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建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本章字节:9496字
石村战斗在9点左右全面打响,日军起初一个小队进行了试探性进攻,立刻遭到迎头痛击,丢下了十几具尸体撤退。日军随即在迫击炮、重机枪和掷弹筒的掩护下发起大规模进攻,凶猛的火力将一连匆忙构筑的工事轰开了一个豁口,大批敌人涌入村庄。樊六元带领战士们以班为单位,与敌人展开逐院逐屋争夺,从房外打到房内,屋下打到屋上,用大刀、刺刀和手榴弹与敌人殊死肉搏,事先布置的饵雷和暗藏的火力点发挥了很大作用,将敌人大量杀伤。敌人的第一次进攻被击退了。
第二次进攻,日军分兵两路,从南北两面发起进攻。发射了数十发迫击炮弹,将村子的工事大部夷平,进攻前又释放毒气做掩护。日军原以为八路这下应该失去抵抗力了,谁知当他们闯进村子,立刻遭到头戴防毒面具的对手的反冲击,八路军的火力并没有因为毒气而减弱——独立团在谷台集一战缴获的防毒面具这下派上了用场。
由于长年的战争消耗,此时的侵华日军也面临着物资短缺的问题,乙类师团其防毒面具已经不能做到人手一具,在扫荡前,通常的做法是中队长命令士兵们把脸浸到脸盆里,看谁憋气的时间长就叫谁戴上防毒面具去放毒气,进攻的时候只有打头阵的士兵才戴有防毒面具。当日本兵看到八路军戴着崭新的日式九九式防毒面具端着刺刀出现在面前时,那种吃惊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
经过激战,日军对石村的第二次进攻也被打退了。
竹崎得知消息后大为震怒,八路已经察觉到了日军的动向,如果不能在短时间拿下石村,围歼独立团的计划就成了泡影。他意识到这个独立团确实不好对付,昨天在谷台集断后的、今天在石村阻击的,都只是一个连的小股兵力,但在绝对优势的日军面前却毫不示弱,死缠烂打,如同钢钉一般牢牢扎在阵地上。
让竹崎恼火的不仅于此。西面的部队遇到了石村这个硬钉子,东面部队在墙崮山也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
天一亮,日军开始了大动作,什么也无法隐蔽了,周围的群众和民兵们立即把各种消息传递到独立团团部。高、华二人根据各方情报判明了敌人的真实意图,立刻调整部署,墙崮山布设防御阵地阻击东来之敌的部署不变,又命一个连增援石村阻击西来之敌,务必将敌人拖住,坚持到天黑再转移:“八路军死多少人也得顶住,坚决不能让群众吃亏,这不仅是军事任务,也是政治任务”。团部带三个连向北转移,其余部队掩护机关、伤员和群众向南转移。
想来也确实惊险:如果不是有群众事先报告,晚上独立团就可能一头钻进敌人设下的包围圈里去;如果不是一连在石村顶住了敌人的西面部队,也没这么多时间调整部署。
阳山虽名为“山”,其实只是鲁西平原上的一群丘陵,墙崮山就是其中的制高点,海拔三百多米,山下的陶村原是团部所在。
上午10点多,一支日军快速部队沿着乡间大道杀到了陶村。所谓快速部队,即是以坦克、装甲车、汽车以及骑兵、自行车混编的穿插部队,利用机动力和火力优势冲击、追击、分割敌人,打乱敌人的部署,导致敌人的惊慌溃乱。在正面战场,尤其是平原地区,日军依靠这种战术取得过不少成功。
当先的是三辆九五式轻型坦克,这种坦克自侵华战争爆发时就一直在中国横行,虽然装甲薄弱,但中国正规军一向缺乏有力的反坦克武器,穷八路就更不要说了,所以这种坦克凭借着良好的越野能力依然在逞凶。
面对八路军稀疏的枪声,领头的坦克十分不屑地碾过了村前那道浅浅的堑壕,里面的八路放了几枪就急忙逃进了村子,坦克停了下来,用37毫米战车炮将几座简易工事摧毁,后面的两辆坦克的坦克手把上半身伸出炮塔,用步枪射击村里的人影,为了节约子弹甚至连机枪都不用,对八路的轻视到了极点——日本是个物力贫瘠的国家,太平洋战争开始后更是面临浩大的战争消耗,所以扫荡之前日军一再强调了节约弹药的观念,再说,就凭土八路这垃圾般的工事和简陋的武器,有资格和皇军的战车叫板吗?
很快,村里的八路也不敢现身了。坦克也不等后面的步兵赶来,呈一字队形,鱼贯开进村子,先头坦克上飘着一面巨大的太阳旗。日军骑兵分两路向村后包抄,准备截杀逃出来的八路军。
村子这时到处燃起了熊熊大火,八路军点燃了成捆堆积着的高粱杆、麦秸和黄豆枝叶,很快整个村子便被燃烧的浓烟所笼罩。
日军坦克分队长开始感到有些不妙,浓烟隔绝了坦克兵的视线,对突然出现的敌人将不易提防,敌人可能趁机向坦克投掷燃烧瓶和反坦克手雷,而且烈火对坦克的发动机和履带也会造成伤害,九五式坦克的细长履带是会被火烧坏的,好在这种坦克的动力采用的是柴油机而不是汽油机,不易引发火灾,这一点在研制时比较超前。
不过,坦克分队长并不惊慌,土八路并没有专业的反坦克武器,也没有对付坦克的经验,坦克分队只要开出村子,占据开阔地的上风口,就一点事儿也不会有。村子里到处是浓烟烈火,只有一条胡同没着火,这条胡同直通村后,估计是八路用于自己逃跑的通道。三辆坦克当即掉转车头,往这条胡同驶去。
忽然,村外的日军骑兵听到了村里一连串的巨响,整个大地都在战栗,战马也惊得乱蹦嘶叫,他们转头往村里看去,坦克上那面巨大的太阳旗已消失在硝烟之中。骑兵队长预感到大事不妙,立刻带队冲进村子,眼前的景象把他们惊呆了:两辆坦克冒着青烟被炸瘫在当地,当先一辆更是被炸了个底朝天,底盘上露出老大一个窟窿,坦克分队长连同全车三人一起毙命。
仅存的一辆坦克停在原地不敢妄动,坦克兵大喊:“地雷!”
八路军巧妙地将坦克分队引进了村里的地雷陷阱,自己则全部撤上了墙崮山。
日军非常吃惊:八路军从哪弄来这么大威力的地雷?以前他们也遇到过八路的地雷,但八路没有现代化的兵工厂,又缺乏金属材料和高爆炸药,所制造的土地雷杀伤力比手榴弹大不了多少,炸个步兵还可以,被坦克碾上那只等于挠痒。
山上的高克平看到这一切放声大笑:“有借有还,物归原主!”又有些遗憾:“跑了一只王八,可惜,要是多有几发炮弹就好了。”
这是他们利用谷台集伏击日军运输队所缴获的75毫米山炮弹改造成的反坦克地雷。八路军一切缴获归公,那一仗缴获的炮弹全部上交,让高克平很不乐意。军分区首长说你们独立团又没山炮要炮弹有什么用?高克平说没准不久我就缴一门山炮回来了呢。军分区首长说你别吹牛,告诉他,太岳、太行、山东好几个军区都在筹建炮兵,缺山炮,也缺炮弹,一门山炮只有三发炮弹,正需要这批炮弹呢!高克平还是舍不得炮弹。当时迫击炮弹都希罕,更何况山炮炮弹,一发这样的炮弹,相于一个中农两年的收入。
他想了想,又提出意见:鲁西南是平原地区,有利于敌人施展机械化优势,特别是坦克的威胁很大,急需大威力的地雷,能不能将这批炮弹改造成反坦克地雷?山炮发射的炮弹落在坦克上可能滑开,不能摧毁坦克,但坦克装甲最厚的是前部和两侧,底盘则是其薄弱之处,如果炮弹从车底炸响,就准能掀翻鬼子的乌龟壳!华连信也帮腔,说他在延安时就听说第115师第344旅曾用晋军的炮弹改造成反坦克地雷,并在山西炸毁过敌人的坦克。军分区觉得的他们的意见也是合理的,在高克平的坚持下,独立团留下了十发炮弹,由山东军区的兵工技术员将它们改造成电流遥控起爆的地雷。这次高克平听到情报说鬼子的快速部队出动,里面有坦克,陶村是团部所在地,鬼子必然要来走一遭,便在陶村布置好了反坦克地雷阵地,担负起爆任务的战士都是他亲自挑选的老手,好几个都是自从东北军第51军和暂7旅就一直跟随他的老兄弟,碾子村一战就炸过坦克,有丰富的经验,果然一击成功。
幸存的那辆日军坦克小心地退出了满是烟火的村子。一辆装载柴油的卡车也在村外碾上了地雷,发生了大爆炸。骑兵见八路军已经在墙崮山上构筑好了防御工事,不敢贸然发起进攻,只是在山下监视。
半小时后,两百多名日军步兵乘汽车和自行车赶到,几个指挥官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墙崮山的地形,这座山并不高,山势起伏也不大,但山上林木茂密,沟壑纵横,有天然的防御屏障。
步兵队的军官见八路瞬即就干掉了二辆坦克,也有些踌躇,他们判断八路军独立团主力肯定就在山上,不然不会配备这么强大的武器,两百多个步兵加上四十几个骑兵,没有把握一举拿下山头。
八路军亮了炸坦克这一手绝活儿,炸掉的不但是日军的坦克,也炸掉了日军的轻狂之心。
中午,又来了三百多增援的日军和伪军,并拉来了三门九二式步兵炮。先是战车炮、步兵炮和迫击炮对着山上一阵猛轰,一时树木崩裂,碎石纷飞,炮轰开始后接着发起全面进攻,伪军走在前面,日军紧跟其后。
只听高克平在低声传达命令:“一,不许提前开火暴露,须在鬼子接近到三十米处,能看清风纪扣才开枪;二,集中火力打鬼子,伪军作为第二目标……”赵荣海插嘴:“团长,以前打仗咱们不是专挑伪军打吗?怎么这会儿改专打鬼子了?”高克平斥道:“你懂个屁!以前是游击战,没便宜的活儿咱不干;可眼下是阵地战,要不惜一切为大部队和乡亲们转移争取时间。伪军都是软蛋,像这种硬仗一定是让鬼子逼着往前冲,把鬼子放倒了,伪军再多也不顶屁用。”
敌军一直越过山腰都没遭到袭击,直到快接近山顶,八路军的机枪、步枪才突然猛烈开火,雨点般的手榴弹从天而落,遍地开花。独立团什么武器都缺,惟有手榴弹充足,因为手榴弹制造技术简单,材料来源多,易于普及,兵工厂、游击队、民兵都能制造。这次居高临下,正好发挥手榴弹的优势。
敌人突遭打击,队形大乱。日军乱而不慌,借助地形掩护,迅速架起机枪和掷弹筒进行火力压制,指挥官逼着伪军往前冲。
敌人刚稳住阵脚,突然又遭到左侧山坡上射来的密集子弹,几挺机枪被打哑了,火力顿时大减,几个挥舞指挥刀的军官也被打死。
在敌人进攻前,高克平挑了二十多个枪法较好的战士,每人带上五十发子弹——这子弹的数量足以令别的战士眼红不已——埋伏到主阵地左侧的小树林,形成侧翼火力点,战斗打响后进行突然的火力杀伤,专挑日军的指挥官和机枪手、掷弹筒手打,因为进攻一方的侧翼往往是其防御的软腹部。
高克平立刻命令部队发起反冲锋,用刺刀和手榴弹将敌人赶下山去。失去了有力监督的伪军如泥沙一般溃散下来。
山下的敌人处决了几个率先逃跑的伪军,立刻组织了第二次进攻。
剩下的那辆坦克则一直在山脚边转悠边开火,因仰角太高,不能充分进行火力支援,坦克兵发现山腰东侧有块小台地,通过一片光秃秃的斜坡延伸到山脚,坡度不大,坦克正好可以开上去就近敲掉对方的火力点。为防埋伏,日军先试探性地通向小台地打了几梭子弹,没见什么异常。于是,这辆坦克便往斜坡上开去,不料,坦克刚开上斜坡,便听“轰”一声,一头栽进一个大坑里,只露出个翘起的屁股。
这斜坡下挖有一道三米宽的暗壕,上面铺着一层圆木,再覆盖上一层厚土,不仔细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支撑圆木的主要是下面的几根木桩,人走在上面一点事也没有,但坦克一旦压上去,木桩无法承重,立刻就陷了进去。
高克平和一帮老兄弟实战经验十分丰富,一到阳山便把周围的地形摸了个遍,哪里能打埋伏,哪里能设机关,哪里能屯兵,哪里能撤退,尽数了然于胸。华连信肚里有墨水,爱动脑子,“兵者,诡道也”,很善于发动大家集思广益想点子。两人一合作,很多看法不谋而合。对付敌人的坦克,他们有两个最“土”的办法,一是火烧,二是挖坑,这两招都用上了,而且都奏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