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建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5
|本章字节:8320字
炮楼的鬼子也不管后面几辆马车上的鬼子还没进来就急忙拉起了吊桥,炮楼上的机枪也响了起来。眼见奇袭已不可能,高克平气得用拳头砸地,命令先把后面马车上的几个鬼子干掉再说。
樊六元见第一仗就在团长面前失了面子,好不懊恼,亲自带人去追,想逮个活口。除去跑进据点的头一个鬼子,那几辆马车上还有四个鬼子三个伪军,伪军一看八路追来,立刻举枪投降。四个鬼子兵则拼命往附近的村子跑,一边跑一边开枪交替掩护。而战士们的表现又让高克平再次气恼:他们根本不懂得隐蔽,喜欢往开阔地上冲,冲进村后又爱站在房沿边上东张西望,被鬼子一打一个准,牺牲了十几个战士,才把这四个鬼子打死。
高克平质问樊六元:“你们不是打了几年仗吗?怎么一点常识都不懂!你小子是不是在吹牛?”
樊六元脸上一阵红一阵青,他知道高克平打仗是把好手,要不军区也不会任命他为团长,自己也很佩服他,但如此被当众责骂,让他实在下不了台。他想要辩解几句,却无从开口。眼看天色已黑,他便咬着牙带着一个排的战士钻出了高粱地,绕到炮楼的后方,正准备摸进壕沟,已被鬼子发现,一阵机枪扫射,当场就伤亡了六七个。高克平跺脚喊道:“他奶奶的,没有命令,谁让他擅自进攻的?”把樊六元喊了回来,本想再痛骂几句,可见他满身鲜血,也负了伤,也就板着脸没再说什么。
高克平派人回团里去再调一个连来,今晚上无论如何也要端掉这个炮楼,却不料有人报告说附近几个鬼子据点接到警报,出动了大批兵力往这里赶来,这一带都是平原,鬼子很快就能赶到。接着,团里的通讯员也赶来了,说政委有命令,部队马上撤回来!
高克平无奈,只得撤了回来。这次战斗,伤亡了二十多个战士,只缴了几支步枪,真是得不偿失。这使他对部队目前的战斗力有一个清醒认识,得到的教训是沉重的。一支部队能不能打,关键看班、排、连干部的水平,独立团的军事技术,特别是战斗员和班、排、连长的技术与战术教育,急需进一步加强。
高克平回到团部已是子夜,见华连信还在油灯下等他,脸色很不好看。
华连信本来在军分区开会,接到电话说团里出事了,一连的几个新兵打架,排长拉偏架,劝也劝不住。华连信问一连长呢?回答说跟着团长出去打鬼子据点了!他大吃一惊,于是匆匆赶回。
一连的新兵打架是这么回事:因为部队训练辛苦,伙食又跟不上,战士们两顿碗稀饭下肚,一泡尿就没了,到了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有几个新战士家在县城卖卷饼、油条、酱驴肉什么的,大伙儿就掩护他们溜出军营回家找好吃的,他们把食物带回来后,分的时候按关系亲疏分,有的人多有的人少,自然有人不服气,再加上这几个新战士家境不错,讲了几句怪话,于是就吵了起来,接着又打了起来。
华连信立刻派通讯员通知高克平撤兵,处理完打架事件后,便静等高克平回来。他暗自担忧,部队刚成立,人员杂,装备差,还残留不少不良习气、观念,表现为:吹牛皮、讲怪话,战士之间认老乡、拜把兄弟,干部接受地主乡绅的宴请,滋生个人英雄主义思想,阶级观念弱化,干部打骂士兵,对群众不和气,骄傲自满等等毛病一大堆。山东敌、我、顽三方势力混杂,还有大量的土匪武装和散兵游勇,局面十分复杂,不培养统一行动、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优良作风,部队如何能在这种局面下生存发展?高克平的军事能力和抗日的决心那是没得说,也是他极力向军区首长推荐为团长人选的原因,可是这流氓习气、军阀观念、本位主义的三大毛病,老高哪样不缺?
高克平看见华连信的脸色,也自知理亏,加上这一仗打得臭,心里也没了底气,当下认了错。华连信说:“部队集中整军进行思想教育十分急迫。”
在太行山时高克平就发现八路军政委喜欢开会,华连信也不例外,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把大家召集起来,宣传组建“民先”(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的重要意义。可是华连信和有的政委不一样,不光是讲“革命、阶级”之类干巴巴的大道理,他还编了通俗易懂的山歌快板,比如“抗日信天游”之类,让许多人把一些道理记住了、弄明白了。他经常教战士们唱歌,比如:
“日本鬼,矮矬矬,矮鬼心肝大如锣,抢了朝鲜抢台湾,抢了东北想黄河;日本鬼,矮矬矬,矮鬼不如咱人多,大家团结一条心,鬼子难把咱奈何;日本鬼,矮矬矬,不揍他不知道错,消灭日本侵略鬼,争得太平安乐窝。”
“河里水,黄又黄,东洋鬼子好猖狂,昨天烧了李家寨,今天又烧王家庄。这样活着有啥用?拿起刀枪干一场!”
华连信要求各级干部不但要加强理论学习,还要理论联系实际,以身作则,从日常关心战士做起,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
华连信动员干部们多给新战士讲革命故事,可是有人报告说九连长李宝才吹牛,讲二万五千里长征的故事,说自己爬雪山过草地,实际上他根本没经过长征。李宝才是原教导连的老人了,是陕西安塞人,原是刘志丹红15军团的,虽然是老红军,可确实没长征。他问李宝才为什么讲假故事,李宝才有些委屈,说新兵们听你上课时讲了红军长征的历程,都觉得很了不起,便来找他这个老红军听故事,他为了不打击小伙子们的革命积极性,只好把听其他人讲的故事说成自己的故事。
华连信心想有些新战士连鬼子都还没见过,这方面的教育确实要加强。他开会时给战士们讲自己的亲身体会,讲上海租界鬼子的横行霸道,鬼子对武汉、重庆的大轰炸,讲自己从上海到武汉一路走过看到的惨象。高克平讲起自己目睹鬼子在东北和南京的大屠杀。许多干部和老战士也都和鬼子打过交道,纷纷讲起亲身经历的抗战故事和鬼子的残暴行径,顿时激起了大家的同仇敌忾之心。
高克平忙着训练部队的技术和战术,在华连信的要求下,他已经改掉了让战士们夹着砖头训练的做法,但要求依然非常严格,加之脾气暴躁,还是有不少新战士挨打挨骂。高克平心急,军分区把独立团作为主力重点建设,可部队却有么多缺陷,他真是恨不得一口气全部纠正过来。
最突出的是,许多新战士的军事素质太差劲,很多人连基本的出操都没有掌握,大多数新兵不会使用步枪,不会瞄准,连三八式步枪的枪栓直拉是拉不开的都不懂得。而部队的子弹又很少,正常的射击训练无法进行,只能依靠老兵讲解。
夜战是装备劣势的军队对抗优势敌军的有效手段。可是独立团并不擅长夜战,有的连队一搞夜间演习就找不到目标,一个夜间穿插下来,连长找不到排,排长找不到班,战士全跑乱了,连通讯员都转迷糊了,见人就问“看见我们连长在哪儿么?”夜战是最考验部队的指挥组织能力的,几个人走夜路和成百上千号人搞夜间穿插作战,绝对是两码事,不经过磨练,没有严格的战术纪律,就不会有过硬的“夜猫子部队”。因此,高克平非常重视夜战训练,夜战的事无巨细他都要反复示范教练:布哨要选择低洼地带,行军要避开河流和高处,如何根据星空辨别方位,如何瞄准,连一些细节也要加以强调,比如用毛巾把水壶包裹起来,这样当水装不满时可以防止行动时发出声音。
独立团有不少以前的游击队员,打游击时间长了,战士们都带上了一种“游击习气”,没有时间观念,没有协调观念,这也不是一支有战斗力的部队的表现。就连行军也是个问题,正规战是要长途行军的,走道远了他们就容易散架,掉队的、走错地方的特别多。走路就是为了打仗,不仅要卡着时间往前赶,也懂得要节省体力。高克平除了加强纪律训练外,告诉班长、排长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教新兵们学打草鞋和绑腿。用绳子、破布条和麻草搓成的鞋耐穿,能走两个月,如果只用麻草,这样的鞋穿三四天就散了架。绑腿的打法十分讲究,有经验的老兵能够打出适当松紧度的绑腿,不会因打得太紧而影响血液循环,而又不会太松,走几步就松散开来。
让他欣慰的是,战士们士气始终很高,立功愿望迫切,一听到冲锋号令就“嗷嗷”叫,挺着身子往前跑,连长排长也举着枪跑,连腰也不弯一下,起“模范带头”作用,但这又有一个大问题:不善于利用地形地物做掩护,一个冲锋下来干部战士伤亡很大。
为此,高克平特意提出以下几点战术要求:
一,排连干部要善于掌握部队,撒得开也收得拢,服从上级指挥,不恋战,不穷追。各级指挥员在战备行军时的位置要向前推进一级,即排长要在尖兵班先头,连长要在尖兵排先头,营长要在前卫连先头,对前方的情形做到提前明了,把握战机。
二,部队进攻时队形疏散,采取分段、分梯交互前进,隐蔽选择进攻路线。追击时不要一味尾随,应采取平行追击或捷径超越追击,这样既可以实施火力压制,也不容易遭到敌后卫阻击。撤退时,使用行进交替掩护或后卫阻击掩护战术。
三,火力的组织大致分三类,第一层为步枪与手榴弹,第二层为轻机枪与掷弹筒,第三层为迫击炮与重机枪,要求每层火力能独立交叉射击,其后一层对前层又能行超越与间隙射击。他特别提出,机枪要能跟随步兵前进,直接支援步兵发起冲锋,善于寻找敌防御前沿与纵深之轻重机枪火力点,实行压制射击。
四,和敌人近距离拉锯战时,采用三人战斗小组的形式,三人分执步枪、手榴弹和大刀,相互配合,远了开枪打,稍近时投手榴弹,再近就用刀砍。进攻时先集中投掷手榴弹,将敌人逼出据守的工事或院落,然后迅速接敌并将敌分割,使敌人的重火力不能发挥,再以刺刀大刀与其肉搏。
华连信对此基本认同,这些都是经过血火考验的宝贵经验,高克平虽不是军校科班出身,但久经沙场,优良的军事素养令他肃然起敬。不过,他对第三点有意见:“老高,现在我们团还没这么阔绰,什么重机枪迫击炮,都没影呢。”
高克平说:“以后总会有的!只要部队战斗力上去了,咱们就能不断地打胜仗,就能用敌人手里的武器武装咱们自己!到那时,别说重机枪迫击炮,就是山炮也不在话下。”
华连信笑了:“说的好啊,咱们俩好好一场,争取把独立团建成山东八路军最有战斗力的一个团!”
高克平说:“咱们团以后对外就叫‘八路高华’吧,这名儿挺不错!咱们要揍得鬼子汉奸以后一听到这个名号就头疼!”