队风纪,见服务团确实辛苦,便命令副官处买了十几辆自行车配给服务团。有了车事情就好办多了,服务团标语组骑车先出发,一方面发动沿途群众烧开水,另外把村子里私塾的儿童集合起来,发给他们三角旗标语,教他们唱大革命时代《打倒列强》的歌曲,只是把“列强”改成“日本”,“军阀”改成“汉奸”。当大部队到达时,私塾老师带领学生手持三角旗、唱着《打倒日本》歌曲,上前欢迎部队,老乡们也用大桶送上开水。官兵们受到这样的拥护都很感动。服务团又领着官兵们高唱救亡歌曲,答谢群众的慰问,情绪热烈,不但消除了部队行军疲劳,也大大鼓舞了军民团结抗日的斗志。
到了徐州后,服务团得知川军第122师王铭章师长壮烈殉国的消息,战斗剧烈程度可见一斑。又听说第59军张自忠军长也在临沂阵亡(误传),华连智更是难受。七?七事变后北平沦陷,张自忠留在北平担任市长和日寇周旋,一时被国人误解,遭到许多报刊的口诛笔伐,华连智就曾在报上以《自以为忠》为标题发表文章抨击张自忠,说他是“平津特字第一号汉奸”。眼看着前方战事日益激烈,华连智在徐州再也坐不住了,带着部分团员赶到运河前沿阵地做支援工作,亲身体验了台儿庄大战的种种悲壮,受到极大震撼,写下一系列报道,歌颂和缅怀那些为国捐躯的勇士们。
台儿庄大捷的消息传出后,武汉、重庆、成都、广州、徐州……各个城市的军民不分男女老幼,都沉浸在节日般的兴奋中,鞭炮声震耳欲聋,到处是欢呼雀跃的人群。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门前挂起青天白日满地红国旗,连成一片旗帜的海洋,蔚为壮观。街道上到处是五颜六色的大幅标语,如“庆祝台儿庄大捷”、“中国必胜”等等。报馆的人用汽车装了大捆大捆的号外,在街上到处撒。各个救亡团体竞相涌上街头,游行、喊口号、唱歌,即兴演讲,表演戏曲,尽情地歌颂抗日英雄、丑化侵略军,号召人们团结御侮。
目睹无数中国将士血洒疆场的豪迈气概,华连智在报纸上感慨:“综观整个大战,孙震的第22军是川军,廖磊的第21军是广西军,韩德勤的第24军由江苏保安队改编而成,孙桐萱的第3集团军是山东部队,庞炳勋和张自忠的部队是西北军,于学忠的第51军是东北军,徐源泉的第26集团军是湖北部队……这里真正是全国各地部队的大集合、大杂烩!这些大大小小的军阀们,过去同室操戈,欺压百姓,如今都在‘团结抗日’的旗帜下站到了一起,站在了抵御外侮的最前线!这些部队的年轻士兵们生于乱世,或许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或许讲不出国家民族的大义,或许也曾为几块大洋的赏钱而迷失在内战的烽火之中,但在这场争取民族独立的伟大战争中,他们那颗忠于祖国的心是纯净的!在国家危难之际,他们对祖国的赤诚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出来并释放出巨大的能量!他们逝去的青春也焕发出夺目的光彩!正是这些被中央视为‘杂牌’的英雄们,撑起了中华民族不屈的脊梁,撑起了台儿庄的青天白日!”
那段时间里,后方报纸对台儿庄大捷的功绩报道,大多是孙连仲部在台儿庄的英勇杀敌,而对汤恩伯部在台儿庄外围的战绩则较少提及。汤恩伯很生气,认为是服务团的成员没有尽到宣传的力量。为了消除汤恩伯的不快,华连智叫服务团除了出版第20军团不定期的战报之外,又集中力量布置台儿庄大捷战利品展览会,重点宣传第20军团的战果。他们还在台儿庄北面田野里发现了三辆被击毁的日军坦克,于是叫当地老乡用黄牛拉了一辆坦克到火车站送往武汉展出,言明为“汤军团之战果”。
4月下旬,卢汉将军的第60军来到台儿庄,第60军有个妇女战地服务团,和华连智他们合并在一起工作,加上台儿庄大捷后从武汉三镇又来了很多青年要求参加服务团为抗日效力,他们的队伍一下子扩大到近百人的规模,工作的广度也一下子加大了,有些服务团成员不但站岗放哨,甚至还接过士兵的枪射击敌人。
然而战场上胜利的天平最终还是向日军倾斜了,随着第五战区下达撤退命令,华连智不得不带领着战地服务团在封少校的护送下乘车撤往徐州,不料半途遭遇日军偷袭,团员们伤亡过半,令他痛惜不已。
华连智此时正在救助伤员,一个身板壮实的军官向他走来,问:“你是华连智吗……”华连智忙于指挥现场,加上心情悲痛,并没有注意到高克平的话,只是随口说了句:“什么?”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几个士兵正对那个日军俘虏拳打脚踢。
华连智见状,不禁想起汤恩伯在酒席上谈论起南口之战遇到的两件头疼事:一是他的指挥所无论设置到哪里,不久就有汉奸放信号供敌机轰炸;二是他的部下任意枪杀俘虏,虽三令五申,却始终没有交上一个活的日本兵,这件事关系到他的声誉和威信,他很不满意:“我说杀敌一千、一万,别人认为那是吹牛,没什么根据,如果能逮一串俘虏押着游街示众,就完全不一样。”
汤恩伯还说,他的部队从南口撤下来时正好遇到八路军奔赴抗日前线,他和彭德怀、聂荣臻等有过一番长谈,他不得不佩服共产党军队的政治工作,能够抓住民心和抓活俘虏。于是请华连智训练他的部队如何不杀俘虏,华连智说已经编好一套供士兵们学习的简单日语喊话教材,比如“缴枪不杀”“优待俘虏”“我们的敌人是日本军阀”等等,汤恩伯表示满意,但几个月下来,也没见抓住过什么日军俘虏。
华连智走过去劝阻那几个士兵不要打俘虏,那几个士兵不认得他,不听,继续打。那个鬼子兵也很硬气,被打得鼻血直流,哼也不哼一声。这下连封少校也看不过去了,说:“打个死老虎算什么本事?”他们这才气咻咻地住手。
封少校说:“抓到一个活鬼子有不少赏钱呢。”有人说:“要什么赏钱?日本鬼子都是畜生,就该毙了喂狗!”
高克平跟了过去,见华连智正用日语问那个俘虏叫什么名字,是哪个部队的,还说了一大堆话,好像是讲道理,劝那个俘虏采取合作态度,高克平的日语不怎么样,没怎么听明白。
无论华连智说什么,怎么说,鬼子俘虏兵都一概不答,只是用一双恶狠狠的三角眼瞪着周围的人,嘴角依然带着狂傲之色。
高克平火了,一把将这个鬼子从地上拎起来,“啪”地给了他一个耳光:“这会儿还在摆皇军的臭架子?你奶奶的!”一手扒开他外面套着的中国军服,露出了里面的日本军装,指着一条竖杠一颗星的肩章说:“瞧,的还是个伍长(注1)!在南京,像这样的鬼子起码祸害过三五条中国人命!”说到“南京”两字,高克平的嗓音带着一丝颤哑。
华连智说:“这里不是南京……”
高克平打断了他:“不管这个鬼子是不是到过南京,刚才他杀你们的那股子狠劲你又不是没看到?这样的畜生不能轻饶!”
华连智说:“现在他是俘虏,身份不同了……”
高克平见他还在给鬼子“说情”,叫道:“如果你的亲兄弟死在日本人手里,你还会这么说吗?”
华连智一怔,他知道华连诚所在的部队参加过南京保卫战,由于时局混乱,他一直都不知道大哥的生死,但从高克平的话里预感到了什么,颤声问:“你……说什么?”
高克平问:“第87师的华连诚,是你的哥哥吗?”
华连智赶紧点了点头,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上。
高克平低沉着嗓音,一字一字地说:“华连诚营长在南京保卫战中殉国了!”接着把华连诚牺牲的经过简要说了。
华连智楞住了,过了半晌才走到路边,缓缓地坐在石头上,眼望着远方,一动不动。
高克平也很难过,将那个俘虏兵狠狠掼到地上,走到华连智身后,说:“我的父母、弟弟和姐姐,也都是死在了鬼子手里……”本想劝慰几句,但他的话停住了,他看到华连智埋下头,肩头耸动,听到了轻微的饮泣声。
片刻之后,华连智回过头来,拭了拭眼泪,但眼眶还是红的,他站起来紧紧握住高克平的手:“感谢你把我大哥安葬了!谢谢你……”刚说这句话,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了,他赶紧拭去泪水,问:“请教尊姓大名?你能把情况跟我说详细一点吗?”
于是高克平便把事情的前后细说了一遍,把华连诚入葬的详细地址告诉了他,抗战胜利后好将华连诚重新安葬。他心情很沉痛,南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光复,他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
华连智默默地听着,等他讲完后问:“我大哥留下过什么遗言和遗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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